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隱隱有香味飄至鼻尖,姚夏仔細嗅了嗅,身邊本還趴着睡覺的夏夏也抬起了頭,一隻爪剛要踏出,就聽得姚夏的聲音。
“夏夏——”
夏夏聞言又趴下來,可憐兮兮地盯着廚房。
“其實沒事,你小姨我沒那麼嬌氣。”於冉摸着自己已經有些凸起的肚子,嘴角微揚。
“這不是嬌不嬌氣的問題,是衛生問題。”姚夏往嘴裏丟了一粒花生米,小聲嘀咕着,“要不是家裏沒人,怕它餓壞了,我都不想帶它來。”
於冉有孕在身,得有人照看,由是王東入獄后,於卓芹一有時間就會過來陪陪她。
姚夏工作時間不規律,Sarah和徐嘉燁平時都在學校住宿。她好容易休一天假,偏偏趕上張賀莉的生日,薄司寒晚上很可能不回來,薄爸又不認她這個兒媳婦,她就跑來跟着老媽蹭飯,順便帶個小蹭飯的。
“他爸還是不接受你?”於冉扶着椅背緩緩坐下來。
“哎,別提了。”姚夏雙手一抬交疊枕在頭后,輕嘆了口氣,“之前要和他斷絕關係,現在能開恩讓他回家都已經算是奇迹了。”
於冉聞言眉心緊蹙,“那Baron有跟你說是為什麼……”
而隔着一扇門,關了抽油煙機后,屋內安靜下來,於卓芹恰好聽到這段對話,忙推開門。
“夏夏,小冉都別聊了,去洗洗手吃飯,一會飯菜都涼了。”
“得嘞。”
見姚夏起身朝洗手間走去。於卓芹端着菜走到於冉面前,在嘴前擺了擺手,於冉會意點了點頭。
洗手間中,姚夏剛洗完手,側眸就看見夏夏扭着小屁股一路嗅着地面朝書房走去。
“夏夏!”
因為於冉的關係,姚夏不想夏夏的毛掉得滿屋都是,由是進了屋就給它下了禁|令,只能在她腳下活動。夏夏面上倒是聽話得很,結果她才剛邁進洗手間,它就四處亂走。
姚夏忙跟過去,就看見夏夏撅在辦公桌底下找着什麼。
“夏夏!”
叫它不聽,姚夏蹲下身,結果剛蹲下來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蜂蜜味。她照着夏夏的屁股打了一下,它才縮着尾巴走出來,嘴巴上還沾着蜂蜜,舔着鼻子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桌子底下倒着半瓶蜂蜜。
“夏夏!”姚夏揪着夏夏的耳朵指着倒了的蜂蜜罐,“看你乾的好事!”
於卓芹瞥了眼洗手間,“夏夏,幹什麼呢?過來吃飯啊。”
“你們先吃,馬上!”姚夏喊了聲,繼續教育夏夏。
無意間瞥到一側牆壁上書櫃底擺着的精緻雕花木盒,雙眼微眯。
王東雖已入獄,也因證據充足判了刑,但因他始終未開口坦白任何細節和動機,案|子仍有太多謎團,或者說王東他本身就是個迷,在姚志行身邊待了幾十年任勞任怨,最後才發現是條毒|蛇,問題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怎麼惹了這條蛇。
姚夏拿過木盒,打開來,木盒中一個舊筆記本壓着一張摺疊的素描紙,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筆記本看上去有些年頭,紙頁幾乎被翻得零碎。
小姨一直很護着王東,王東入獄后也沒有絲毫改變,如果被她發現自己偷看他的東西……她還懷着孕,動氣不好。
姚夏你看快點不就完了?!你小姨對他有情,所以護着他,可他根本就是個混蛋,你還不清楚嗎?
由於再三,姚夏還是翻開了筆記本。
“夏夏!”
於卓芹正要起身,就見姚夏從卧室走出來,幾步蹦躂到桌前坐下來。
“好久沒吃我老媽做的菜了,借小姨的光解個饞。”
姚夏一連夾了幾塊肉放進碗裏,目光時不時瞥向於冉,“小姨啊,姐夫的書房你平時都不去嗎?”
“不怎麼去,你姨……王東他不喜歡我去書房。”於冉的表情有些尷尬,忙轉移話題,“哦對,我之前買的蜂蜜現在不怎麼喝了,走的時候你拿一瓶吧,蜂蜜對皮膚好?”
“哦,好啊。”姚夏勾了勾嘴角,垂眸吃飯時,目光卻有些閃爍。
*
數月不回家,走到自家門前,薄司寒甚至覺得有些陌生。
薄蕁的事就像是一道鴻溝,他也不知填到哪年哪月,姚夏才能正大光明地邁進這個家門。
不過不來也好,張賀莉平時精神狀態不穩定,他也不想她來擔這份責任。
恍惚間,門突然開了。
薄立成見到薄司寒,愣了半晌,才斂起目光,輕咳了幾聲,“正好我去買點東西,你照顧照顧你媽。”
說罷,便淡然從他身側走過。
薄司寒關了門轉回身,就看見張賀莉正在翻看相冊。
“媽,我回來了。”
“你回來的正好。”張賀莉笑着朝他勾了勾手,“陪我看看相冊。我平時悶得無聊,就老喜歡看以前的東西。這不,你爸嫌煩都躲出去了。”
心頭一暖,薄司寒勾了勾嘴角,“好。”
張賀莉邊翻邊指着其中的照片,跟他細細說著那些人,那些事。說到高興的時候,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這便是他一直嚮往的生活,平淡卻安穩。
“你看這張,我高中的畢業照,距離現在得有——”張賀莉蹙眉沉思了片刻,“得有三十三、四年了,你看這個。”
“這是我。”張賀莉指着其中一個女生,食指一挪指向旁邊,“我旁邊這個是我當年最好的朋友。不過人家可是上了大學,現在在大學當老師,有出息。我呢,高中畢業就嫁給你爸,早早有了你,現在整天待在家裏。”
薄司寒盯着張賀莉指着的女生,眸光微斂,“媽,她叫什麼?”
張賀莉微怔,側頭看向他。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薄司寒掏出手機,盯着屏幕上的字,眉心微蹙。
*
老天爺翻臉常常比翻書還快,早上還是大晴天,到了傍晚,便又烏雲密佈。車走在半路,豆大的雨點打在擋風玻璃上“啪啪”作響。
姚夏拉了下撥桿,雨刷器在眼前擺動,依然抵不住雨水成流滑落。
目光緊盯着前方,握着方向盤的手漸漸握緊。
“老大,老季他——媽媽去世了。”
這個季珩,辭了職他們連朋友都不是了嗎?發生這麼大的事居然都沒告訴她,居然還是舒舒打電話給她,她才知道!
車在老小區內停下,姚夏推開車門,一口氣跑上樓,抬手正要敲門,就聽得樓下有腳步聲漸近。
轉回身,剛好看到季珩垂眸邁步上樓。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季珩抬眸看去,怔了半晌,“Yaser,你怎麼來了?”
而此時,禹大對街,薄司寒抬眸打量着面前的二層小洋樓。閃爍的牌子上刻着四個字——志行酒樓。
玻璃門內,目之所及,坐滿了人,服務人員多,但也都忙得不可開交。
薄司寒默然斂起目光,推開門。
坐在吧枱里的男人見來了客人,依舊兩眼放光,“帥哥,幾位?”
“我找你們老闆。”
“麻煩您等下。”
男人招手叫來一個服務員,沒過多久,就見姚志行扎着圍裙從廚房掀開帘子走出來。
薄司寒見到姚志行,微點了下頭。
二樓休息間很窄小,將將能坐下兩個人。
“當老闆,怎麼還親自下廚?”薄司寒嘴角隱有笑意。
“嗨,什麼老闆不老闆的,沒姚夏他媽,我頂多算是個有點頭腦的廚子。”姚志行拍了下膝蓋,嘴角笑紋漸深,“廚子不就是做飯的嗎?”
“說的對。”薄司寒點了點頭。
“那個——”姚志行清了清喉嚨,“我聽小冉說,你爸還是接受不了夏夏,是嗎?”
薄司寒垂眸默然。
“這事得怪我。”姚志行輕嘆了口氣,“你媽和夏夏的媽媽是同學,兩家原來關係很好。”
眼前浮現出張賀莉給他看的全班畢業大合影。
薄司寒眉心微蹙,“高中同學?”
姚志行怔了片刻,“你媽都跟你說了?”
“沒。”薄司寒搖了搖頭,“您繼續。”
“當年我喝醉酒做了錯事,嗨,自家人我也不怕丟人了,對方就是季婉玲。後來,她以懷孕為由,一直纏着我。不小心被你爸撞見,他一定讓我去跟卓芹坦白。”
姚志行撓了撓頭,“後來我坦白了,卓芹堅持要和我離婚,那時候夏夏才三歲。”姚志行厚實的雙手緊握着,眼底劃過一絲哀傷,“離婚後,季婉玲又找上門來,被我拒絕。當天晚上趕上你媽摔了一跤早產,送到她所在的醫院。我很遺憾,最後孩子因臍帶脫垂造成胎兒缺氧死亡。”
“後來你媽精神失常,老薄去找我,認為是我讓季婉玲精神恍惚,而她在精神不佳的情況下堅持行醫,造成了這起醫療|事|故,是我間接造成孩子的死亡。薄家和姚家,就此結下了梁子。”
當初薄立成突然到家,逼着他跟姚夏離婚時,也跟他講了個故事,版本卻不盡相同。
薄司寒眸光越見幽邃,薄唇微啟,又默然合上。
“我不知道關於這段往事,你的父母是怎麼和你說的。但我姚志行對天發誓,今天說的若有半句謊話,我不得好死!”姚志行舉起三根手指,目光堅定,“現在季婉玲也走了,我想這件事,我們能不能翻過去?就算他繼續恨我也無所謂,我們可以老死不相往來,但別遷怒於孩子。”
姚志行眼底紅血絲明顯,“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選擇你,我只想她能活得開心。”
“讓我緩一緩。”薄司寒握住姚志行的手,繼而放下,抬眸間眸光暗沉,“爸。”
而此時,已亡人的照片就擺在姚夏面前。
姚夏從沒想過,有一天,她身邊的人走了,她會如何。
生離死別,再多安慰都是徒然。
“你隨便坐坐,我去整理下東西。”季珩扯了扯嘴角。
姚夏點了點頭,“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
季珩轉身推開衣櫃,看到滿滿一收納箱的信,狠狠怔住。
“季珩,要不你回來繼續當我的經紀人吧,我這不着急,你什麼時候覺得自己可以上崗了,我們再談。”姚夏輕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這份工作更適合你,當然,說不定也可以讓你忙起來,早點忘記不愉快的……”
姚夏轉回身,就看見季珩手裏握着一沓信,眉心緊蹙。
21L的收納箱,一封挨着一封,整齊有序地擺了滿滿一箱。
“怎麼這麼多……”
“我從來沒聽我媽說過。”
季珩茫然地搖了搖頭,一個個信封翻過去,上面皆寫着三個字——婉玲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