第125章 嫌隙

穆啟皇駕崩、新皇穆晟奕登基的消息傳遍天下。

大燕對外公佈說穆啟皇身染重病不治而亡，穆晟奕奉旨繼位。可這堵不住有心人的無端猜忌，穆啟皇年紀輕輕怎麼會突然暴斃呢，而又怎麼會傳位給自己的兄弟而不是太子？

幸好，大燕百姓一向敬重穆晟奕，所以這種猜忌很快就消退了。

相比於其他不明真相的人，身在北疆的蕭逸更明白事實如何。

蕭逸還是如從前般懶散，似乎幾年的帝王生活也沒能讓他改了性情，他斜靠在龍椅上，把玩着酒杯。

“在想什麼？”蕭翎覺得他神情有異。

蕭逸聳聳肩，把空了的酒杯隨手一扔，“穆啟皇死了。”

“這不是你的計劃嗎？”蕭翎不解，穆啟皇死了，他不應該開心嗎？怎麼現在悶悶不樂的樣子？

“開心，”蕭逸點頭，“只是沒想到會這麼順利。”

說實話，他真的沒預料到蔣淵能除掉穆啟皇，他以為蔣淵頂多只能讓他們煩一陣子。如今穆啟皇沒了，他莫名有點傷感，就是覺得一向強大的對手突然去了，不真實。

不過轉頭一想。“算了，我就是自尋煩惱，穆啟皇沒了，我當然是開心的！”蕭逸又道：“畢竟穆晟奕比穆啟皇容易對付多了。”

見他恢復正常，蕭翎自然也高興，“想怎麼做？”

“先靜觀其變，新皇登基。朝野多多少少都會亂的，就看穆晟奕能穩住多少。我得看看能不能從中攪和攪和。”蕭逸道。

蕭翎：“穆啟皇選擇穆晟奕而不選擇年幼的太子，似乎是想政權平穩過渡。”

蕭逸無所謂，“這方法很對，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這樣做，畢竟穆晟奕年長。不易受旁人擺佈，而且有軍權，要是太子繼位，大權旁落很容易發生，朝廷若是陷入權利爭鬥中，大燕就會亂。而且，”停頓了一下，唇角上揚，“太子不全是大燕的血統，他也在防着我們。”

蕭翎道：“穆啟皇還真信任穆晟奕。”

蕭逸嗤笑，“他們的兄弟情的確令人感動，只是穆啟皇也太信得過穆晟奕了。”

蕭翎詫異，“你覺得穆晟奕有異心？”

蕭逸搖頭，“我不是指穆晟奕對穆啟皇、對大燕的忠心，而是他的能力。他有將才，行軍打仗幾乎全勝，但作為一個帝王，他還太嫩了。”

“有計劃了？”熟知他的蕭翎聽他的語氣便知道他已有成算。

“有個想法，不過我得再想想，”蕭逸頗有信心，“對了，之前蘇未央曾經給過一份大燕各港灣的軍事佈局圖，你找找出來。”

這是蘇未央從丞相府偷偷謄寫出來的，其中一份給了布泰，另一份給了他。布泰惹了穆晟奕，被挑了手筋，後來勾結土匪想伏殺他們，最後落得斬首的下場。那布泰手裏的那份佈局圖沒用過。

北疆離海遠，所以蕭逸對大燕港灣的興趣一直不大，從蘇未央那裏得到后，便束之高閣，如今想來，或許可以從中做做文章。

蕭逸一點就明，“蘇丞相？”

蕭逸讚許地笑笑，“對。”

蕭逸略略一想，“離間計？”

“你覺得如何？”蕭逸反問。

“我覺得有用，不過得前期再做點準備。”蕭翎道。

“的確，這個計可能要花的時間久一點，不過不要緊，我們等得起。”蕭逸說。

蕭翎有點擔憂，“最近你身邊的侍衛要不要多點？”

北疆對大燕派了殺手和姦細，大燕也是如此。這一個月來都查出不下五個。

“不用，”蕭逸擺擺手，“倒是將士們訓練得如何？之前讓他們針對大燕地形和人馬做出調整，現在訓練得有成效嗎？”

“威震將軍來報，一切都有條不紊地訓練中，”蕭翎如實道，“你認為穆晟奕會突然發兵？”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誰知道他衝動下來會做出什麼事，”蕭逸戚戚嫣，“北疆要出兵，那唯一的可能便是與大燕對陣，有備無患才是最好。”

蕭翎的擔憂更甚，眉頭又皺起來。

蕭逸見此，倒了杯酒遞給他，“行啦，擔心個什麼勁。要是上戰場和穆晟奕對打，我可能會輸，但若是論帝王心術權謀佈局，他遠遠不是我的對手。來，喝酒！”

蕭翎聞言一笑。也是，暗道自己多慮了，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大燕長安城，百姓都在適應新皇的登基。

穆晟奕的眼睛突然變好，連鶴瑾都覺得奇怪，檢查一番后說，可能是情緒波動太大，所以突然好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不管怎樣，重見光明總是好的。

將軍府已經搬空了。

穆晟奕繼位，住進了龍鳴殿。蘇長笙貴為皇后，按照後宮的規矩。住進鳳儀殿，除了皇上准許外，即便是皇后，也不能留宿龍鳴殿。

從他們入主皇宮后，蘇長笙就沒有和穆晟奕相處超過一個時辰。

新帝繼位，穆晟奕忙着穆啟皇的喪事，忙着處理以前從沒接觸過的、不熟悉的朝政事務。而作為皇后的蘇長笙也忙，忙着處理後宮雜事。

穆啟皇的妃子不多，除去已故的皇后齊姜，只剩下四名妃子，其中就有當初齊姜的陪嫁安美人。她是中齊人，和其他的妃子也不是太交好，如今齊姜去了，她也就失了靠山，整日惶恐不安。

原本先皇嬪妃都會住在皇宮一個偏僻的宮院內，那三名妃子蘇長笙已經安排入住了，只是安美人她有點猶豫。想了想，和太后商量了一下，讓她繼續住在原來的宮殿裏，就不用和其他三位妃子一起住了，這樣她或許會自在一點。

穆晟奕的三個女兒也都接進了宮，穆蓉已經快八歲了，到了懂事的年紀，但突然說要搬到宮裏來住，她成了公主，還是哇地一下嚇哭了。蘇長笙哄了好久仍不見好，又等不到穆晟奕回來，便和太后說了聲，做主讓她先出宮，跟着她母親雪姬住一段時間。雪姬已經改嫁成了普通裁縫店的老闆娘，穆蓉去她那，不會受到冷遇。

所以，宮裏目前只有太子、小笙兒和小樂兒三個孩子。

太子名叫穆子檸，不滿三歲。他太小了。以至於對所發生的事都懵懵懂懂，甚至最開始那幾天，蘇長笙抱着他對着穆啟皇和齊姜的棺木跪拜，他仍不知那是什麼。只是後來，他發現連着好幾天都沒見着他的父皇母后，便急得直哭，誰勸都不聽，一直喊着要父皇要母后，連嗓子都啞了。

穆晟奕見着他這樣，眼睛更紅了，緊緊地抱着他的小身子，說道：“我會好好疼你的，會好好照顧你的。”睡覺時，更是抱到龍鳴殿。陪着他睡。

平日上朝時，蘇長笙便接手來照顧他，穿衣喂飯，要是哭了，便抱着在御花園一圈圈來回走，逗他開心，比之照顧小笙兒小樂兒更上心。

說到底。蘇長笙就是憐他沒了父皇母后，也因為穆啟皇交代過，要視他為自己和穆晟奕的親生骨肉。

可穆晟奕不是他父皇，蘇長笙也不是他母后，即便他們對他再好，甚至比穆啟皇齊姜都好，都彌補不了他失了父母。

子檸吃不好也睡不好。日漸消瘦，終於有一日病倒了，發起了高燒。

“他怎樣了？”下朝後，穆晟奕連朝服都沒換便匆匆趕來。

子檸現在在蘇長笙的鳳儀宮裏，躺在大大的床上顯得他非常的瘦小，巴掌大的小臉上顯得很蒼白。

“還是很燙！”穆晟奕摸摸他額頭，語氣不由得沖了些，“鶴瑾看過了嗎？你是什麼照顧他的？”火對着蘇長笙發了。

蘇長笙這幾日也睡不好，穆晟奕剛接觸繁雜的朝政，不甚熟悉，終日都很忙，自從子檸病了之後，便接到了鳳儀殿來，由蘇長笙親自照料。

子檸夜裏容易驚醒，任何一點小動靜都會馬上睜開眼睛哭喊，蘇長笙和他一塊睡，往往夜裏也得起來好幾次，抱着輕聲哄他睡。

“看過了，小孩子體質弱，不敢用猛葯，所以這燒只能慢慢退。”蘇長笙沒在意他的火氣。

穆晟奕聞言不多說。給子檸整理整理被子，便打算抱起他。

“怎麼了？”蘇長笙不解。

穆晟奕把子檸連着被子一塊抱起，“我讓母后照顧他，”說完，逕自走出了鳳儀殿。

蘇長笙追了幾步，又徒勞地停下了，看着他越走越遠的背影，突然覺得好累。

“皇后，”紅袖過來扶了她一把，“要跟着去嗎？”

蘇長笙想說不去，但最後只能開口道：“要去的。”

回去收拾了些子檸往常用的衣物和玩具，蘇長笙便往太后宮裏去了。

蘇長笙到時，太后的寢宮裏烏泱泱跪了一片人，都是些太醫，鶴瑾站在床邊，正給子檸把脈。

太醫見她來了，想請安，卻被她制止了。

寢宮裏安靜得異常，穆晟奕坐在床邊，眉頭皺得緊緊的。太后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擔憂的神情中有些不解，眼睛正在穆晟奕和蘇長笙之間來迴轉，似乎不明白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皇上，”鶴瑾把完脈了，“太子無礙，明日這燒就會退了。”

“好，你們退下吧，”穆晟奕送了口氣，打發走了他們。

“如今你安心了，”太后說道，“剛剛抱着子檸跑進來，一下子叫上所有的太醫來，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被你給嚇死了！”

穆晟奕笑笑，“太緊張了。”

“那現在沒事了，”太后道，“長笙也來了，你們把子檸帶回去吧。”

太后也希望子檸能與他們多親近親近。

穆晟奕看了看站着的蘇長笙，笑道：“讓子檸留在母后這吧，等子檸好了，長笙再接回去，如何？”回頭望着蘇長笙。

蘇長笙見他是笑着說的。但眼底里卻沒有一絲的笑意，似乎他看她時，冷漠了許多，他們之間真的已經變了嗎？

“好。”蘇長笙聽見自己這樣說的。

當晚，子檸便留在了太后宮裏。陪着太後用了晚膳，兩人一統告退。走在宮道上，誰都沒有說話，穆晟奕走在前面，蘇長笙跟在他身後。到了宮門口，穆晟奕說還有奏摺要批，便獨自回了御書房。

蘇長笙站在宮門口，看着他漸漸消失在夜色中，不自覺落下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