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浴室門打開,姚夏穿着浴袍,手上揉搓着濕漉漉的長發,目光無意間瞥到椅子上的包。
眼前突然浮現出滿滿一箱的信封的畫面,手上的動作不自覺慢下來。
“我可以拿走幾封嗎?”
季珩沉思了半晌,點了點頭。
她自然知道這樣很失禮,可有些事真的沒法解釋。雖然她不太懂文字,可看到“婉玲收”三個字時,就是有種莫名的感覺,信封上的字和筆記本里的字很相似。
姚夏翻出包里放着的四封信和老舊的筆記本,在桌面上擺開,拆開信封,目光掠過其上漂亮的字體,最後落在落款的日期上,1993年12月25日也就是23年前的聖誕節。
“12月25——”姚夏雙唇微抿,某一刻眼前閃過一道光亮,她迅速翻開筆記本,找到對應的日期。
與其說是筆記本,倒不如說是日記本。坦白說,以她對王東的了解,他對文學一直很熱衷,他會有寫日記的習慣,她並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日記中的內容。當時在於冉家時間有限,她只是大致看了看,現在細細看來,只覺得整個人像是瞬間跌入海水中,漸漸涼透。
“1993年12月25日,晴。親愛的基根先生,請原諒我,經歷了數月,我嘗試着讓自己冷靜,但依舊無法接受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我曾多次試圖勸她去打掉這個孩子,但她卻堅持要生下來。今天寄出的信如果再無效,我該怎麼辦呢……”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來回盤旋,姚夏忙拿過信,再仔細讀了一遍,幾句話映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信我,這孩子不能留。”
“你不該為那樣一個不負責任的人賠上一生,你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求你。”姚夏的目光落在信中正文最後兩個字上,眉心緊蹙。
這真的只是種巧合嗎?
緊接着第二封,寫於1994年9月23日,姚夏翻到日記中對應的日子。這一次,內容有了很明顯的偏差。信中說他準備在學校趕畢業論文,過年不回家了。而日記中,卻是這樣寫着:
親愛的基根先生,過去的數月,我每日以安|眠|葯入睡,睡后滿腦袋又都是她的影子,昨夜我夢見她抱着一個孩子,醒來,我獃獃地盯着牆壁直至天亮。今天路過超市時,我買了把刀。刀劃在手腕上很涼,很舒服,鮮艷的紅色從傷口中溢出,我竟感覺到很興奮,然而我並沒有死。醒來,她打了越洋電話過來,像小時候那樣罵我。我笑了,我對她說,孩子不要了,好嗎?她沉默了半晌,只說讓我好好休息。我的人生再度跌進黑暗,我,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
基根是誰?王東似乎什麼話都能跟他說,日記中每一篇都是以“親愛的基根先生”開頭,像是寫給一個人的信,卻又沒有落款,更沒有寄出去,而是躺在日記本里。
後背陣陣生涼,手心早已涼透,卻隱隱滲出汗來。姚夏拆開第三封信,信中說他決定下半年去德國進修心理學碩士,祝新年快樂。
而日記中這一天,只有三句話:今天躺在病床上,摸着頭上的紗布,我笑了。雖然這樣很疼,但因為我愛她,我覺得這一切都值得。我準備回國幫她,但不是現在。
回國?不知為何,信中處處表明了王東很愛這個女人,但這種愛卻讓姚夏毛骨悚然。
最後一封信,寫於1995年7月13日。信中寫着他選擇坐船去德國,想感受下乘風破浪的感覺。並買了明天的船票。
而日記中只有兩句話:我騙了她,雖然很難過,但只要想到很快就可以回國幫到她,心中卻有點小喜悅。所有背叛她的人,都該受到世間折磨,這才是他們應得的懲罰。
姚夏身子向後一靠,握着日記的手,垂落在腿上。
心臟跳動極快,聲音夾雜在雨打玻璃的聲音中,交織成曲,卻也顯得屋內過於安靜。
這樣的信,季家有幾千封,她只是從中隨意抽出四封。
而日記中,王東口口聲聲說要回國幫一個女人,最後卻說要懲罰一些人。他要懲罰誰?
夏夏的哼唧聲突然傳入耳畔,姚夏渾身猛地一抖。垂眸就看見夏夏叼着她背包帶子,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愣了半晌,她才想起包里有它最愛的蜂蜜,她太過於專註信的事,居然都給忘了。
翻出蜂蜜罐,端過夏夏的喝水碗,朝廚房走去。
姚夏靠坐在櫥櫃邊沿,目光緊盯着水壺下的火焰,不知不覺就出了神。
她第一次見到王東,大概是在10歲的時候,也就是2000年。王東一直對她很好,對姚志行也是唯命是從,怎麼可能是日記中寫的那種人?怎麼可能?!
開門聲傳來,姚夏驚回神,才發覺水已經開了,忙關了火。
薄司寒瞥到姚夏咋廚房,便徑直走過去,“這麼晚燒水,想喝什麼?”
“別提了。”姚夏盛了些蜂蜜放在碗中,攪拌着,輕嘆了口氣,“今天夏夏跟我去小姨家,給人家蜂蜜打翻了,也不知道這蜂蜜有多大的魔力,它吃上,我叫它它都聽不到。”
“我看看。”薄司寒拿過蜂蜜,仔細看了一番,蜂蜜罐上全是英文,拿出手機掃了其中二維碼和條形碼,都查不到這款產品。
“你從哪買的?”薄司寒指着手中的蜂蜜,眸光微斂。
“我小姨給的啊,就是它當時吃上賴着不肯走的那個。”姚夏側眸看過去,“怎麼了?”
眼前突然浮現出去年聖誕節夏夏猛舔筆記本的畫面,筆記本是在書房,也就是王東經常活躍的房間,有種不好的預感自心底升騰。
“倒掉!”
“啊?”姚夏被他突然的命令說蒙了。
薄司寒直接從姚夏手中拿過碗,倒進洗菜池中,又將水龍頭開至最大。
“就是碗蜂蜜而已,不至於的吧……”
“這蜂蜜小姨喝了嗎?”薄司寒仔細清洗着洗菜池。
姚夏思忖了片刻,“應該是喝過,夏夏吃的那瓶是不滿的。”
薄司寒擦了手,轉回身,眉心微蹙,“蜂蜜是不是在書房?”
“你——怎麼知道?”
“一個女人在婦產科檢查不出任何問題,卻十幾年未能懷孕,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在他的雙眸中,她看到自己詫異的表情。
他沒說,她也沒仔細想。現在想來,於冉十幾年未孕,現在突然又懷孕了,幾乎可以排除是王東的問題。而且王東似乎並不期待孩子的到來,那麼十幾年懷不上,最有可能就是王東給她的飲食中下了避|孕|葯!雖說避孕藥可能會對懷孕有很大的影響,但凡事無絕對啊。
“這件事交給我。可能因為是王東,我的想法會有點……”薄司寒拉過姚夏的手,放在掌心揉搓,目光也變得柔和,“當然,我希望是我多慮了。”
“阿弈,我想有些東西,你該看看。或許——”姚夏雙唇微抿,抬眸迎上他的目光,“你的想法或許是對的。”
*
“王東,有人來看你!”
窩坐在牆邊垂頭的人聞言忽地抬起頭來,嘴角微微勾起。
而此時,薄司寒就坐在探視室的大玻璃窗前,靜候着某人的到來。很快,玻璃后的門打開,剃了光頭,穿着監|獄|服的王東看向窗外坐着的人,嘴角始終保持着笑容,似乎並不意外。
窗內的人坐下,薄司寒先一步拿起聽筒。
“有什麼想跟我分享的嗎?”
“當然有。”薄司寒嘴角噙着笑意,淡然拿出筆記本和幾封信。在那之後,王東臉上的笑容也漸漸退了去,微眯的雙眼透出一絲狠勁。
“你是不是該重新介紹下自己?”薄司寒眸光越見幽邃,“季罡先生。”
王東突然笑了,笑得很大聲,“薄總,還是那麼愛說笑。”
“既然季先生這麼看我,那我給你講一個不是很好笑的笑話。”薄司寒慢條斯理地把信封一封封拆開,“有一對姐弟,相差五歲,父母是登山的狂熱愛好者。很不幸,姐姐十歲的時候,父母在一場雪崩中身亡,從此姐弟倆相依為命。不過,他們也很幸運,遇到好心人資助,都順利完成了學業。”
薄司寒始終緊盯着王東的臉,聽到“身亡”二字時,他的目光有一瞬間的不穩,卻很快便恢復了笑顏傾聽。
“好心人也並不完全好心,姐姐成年後,不得已接受男人的任何要求……”
王東臉上的笑開始有些僵硬,“無理無據的故事,薄總可不要亂講。”
“你以為只有弟弟有記日記的習慣?”薄司寒拿出另一本黑色破舊的筆記本擺在剛剛的筆記本旁邊,眸光越見暗沉,“姐姐也有。這本日記詳細記錄了她當初的絕望,以及每夜哭醒,弟弟跑去安慰兩人常常相擁而眠的事。”
王東的目光開始有些渙散,似是在回憶,又似乎什麼都沒想。
“在姐姐眼裏,弟弟始終是個孩子,可她沒想過,弟弟13歲當時正值青春期。開始變聲、長喉結、發育|X|特徵,開始注意女性,思維方式也產生了變化。”
王東臉頰青筋隱現,微張的雙唇也有些顫抖,卻還勉強扯出笑容,“這故事很無聊。”
“相信季先生是猜到了結局,才會這麼說。”薄司寒嘴角微勾,“沒錯,弟弟的心裏產生了很奇妙的變化,他愛上了自己的親姐姐。”
“親姐姐”三個字薄司寒咬得很重。
“你胡說!”王東下意識地喊出口。
守在門口的警察喊了句,“安靜!”
王東極快地眨了幾下眼睛,目光瞥向別處,似乎已回歸平靜,握着聽筒的手卻青筋暴起。
“我們本身就不是親姐弟,我是我媽從孤兒院抱來的……”
“父母用來逗孩子的話你也信?”薄司寒眸光幽邃至極,“況且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因為你跟她表白,卻被扇了一巴掌!”
“你胡說!”王東目光開始四處閃躲,眼底隱隱有些泛紅,卻輕笑出聲,“是她騙我,她也是愛我的,都是因為那個男人,都是他……他就他媽是個混蛋!”
薄司寒緩緩靠近玻璃,目光冰冷,“所以你就殺了他?”
王東聞言,突然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卻咬緊牙關選擇沉默。
“我查過,你指使趙河東殺的第一個人,也就是出獄后被你利用綁|架姚夏的阿弈的好獄友,他父親剛好就是在那一年失蹤的。你讓他來找我的麻煩,如果能達到讓我鬆口承認的目的,自然最好,但如果達不到,你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為難他。”薄司寒眉心緊蹙,“相比於看着他死,你應該更享受他在你面前跪地求饒的模樣。”
“作為兒子,他理應替他爸贖|罪,難道不應該嗎?”王東嘴角笑容深陷,眼睛瞪得很大,“如果沒有他爸,我就不會和婉玲錯過,婉玲也不會愛上姚志行這種人|渣!”
“季婉玲在你表白后立即送你出國,就是不想讓你對她再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她當然也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任何人,只不過很不巧,她懷孕后依然得不到姚志行的關懷時正趕上你耐不住想念偷偷溜回國。你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三番五次地勸她拿掉孩子,和你在一起,迎來的卻是她的堅持和臭罵。”
王東嘴角有些抽搐,“那孩子就不該生下來,如果不是怕傷了她身體,我早就……”
“給她下墮|胎|葯?又或者推她下樓梯?”薄司寒搖了搖頭,“不,你應該會選擇前者,因為多年後你依然堅持選擇同樣的方式對待你所不喜歡的妻子!”
王東朝薄司寒勾了勾手指,自己湊到玻璃前,聲音像是說悄悄話般輕,捏着拇指和食指的縫隙,“你知道嗎?她只是我報復姚志行的一枚棋子,我根本就沒愛過她,一點點都沒有。我有錢,但她不配花,也根本不配生我的孩子。”
“不配的人是你!”薄司寒眉宇間儘是戾氣,“在陪伴自己二十來年的結髮妻子懷孕期間,引導她繼續吃含有避孕藥和|du|品的蜂蜜,你還是人嗎?!”
“那是她自願的!你去問問她,我有逼着她吃嗎?”王東身子向後一靠,嘴角竟帶有一絲得意,“她很聽我的話的。”
薄司寒冷笑出聲,點了點頭,“我還以為當初你年紀小,是因為殺了人害怕,才選擇學心理,期望自己能開導自己。現在看來,你的心理比我想像中扭曲得還要早。”
“不,我比你們都聰明,比你們都正常。”王東右手握拳在桌面上一下|下輕敲着,“我實話告訴你,五年前你撞人入獄就是我一手設計的,其實你本來可以有更好的人生,要怪就怪你選擇了姚家的女兒。哦對了,你一直當做兄弟的那個……叫什麼來着?”
薄司寒本還安穩放在腿上的手漸漸握緊成拳,青筋暴起。
王東撓了撓腦袋,眉心微皺,旋即突然用力拍了下桌面,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我想起來了!你叫他翔子。還有姚夏身邊那個趙可曼,都是我安在你們身邊的。還有那個國外的金融公司ABL,其實我才是法人,志行公司的資金是我用了五年的時間一點點挖空的。你們該不會真的以為姚志勝有那個腦子吧?他還一直以為資金轉移后公司會給他保留,但其實他只是我的替罪羊。”
“就因為季婉玲懷了姚志行的孩子,你就要把姚家所有人逼上死路是嗎?”薄司寒雙眼微眯。
“你說的對!”王東連連點頭,笑得很大聲,“姚家所有人都該受到懲罰。本來我還可以送夏夏一份大禮,你知道,她也很聽東叔的話。”萬東指着自己,“你仔細想想,如果把我身上的罪名都推給姚志行,姚夏又是北禹基金的代言人,姚家就很難脫得了干係。從人人寵愛到被世人唾|罵,天上跌入地的感覺才最有趣,不是嗎?”
薄司寒一巴掌拍在桌面站起身來,“你就是個瘋|子!”
“我是瘋子?我是瘋子?!”王東也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笑出聲來,隨後雙眸間流露出狠意,食指指向門口,“是姚志行先勾|引|的婉玲,你怎麼不跑去質問他先道德|敗|壞呢?!”
“坐下!”警察喊了一聲,王東回眸瞪了門口一眼,卻也緩緩坐下來。
“你知道自己最可笑的是什麼嗎?”薄司寒坐下,一側嘴角微勾,翻開黑色筆記本,翻到早就夾好的頁數,對準玻璃窗,“你看看這個。”
王東只粗略看了幾眼,便斂起目光,精神有些渙散,小聲嘀咕着,“我不看,這可能都是你們偽|造的,對,是你們偽|造的。”
“那我讀給你聽。”薄司寒翻過本子對準自己,“1993年11月30日,大雪。我在朋友的介紹下,認識了一位商人,他叫姚志行。我從前從未想過自己會再愛上什麼人,但是他的言談舉止卻是那麼的令我着迷。我才發現我也是渴望愛情的,渴望被照顧的……”
“這些都是你偽|造的,不要讀了!”王東臉紅脖子粗地喊出聲音。
“其實你心裏早有答案,但你已經習慣編造謊言說與自己聽,時間久了,在你心裏,謊言就變成了所謂的真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應該可以叫做自我催|眠。”
王東雙眸空洞地落在黑色筆記本上,眼淚無聲湧出。
薄司寒合上筆記本,抬眸盯住他的雙眼,“而你最可笑的就是,太自以為是,太自負。如果你真比我們都聰明,又怎麼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如果不是張敏……”
“張敏的確幫了我大忙,但你最先暴露的是自己引以為傲的筆跡。”薄司寒拿出一張支票和一個老式信封,舉到王東面前。
王東怔了半晌,“這支票……”
“是姚志行去年聖誕節的時候說要開飯館,跟你借錢的支票。你很謹慎只借了十萬給他,你以為我們因為姚志勝入獄成了仇|家,這張支票絕不會被我看到。但你卻不知道,早在志行宣告破產前的股東大會上,我和姚志行就已握手言和。在會議室外站了那麼久,很累吧?”薄司寒將王東的震驚神情默然收於眼底,“你在聽說我和姚夏要去度假后,認為我們出了國,就會任你宰割,姚志行又是落魄商人,是你該執行大計劃的時候。讓趙河東在我們臨行前,逼着林旭找姚夏簽約。但其實聖誕節當晚,我就知道幕後的人是你。”
王東怔了半晌,“怎麼可能……”
“姚夏見到林旭時,張敏全程陪着,說明趙河東非常信任她,而她敢對姚夏冷嘲熱諷,是因為有靠山。如果我讓林旭隨便和張敏說一句話,你猜她會不會告訴趙河東?”薄司寒嘴角隱有笑意。
一些零碎的畫面在腦海中回放,王東的頭嗡嗡作響。
趙河東的話在耳邊一遍遍回蕩,“張敏從林旭口中問出來了,姚夏和薄司寒的蜜月地點是密西西比,怎麼會那麼巧?一定是林旭那小子淘到徐嘉燁的信息告訴姚夏了。”
“林旭……密西西比。”王東小聲嘀咕着,像是着魔了般。
“姚志行心臟病發……”
王東突然抬眸看向他,眼神卻有些渙散,打斷他的話,“也是假的?”
薄司寒嘴角一勾,“但有一件事,確實在我意料之外,就是翔子的身份。幾個月不見他瘦了太多,說話方式也完全不同,我不得不承認,在你的心裏引導下,他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如果不是他眉毛上的疤,我還真認不得。不過最後能在完成我的計劃后全身而退,還要謝謝你的床|伴趙可曼。她和姚夏達成了約定,救了姚夏,也救了我。”
“趙可曼?”王東捂着頭沉思了許久,眉心緊蹙,“你是說那個長得有幾分像婉玲的女人?”
“你張口閉口就是季婉玲,可你換了臉換了身份回國,卻從沒問及過她的近況。你的復|仇到底是為了她,還是為了滿足你自己的占|有|欲?”薄司寒眸光微斂,“還是你認為除了你,所有擁有過|她的男人都該死?”
“當然是為了她!”王東似是找到一絲牽挂般,單手撐在玻璃床上,瞪大的雙眼,其中的紅血絲很是扎眼,“婉玲,婉玲她怎麼樣了?”
“她得了肺癌,幾天前——”薄司寒沉默了片刻,眸光越見幽邃,“走了。”
聽到最後兩個字,王東徹底傻了眼,被抽取了靈魂的身體只剩下一副空殼,卻在沉默良久后突然大笑出聲。
“你們滿意了?你滿意了?婉玲死了,你們全家滿意了?!”王東站起身,笑容退去后的聲嘶力竭更為真實,雙手握拳狠狠敲擊着窗戶。
即便他早已脫離了手中的話筒,薄司寒依舊聽得到他的喊聲。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們所有人為婉玲報|仇!”
薄司寒默然掛斷電話,整理好桌面的文件,站起身時,王東已經被警察按在桌子上,只能惡狠狠地瞪着他。而薄司寒看着他如此,心中反而波浪不驚。
季婉玲的死,大概是對他最大的懲罰,事已至此,他一個將死的人,再多追究也無任何意義。
身後傳來推門聲,張警官走近,薄司寒把手中的材料交給他,微點了下頭,“麻煩了。”
張警官點了點頭。
薄司寒嘴角微勾,轉身走出探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