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翟豹看的心裏極痛,一臉惱怒對狗放狠話:“殺千刀的小兔崽子,老子今天屠了你烹狗肉——!”翟豹看起來真的生氣了,三下兩下把狗壓在膝蓋下面,它動了幾下,沒有力氣后也就不動了。
翟豹見它確實沒了精氣,鬆手讓它回去。
鹿佳在一邊看一人一狗打架,一邊心裏計數。
這個男人放倒狗,只用了十秒。
十秒,馴服一條狗,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
翟豹年輕的時候做過一段時間馴獸師,什麼獅子老虎都碰到過。
兇險的也不是沒有。
馴服狗也許是他經歷之中,最簡單的事情。
可能因為如此,他比較輕敵,麥色的小臂在哪裏被颳了一道口子,在流血。
他隨意抹去了一些,走到鹿佳前面,看着她說:“鹿小姐看的高興嗎?這狗把我追成這樣,心裏爽不爽啊~”
鹿佳點點頭:“挺爽的。”
翟豹:“你還真有臉講啊。”
他拉下了帽子,擰了一把裏面的水,鹿佳才看見露出來的兩條黑眉毛。
包括左邊眉毛的那道疤。
鹿佳記不清別的,也會記得這道被她看了很多次,幾乎烙在心裏的疤。
“哦。”鹿佳回過頭再來看這個男人,笑了笑說:“翟豹。”
翟豹挑挑眉,“鹿小姐,你這一大早是他媽的在耍我?”
鹿佳:“我沒有……”
翟豹:“那你什麼意思,一會不認識一會又認識。”
鹿佳:“我說了,我這個人有毛病。”
“有毛病?”翟豹看看她,呵呵冷笑了兩下,說:“還真有點毛病。今天早上沒吃藥。”
“……”
鹿佳聽得出翟豹在生氣。換作是他沒有認出她,她也會生氣。鹿佳抿起嘴,沒想繼續頂他,“你怎麼渾身都濕了?掉水裏了?”
翟豹側過臉,他不想解釋。他剛才跨過水池腳下打滑……就不小心划傷了。
鹿佳看着他生氣的臉,後者一臉不想聽她說話,她又一副想說什麼的樣子。
過了一分鐘,鹿佳拉起他的手說:“你沒事吧。”
“你現在來管我有沒有事了啊——!”翟豹低頭瞥她一眼,又說:“剛才你的狗咬我的時候良心呢,被狗吃了。”
鹿佳低下頭說:“我不是。”
“不是什麼。”
“……”鹿佳想不出怎麼解釋,索性轉移話題:“小言他發燒了,要去醫院打針。你也順便去看一下吧。”
翟豹呵呵:“你現在要關心老子了,剛才你——”
鹿佳說:“最近流感很厲害,你小心破傷風。”
翟豹:“你沒良心。”
鹿佳:“破傷風會死人的,你小心晚上高燒燒死。”
“我-操……”
鹿佳故意忽視翟豹臉上的表情,垂下眉目,牽了鹿邵言的手說:“先去醫院,小言他在發高燒。”
翟豹才低頭看了鹿邵言一眼。
鹿邵言看見男人的目光掃過來,馬上低下了頭和皮卡丘玩在一起,又忍不住偷偷瞄上這個男人幾眼。
翟豹說:“那去吧。”
他說好就走,鹿佳攔住他說:“我來開車。”
翟豹看看鹿佳,笑了笑:“你來開車?你開慣六十碼的車了,我這車你能開么?”
鹿佳知道翟豹什麼意思,她早就看見他那輛瑪莎拉蒂的車型了——MC20系列新款跑車,最高時速能達四百五十碼,電池續航七十個小時。跑三天三夜都不是問題。
鹿佳點點頭說:“我行,我來開。”
翟豹笑了一聲,把車鑰匙給她:“好,你來。”
鹿佳拿了鑰匙,對翟豹說:“你先去車裏吧。”
她回身帶皮卡丘還給保安道謝。保安說:“沒事啦?”
鹿佳說:“他是我的一個朋友,有點誤會。”
保安看着翟豹坐進一輛豪車裏,又轉過來看鹿佳。他在這裏當了幾年的保安,豪車來接人的事情有許多,他都不稀奇去打聽了。保安擺出一臉見怪不怪的表情,對鹿佳說:“小倆口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們夫妻年輕以後的日子還長,不要動不動就動手。”
鹿佳聽保安語重心長的話,一下子懵了。
小夫妻倆?
鹿佳突然就想到了那晚過後的早晨,整個世界都是如此的安靜與溫柔,他對她說的話她聽得真真切切,可她都沒有回復。
連男朋友都還不是呢。
鹿佳想解釋些什麼,可看看保安的表情,她忽然覺得還是算了。
鹿佳最後一個坐進車,鹿邵言搶先坐了副駕駛的位置,翟豹坐在後面。
車開出一會的時間,車裏很安靜,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鹿佳剛上手,自動擋和她老式的手動擋有些差別,她開了十分鐘才慢慢摸透這輛車的各方面功能,駕車就熟了。
鹿佳對翟豹的這輛車的第一眼,就是貴。
第二眼,感覺這車的性能確實特別好,不過她想,都貴成這樣了,性能不好就砸了它的招牌。
鹿佳說:“去哪家醫院就診?”
翟豹說:“就近一點的吧。”
鹿佳說:“附近有兩家醫院,都挺近的。”
“哪兩家?”
“軍醫院,和人民醫院。”
鹿佳說完,後視鏡里看了翟豹一眼,他整個人好像被定住了,側着臉看外面的風景,也不說話。
他的坐姿不好看,不像人家有模有樣很帥氣的坐姿。他的兩條腿叉開來,一左一右長長的擱在毯子上,身體微微往下滑,像沒骨頭的軟體動物。
流氓的坐姿,鹿佳想。她再看看翟豹,琢磨了一會,又想着。
其實也不難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就是覺得,他不難看。
翟豹沉默沒多久,說:“去軍醫院吧。”
鹿佳愣了一下。
翟豹感覺出來了,說:“怎麼了?”
“沒什麼。”鹿佳說:“我本來也建議去軍醫院,我有個朋友在裏面。”
“朋友?”翟豹眯起眼睛,“男的女的。”
“女的。在裏面做護士。”
“哦。”翟豹閑閑地一聲后,沒說話了。
鹿佳拐過一個彎,回味過來他的話,說:“你什麼意思?”
“你說我什麼意思啊~”翟豹挑挑眉說:“女的就算了,如果是男的……”
“如果是男的怎麼樣?”鹿佳說。
翟豹呵呵一笑,聲音冷冰冰的。最後他什麼都沒說,打開後面的車窗,點上了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來。
剛剛聚攏在一起的白霧,就被外面的風帶走了。
鹿佳感覺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了,專心開車。車內一時間又安靜下來。鹿佳開車的時候認真,廣播和音樂會讓她分心,所以一般不會收聽。
鹿邵言喜歡聽一個一百零一號的電台,主播經常會請一些年輕人的偶像來做客。鹿邵言沒有喜歡的偶像,也不是追星族,不過他挺喜歡這個電台的男主播,他看過這個男主播的專訪,他的副職開過賽車,在國內也拿過一些獎,屬於小有名聲的賽車手。
電台今天請了兩個國外的男明星做客。
也聊到賽車的話題,鹿邵言聽得津津有味。
鹿佳沒有關注電台里的一說一笑,她在鏡子裏看見後座的男人睡著了。他旁邊的窗還開着,風把他一頭黑髮吹得亂了一點。他閉着眼睛,眉頭還是微微皺在一起。
鹿佳想他可能沒有睡着,但是一定是昨晚累着了。她今早看他精神頭並不是特別好。
好像不應該讓皮卡丘跟他鬧的。鹿佳忽然對自己今天的魯莽行為有些後悔。
鹿佳把車速降低下來,在一百碼以內。然後關上了後車的車窗,順便抬手,調低了廣播的聲音。
鹿邵言抬頭看了看鹿佳,又轉過頭看後面的翟豹。
稚嫩的臉上,兩條小眉毛皺緊了。
好難看的坐姿,一點也不正經。鹿邵言看着後座的男人,想起剛才偷看這個男人,他走路的樣子都是痞痞的,像電影裏的大流氓,腳步松垮垮,一左一右微微叉開來走。
鹿邵言只有十二歲,但是有些方面的事情他已經懂了。他的班級里有好學生,也有方平那樣仗勢欺人的學生。他會以他們的行為來區分好壞和品性。
當然,除了這些,還有一種東西已經悄然出現在他身邊。
談戀愛。
班級里有人敢早戀么?答案是當然敢。瞞着老師和家長,不少男女同學都在課桌底下悄悄勾着小指頭。鹿邵言有一個比較好的男同學跟另外一個女生戀愛了。從前他會跟鹿邵言一起回家,或者下課的時候談各自興趣的事情,現在那個男同學每分每秒都和她在一起,偶爾才和鹿邵言說兩句話。
那麼他姐姐是不是跟這個男人談戀愛了,鹿邵言說不上來。鹿佳和翟豹的談話不像他的那對同學那麼親密無間,但他隱隱能感覺出,他們兩個人之間就是有一種東西和普通人之間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
鹿邵言想起這個男人剛才欺負鹿佳,心裏就覺得不舒服。
到軍醫院,大約過了二十來分鐘。
鹿佳讓鹿邵言帶着皮卡丘下車,然後走到後面,叫醒了翟豹。
翟豹顯然沒想到只有二十分鐘的路,他居然睡著了。
他眯開一雙眼睛,看着鹿佳說:“到醫院了?”
“到了,你別睡了,下來醒一醒。”
翟豹點點頭,雙手伸直了往上伸了一會,跨出長腳下車。
他擰了一下眼角,朝鼻子中間攏,視線中看見的鹿佳也是模糊的。
“我來停車吧。”他說。
鹿佳看他還沒醒的樣子,想也沒想就拒絕了,說:“還是我來停車吧,你帶一會小言,別讓他亂跑。軍醫院太大了,他沒來過幾次。”
“行。”翟豹說:“你快去快回。”
鹿佳又坐回車裏,發動汽車朝停車庫的方向打了個彎就走。
翟豹站在醫院前門,鹿邵言在他旁邊站着。
軍醫院的前門有一棵很大的槐樹,樹的主幹很粗,十來個人才能合抱。旁邊是一圈大理石的凳子,來往的人會坐在樹底下,望着前面的車水馬龍,什麼都不做,就在發獃。
翟豹現在也在發獃。
鹿邵言低着頭,在四周瞟了幾眼,一會摸了摸樹榦,一會又看翟豹。這個男人的個子很高,比他高出兩個腦袋都不止,最起碼有一米八往上,鹿邵言甚至覺得他有一米九。
也許是因為翟豹常年鍛煉的緣故,體格比一般男人來的高大,背脊相當寬,腿又特別長,顯得人很偉岸,其他人在他面前就跟小學生一樣。
鹿邵言看翟豹抽着煙發獃的樣子,他閑閑地靠在樹榦上,剛剛吐出一口白色的霧,就立即散開來了,露出那張很立體的臉。
鹿佳是記不住也看不清別人的臉,但是鹿邵言沒有這種病,他看這個男人看的分外清楚。這個男人跟現在社會的白白凈凈的小鮮肉不一樣,膚色比較黑,但是五官都長得很端正,下巴骨削的很尖。
以男人看男人的眼光,鹿邵言感覺這個男人還是蠻帥的。
鹿邵言仰起頭來看着翟豹,冷冰冰地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姐姐。”
翟豹在鹿邵言的聲音里回過神來,但沒有回話。
他手中的煙灰了長長的一截,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煙上點了點,那些灰就落進樹根裏面,看不見了。
他不說,鹿邵言也不急着一定要問清楚,等了一會,鹿佳也沒有回來。
周圍少了一些人,秋風的聲音更加清楚了。
鹿邵言抬頭看看那個男人,他的手指間明顯換了一根新的煙。
即便如此,他也不肯跟他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鹿邵言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喂!你到底是不是喜歡我姐姐!”他很少提高那麼大的聲音對別人說話,但也說明他的確在生氣。
翟豹淡淡笑了一聲。
“你才幾歲,知道什麼是喜歡么?”
“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鹿邵言大聲吼出來,手指勒出一段白色。他感覺自己在這個男人眼中,就跟旁邊的垃圾桶一樣沒有分別。
他說:“我問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姐,你別打馬虎眼。”
翟豹又是一聲淡淡的輕笑,緩緩抽着煙,沒有回答。
鹿邵言仰頭狠狠地瞪着翟豹。小孩子的氣性比大人多,況且他的自尊心從小比較強。他不喜歡這個男人對他的態度,和他說話的語氣,也討厭他看鹿佳的眼神和說話時一股流氓的調調。
這個男人從頭到腳,他就是看不慣。
鹿邵言站在小半米的大理石上,雖然看翟豹的時候還是得微微仰着頭,但也勉強能算“平視”。
他對翟豹說:“你和我姐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