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雲變幻
陳子軒一路疑惑，緩步踱回了長樂宮。他有些不解，在他原本的記憶中，武德帝的確是愛他非常，可今日之談，武德帝將他調離京城，雖有救他之意，但他卻隱隱感覺到其中還有一絲別的意味。因為他察覺到了在武德帝的眼中似乎隱藏了什麼東西，根本不似劉適所說的那種真切關愛，特別是武德帝說到讓他去平涼任職之時，彷彿是努力做了什麼本不想做的決定一般。
天色已漸漸入黑，朦朧的月光漸漸開始清晰，透過斑駁的樹葉，散落在石砌的道路上，陳子軒慢慢走進了長樂宮，卻突然發現一人立在殿上，來回踱着，面色十分焦急。
那人見陳子軒回來，趕忙拜道：“臣劉適拜見七殿下！”
陳子軒見來人是劉適，堵在心中的疑惑不禁鬆動了幾分，他忙道：“讓老師久等，是學生怠慢了！”
劉適不想羅嗦，揮手便要斥退了幾名婢女，陳子軒卻制止了他，笑道：“老師勿要心急，我想老師尚未用膳吧，咱們一邊用膳，一邊詳談。”
劉適點了點頭，宴會散后，他便來到了長樂宮，一等就是幾個時辰，卻是有些飢餓了。而陳子軒雖然不餓，卻想與劉適詳談，若不準備酒菜，恐怕匆匆幾句，劉適定會起身告辭。所以他便吩咐幾名婢女準備好了酒菜，隨即遣散了眾婢女，而後舉杯道：“讓老師挂念，學生實在過意不去。”
劉適此刻卻不似初見時那般淡然自如，忙問道：“皇上如何決斷？”
陳子軒也不賣關子，輕聲道：“我一切皆按先生吩咐行事，皇上命我去關中任職了！”
劉適心情頓時大好，舉杯與陳子軒一碰，便一飲而盡。
陳子軒卻遲遲未飲，而是面露疑慮。
劉適不解道：“殿下可還有何疑慮？”
陳子軒點了點頭道：“雖去關中，卻不是先生所想那般，父皇並未派我去關中長安，而是封我為平涼侯，領平涼參軍，我實在不解。”
劉適面色大驚，彷彿不信，口中不停地喃喃道：“平涼，平涼！”
陳子軒使勁點了點頭，隨即喝完了杯中酒，起身為劉適斟滿，劉適卻久久未言，一直在思索什麼。
陳子軒再次舉杯，問道：“老師可知父皇意在何為？”
劉適嘆了口氣，彷彿在自言自語：“沒想到，真沒想到啊！出此大事，老臣竟然仍被蒙在鼓裏！”
陳子軒更加疑慮了，不禁問道：“老師何出此言？”
“殿下此次去關中，無疑是剛逃出虎口，便入狼窩啊！皇上看來是鐵心要在有生之年，為太子掃除一切阻礙勢力，平定江山了！”劉適嘆氣道。
陳子軒根本不知劉適所言何事，他只感覺雲裏霧裏一般，便拜道：“請老師明示！”
劉適點了點頭道：“張茂要謀反了！”
陳子軒此刻倒是着實吃驚，他微微思考了一番，若是關中張茂有謀反之心，那麼武德帝派自己前去關中，本意根本不是想救自己啊，那是為何？陳子軒更加不解了。
劉適緩緩道：“張茂本是皇上心腹愛將，曾經跟隨皇上馳騁疆場數十年，但此人極傲，除了當今皇上，他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想必是他看到皇上近年龍體欠安，有意舉兵謀反了，只是沒想到皇上竟然如此敏銳。”
陳子軒還是不明白，忙問道：“那父皇遣我入平涼是何意？”
劉適道：“殿下還不明白？平涼乃關中要地，西出蕭關，可俯視西域，北出回中，可窺探鮮卑，控制了平涼，就等於控制了關中東北的咽喉。皇上此舉，實乃是想讓殿下去關中牽制張茂，待日後你與張茂皆筋疲力盡之時，朝廷便可起兵，將你們一同消滅！”
陳子軒恍然大悟，難怪武德帝眼中閃爍，似乎掩蓋了什麼東西，原來如此啊！
劉適接着道：“老臣本以為皇上必會念及昔日對你的喜愛，為你日後謀一生路，如今看來，老臣錯了，皇上已經鐵了心要扶植那遠不如你的太子了，甚至不惜讓你成為先頭亡魂，葬生在社稷安定的車輪之中。”
陳子軒思考了許久，卻道：“父皇雖然一位父親，但他更是一國皇上，國大於家，父皇為江山社稷所想，倒是情有可原。只是如此看來，學生此去關中非但不是困龍升天，反倒是羊入虎口了。請老師收回之前成命，萬勿讓劉清投奔於我了！”
劉適無奈搖頭道：“殿下身陷囹圄，卻先思老臣之事，老臣實為感動啊！”
陳子軒笑道：“學生如今勢單力薄，且有太子強敵，命在敵手，老師卻不惜犯險，為學生謀划，感動的是學生才是。”
劉適再三嘆氣，隨後舉杯再飲而盡，飲罷，卻大笑起來。
陳子軒不解道：“老師何故發笑？”
劉適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陳子軒道：“老臣笑皇上精明一世，卻糊塗一時啊！”
“老師何意？”陳子軒也放下了酒杯，正色道。
“殿下暫且莫問老臣何意，老臣且問殿下有無帝王之志？”劉適反問道。
陳子軒默然不語，他看了看劉適，突然有些警覺起來，帝王之志豈是隨口可言的，一語不慎，便人頭落地。若是這劉適本是武德帝派來試探自己的，倘若先前這劉適一切都是為了試探自己而佯裝的，那後果可想而知了。
劉適似乎看破了陳子軒的警覺，笑道：“殿下不必多慮，老臣絕非姦細，殿下也不必說了，老臣心中都明白了。”
陳子軒暗嘆此人之精明，自己僅僅遲疑了半分，這劉適便摸透了自己的心思，實在可怕至極啊，若此人是他的敵人，他實在不敢想像。
劉適並不理會陳子軒對他的防備，他自斟自飲一杯，而後道：“皇上將平涼賜予殿下，實在是將一塊肥肉送到了餓狼嘴邊。皇上讓你領平涼參軍，本意確是使你有能力與張茂抗衡，以使你二人互相牽制，而後漁翁得利。此計本是天衣無縫，張茂意在稱霸關中，而你意在壯大實力，以求自保，但如何自保？你若不取關中，日後絕對不是太子的對手，而你更不可能將生死置於張茂手中，如此看來，你二人根本不可能相容，勢必爭執大起。可殿下何不轉念反思，殿下為何要與那張茂較勁呢，平涼離西域二十四番邦不過咫尺之遙，若是殿下以平涼為腹地，借關中東北之險，西出蕭關，平定西域，日後再伺機謀取關中，關中若定，則中原遲早是囊中之物。”
西域？西域二十四番邦？此舉倒是可行，陳子軒心中雖暗暗點頭，嘴上卻道：“可那張茂怎會坐視學生壯大？”
劉適搖了搖頭，笑道：“張茂精明，自然看得出皇上派你去平涼，乃是牽制於他。但張茂此人，雖然精明，卻無大志，不過是想成就關中諸侯罷了，他根本無帝王之心。所以他巴不得你趕緊離開關中，他也少一分威脅。你去關中之後，可將出兵西域之意名言相告於張茂，絕無與他爭雄關中之心，只為求一生存之地，日後自保而已。他必然心寬，不會難為於你，相反大有可能還會資助於你，好讓你早日離開關中，但條件必然是讓你放棄平涼。你大可答應他，但斷不能將蕭關讓與他，蕭關乃日後你進軍關中之入口，一旦蕭關丟失，則進軍關中難矣。”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