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歸路
夜晚，天色如水，皓月當空，又清又冷。
御文殿燈火齊燃，寬廣交接的道路上，學子人人背負上行李，伴隨着頭頂的那輪明月，踏上了返鄉的旅程。
這個夜晚並不平靜，到處熙熙攘攘，執手話別，把酒相送，試問這一別，幾時再能重逢？
廣袤的御文殿，一排一排屋宇的燈火逐一熄滅，頓時感覺頭頂上那輪明月更加明亮。
寒風凄凄，人去樓空，四周倍增凄涼。
孫子臻佇立回望這生活了兩年的地方，一時留戀之感油然而生，想起過往人聲鼎沸，學子滿趟，業精求學的御文殿，感覺如游夢境，空罔之情流溢而出。
風更冽，月更明，孫子臻手拿行囊，攬緊裘服，與劉尚相依前行。
離別愁緒，一直困鎖着他們的心，阡陌交錯，路途漫漫，靜行無言。
對於孫子臻來說，他還有一絲值得安慰的，畢竟這一別並不代表永別，可對於劉尚來說，宮闈幽深，前路艱難，可能這一去就再也看不見了，若是命運不濟，或許幾年以後，她會在大蒙守着天空的那輪明月，思念着中吳的故鄉。
想起這些，不禁讓劉尚心中隱隱作痛，但是孫子臻卻不知曉，這讓劉尚更加悲傷，自己的身份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說出來？他什麼時候才能知道我的這份心意？
劉尚忽然發覺，此時若再不說恐怕日後就沒機會再說了，但是她卻不知如何去開口，若是孫子臻知道她的身份，第一反應會是什麼？他能相信嗎？
她目光黯淡，垂下了頭。
“劉尚，你在想什麼？”似乎發現了劉尚的異常，孫子臻側過頭，輕聲詢問。
劉尚注視着孫子臻，看了好久，將目光移到頭頂的月亮：“我只是在想，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間，我們就要分隔東西了。”她望着月亮，銀色的光華灑在她的面上，猶如鋪上了一層霜。
聽了這話，孫子臻若有所思，他的心胸畢竟不同於小女兒那般狹窄，敞開道：“不怕，分別是一時的，總用一天你會兩兄弟會再見面的。”他對着劉尚微微一笑，忽然寒風又起，孫子臻將頭上的那頂小皮帽戴在了劉尚的頭上。
孫子臻的舉動讓劉尚心中一暖，但越是這樣，她越感覺悲傷，在注視了孫子臻片刻，便將目光移開。
“孫子臻，你知道嗎，其實…..我不想離開，我好想像永遠的待在御文殿，和你在一起…..”
劉尚靜靜的說著，她的聲音有些羞澀，可能因為是在夜晚，孫子臻未曾察覺到劉尚臉上的那抹紅暈。
孫子臻一愣，頓了頓，他嘆了口氣：“我又何嘗不是，在這裏我無憂無慮，但是到了家中，就會有千百種煩惱紛至沓來，那群可惡的女人…….”
劉尚知道孫子臻理解錯了她的意思，但是這也是在意料之中，她不肯放棄，將話說得更敞亮了些：“我是說回到家，可能就要成親了，到時候我們恐怕就再也不能見面了。”
孫子臻有些驚訝，他以為劉尚是在說笑，但是看見劉尚那認真的神情，他才相信了，想了一會，淡淡道：“成親就成親吧，反正你年歲也不小了，再說也不一定成了親我們以後就見不了面了。”
“你！”劉尚一時話塞，氣得直跺腳，恨恨地看了孫子臻一眼，提高了聲音：“我是說我不想成親，這都是他們逼我的！”
“逼你的？”孫子臻又是一愣，他想了半天，以為是指腹為婚之類的事情，頓時也感覺有些為難：“那怎麼辦，父母之命不能違，你想要逃避嗎？”
聽了着話，劉尚臉上憤怒的表情消失了，換了的是一種痛苦，苦想一番，幽幽道：“我不能再逃避了，他們現在都逼我，根本沒有人站在我這邊為我說話，孫子臻，你，你能幫幫我嗎？”
“怎麼幫你？這是你家的事，我也沒有說話的權利呀？。”孫子臻有些欲助不能的感覺。
孫子臻以為他幫不上忙，可是劉尚卻不這樣以為，她聽了這話，有些激動：“你能的……只要你願意，你就可以。”說倒後面，劉尚的表情變得有些羞赧。
看着劉尚那明亮又滿是期待的目光，孫子臻有些不理解：“我當然願意幫你，可是我要怎麼做？”
劉尚一聽這話，頓時面有喜色，興奮道：“你不用問我怎麼做，只要到了那時候你同意幫我就可以了。”劉尚伸出了一隻手，示意孫子臻要做一個承諾。
雖然孫子臻還不太明白劉尚的意思，但是他想也沒想就欣然同意了，兩人擊掌為誓。
擊掌過後，劉尚立即歡愉起來，一掃心中煩惱，正下台階，欄台如玉，劉尚輕扶而下，當下吟詩：“攜手下九階，月下欄台霜，莫愁蜀南夜，自有引路人。”
看着劉尚這般猶似小女兒的心態動作，孫子臻輕輕一笑，有幾分譏諷，當下跟上前，與劉尚並肩，也吟詩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孫子臻的意思就是說劉尚的姿態動作頗有優雅，就好象是一個月光下美麗的女子，讓他有些神顛魄盪。
劉尚顯然是不在意孫子臻的嘲諷，因為她本來就是一個女子，而且還將這當成了讚美，不過她還是故意裝作一副生氣的樣子，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那道是說我不像一個男子嗎？”
孫子臻怕劉尚真生氣了，趕忙擺手，訕訕道：“不是，我是說你姿態文雅而已。”
劉尚不信，又垂打孫子臻，孫子臻連忙躲避，劉尚在後緊追，不依不饒，直到孫子臻認錯，劉尚才肯罷休。
轉眼間，已是五更天，但是兩人一點都不覺得疲憊，虎嘯深谷底，雞鳴高樹巔，叢林深廣，前方的樹林裏，掙脫出一片紅曙。
兩人停下腳步，望着前方，初升的太陽照在他們臉上，顯得是那麼的嬌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