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封曄暗暗偷笑,表面一本正經。「臣弟和靜嬪娘娘聊起童年往事。」

「童年往事?」封旭挑眉。

「嗯,臣弟和娘娘說起……」封曄眼珠一轉,腦海靈光一現,嘴角挑起某種詭譎的笑意。「皇兄當年許諾親手做紙鳶給我們兩個玩。」

「紙鳶?」封旭愣住。

傅無雙剛剛吩咐完春風親自去廚房看看,轉過身來,卻聽見兩個男人提起紙鳶,也是一怔。

「不知娘娘可還記得,皇兄可是欠了我們兩人一人一隻紙鳶呢!」封曄對她眨眨眼。

傅無雙會意,眸光閃閃,抿唇一笑。「是啊!」

封曄轉向一臉茫然的兄長。「皇兄,欠了這麼多年的債,也該還了吧!」

他曾做給她一隻紙鳶。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但她一直深深地記得,在棉紙上畫了只小貓,睜着一雙大眼珠,小爪子逗着一顆圓滾滾的彩色繡球,那調皮機靈又帶着幾分獃氣的模樣,可愛得不得了!

可他會畫畫,不代表他的手就巧,為了將細竹片紮出一隻紙鳶,他費了一日一夜,做出來的紙鳶卻還是飛不起來。

他不服氣,重做一隻。

做了一隻又一隻,好不容易成功了,那天,她接過他送的紙鳶,興奮地立刻要去後院放飛,結果封曄忽然來了,知道自己的哥哥親手幫她做了只紙鳶,又羨又妒,兩個孩子搶在一塊兒,紙鳶意外落進池塘里,毀了!

她氣得嚎啕大哭。

封曄也不甘示弱,跟着細細地哽咽。

封旭沒轍,只好答應一人再做一隻紙鳶給他們,不料之後傅無雙大病了一場,這件事也耽擱下來。

等她病好了,他要再幫她做,她卻說不要了、不想玩了,想起他略微受傷的表情,她至今仍有些心痛。

他以為她是在跟他鬧脾氣,其實不是的,是因為她後來看到他為了做紙鳶,把自己的手指扎出好幾個洞來,她心疼了、捨不得了。

這些回憶,如今的封旭都已記不得了,他只知道,若是自己確實曾經欠過她這樣一個承諾,就應該儘力實現。

他讓李半閑找來一個以前家裏賣過紙鳶的侍衛,教自己做。

鋪開兩張棉紙,一張畫了只嬌氣的小貓玩球,另一張畫了只小胖豬抱着大餅吃。

封曄一看,臉色當下就不好看了。「皇兄,這不對吧?這隻小胖豬難道是指我?」

封旭嚴肅地點頭。「算你有見識。」

封曄一梗,整個說不出話來,不覺望向一旁的傅無雙,一臉求她說句公道話的表情。

她卻是莞爾一笑,聰明地不表示意見。

待小貓和小豬畫好了,封旭開始跟着那個侍衛削竹片,傅無雙想幫忙,他不許,要她一邊待着,她只好緊盯着他的動作,面容緊繃,像是只要他稍稍挫到手,她就要立刻衝過去救人似地。

「你也用不着這麼緊張吧!」封曄看不過去。「皇兄又不是小孩子了,削個竹片不至於弄傷自己的。」

他懂什麼?傅無雙賞他白眼。

削好竹骨,塗抹上漆,鋸好連結的凹槽,用棉線纏緊,接着糊上棉紙,最後在底部綴一條流蘇尾巴。

只一個下午,便做成了兩隻紙鳶。

傅無雙有些吃驚。

封旭瞥她一眼,輕哼道:「幹麼這副表情?你就這麼不信我能做成?」

封曄拾起那隻小豬紙鳶起來端詳。「看起來倒是有模有樣,只不過……真能飛起來嗎?」他表示懷疑。

居然敢質疑皇帝的能力!

負責教導的侍衛暗暗一抖,急忙開口。「啟稟殿下,皇上心靈手巧,聰明睿智,初次做紙鳶就上手,卑職還沒見過這樣的天才呢?」

做個紙鳶也能跟天才扯上關係了?真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封曄暗自好笑。封旭自然看得出這個弟弟在腹誹什麼,淡淡掃他一眼。「既然如此,讓這兩隻紙鳶順利起飛的重責大任就交給寧王了,若是飛不起來,想必不是朕的錯,而是放飛的人不懂得技巧!」

嗄?還有這樣的!

封曄後悔了,自己就不該多嘴的,就跟着吹捧皇兄幾句能如何?

傅無雙噗哺一笑,看着腹黑皇帝逗耍自己的弟弟,彷佛又回到多年以前,三人在將軍府玩鬧那時,她忽然覺得心情很好,神采飛揚——

「走!我們放紙鳶去!」

黃昏,彩霞滿天,陽光溫溫蒙蒙的,一點也不曬,山間的空氣又帶着一絲涼意,清風徐徐,在這時候放紙鳶最好不過了!

湖畔的草地上,傅無雙堅持親手放紙鳶,握着她那隻小貓,迎着風飛奔起來,放線收線,技巧地拉扯着,很快地,一隻可愛的小貓在天空抓着繡球玩。

另一隻寧王的小豬紙鳶,可就沒飛得如此順利了,封曄幾次跑了又停,停了又跑,紙鳶總是才剛剛飛起便頹然墜落,害他不得不懷疑莫非皇兄在做紙鳶的時候動了什麼手腳,為何他這隻就是飛不起來呢?

他嫉妒地瞪着傅無雙那隻迎風翻翔的小貓紙鳶,明明自己年紀也大了,不該跟孩子一樣為這等小遊戲賭氣,可他怎麼就覺得那麼不順眼呢?

也許是皇兄看着那女人的眼神太溫柔了,深情款款,就好像整個眼裏心裏只有她似的。

哼!

眼見傅無雙玩得累了,臉頰紅撲撲地跑到封旭身邊,玉手往前一遞,他很自然就接手替她放紙鳶,另一隻手還順便抬起來,展着衣袖為她拭汗。

嘖嘖嘖!看來皇兄這肩臂上的脫臼經過這段時日的休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啊,兩隻手用得順暢俐落得很,當著他的面跟美人曬恩愛曬得理直氣壯。

封曄忽然覺得刺目,心裏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吃味從小跟自己最親的皇兄如今有了美色忘了親弟呢,還是羨慕他身旁有個貼心的紅粉知己陪伴,自己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總之,這兩人這種甜蜜蜜的畫面實在讓人看了心氣不順……瞧!周遭那些個負責護衛皇帝安全的侍衛一個個都識相地別開視線,不妨礙主子與美人親熱,顯得他這個插足於兩人之間的弟弟,越發地格格不入了。

封曄在這邊暗自神傷,另一邊玩得開心的傅無雙絲毫沒察覺,唇畔盪起淺笑,明眸燦燦,似是對心愛的男人炫耀着。

看!我的紙鳶放得多好!飛得夠高吧?

封旭淡淡一笑,自然明白了她眼神涵義。「是我做紙鳶的技術好,教我的老師都說了,朕心靈手巧,是難得一見的天才。」

傅無雙聞言,嬌嗔地橫他一眼。

一個侍衛的馬屁之言你也信?

他幾乎聽見她如是對他嗔道。

於是男人笑了,伸手揉揉女人的頭,滿臉愛憐。

他動作做得自然,自沒發現遠遠地有個身穿精緻華服的麗人鬱郁地咬牙看着。

麗人是林小儀,因多日未曾得見皇帝,聽宮人說他帶了靜嬪和寧王,三人一同在湖畔放紙鳶玩,立即匆匆換衣着裝,為了吸引男人注意,放棄了平素淡雅清新的路線,刻意打扮得顯眼。

可莫說讓男人多看一眼了,就連她想走近幾步,他身旁那些御前侍衛都檔得嚴嚴實實,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到如今她也不得不信了宮中那些傳言,靜嬪就是個狐狸精,怎麼也打不死,否則怎會謀害皇嗣如此的大罪,皇上也只是罰她禁閉兩年就放出來了,然後跟她在雨中騎了一回馬,就被她勾得從此留在留香閣,與她同寢同食、同游同樂!

尋思至此,林小儀臉色更加不好看,知道今日自己是不得近身御前了,憤然一甩衣袖。

「清荷,我們走!」

眼角餘光瞥見那一道懊惱離去的倩影,傅無雙抿着唇,無聲地微笑。

她以為沒人看見自己的暗暗欣喜,殊不知封旭把她每一個細微的表倩變化都看在眼裏。

「就這麼高興?」他不覺莞爾。

「什麼?」她愕然,揚眸望他。

「我命人不許林小儀靠近一步,她的面見都不見,你就如此歡喜?」

「啊?」

男人一雙眼尾微微挑起的桃花眸定定地盯着她,幽黑深邃,灼亮如星。

她驀地粉頰發熱。

自己的小心思原來都落入他眼底了!

她撇過俏臉,傲嬌地冷哼一聲。「干我何事?」

「不干你的事,你何須吃醋?」

她一噎。「誰、誰說我吃醋了!」

「好,你沒吃醋。」他笑着伸手捏捏她鼻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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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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