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神來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只是大多數人的故事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有些平凡而已。
他長得很像成奎安,但他的名字叫鄭秉國。
鄭秉國很享受自己的平凡。
其實他本不該是個平凡的人。
20年前在警校念書的時候,鄭秉國甚至是個風雲人物。
從第一次接觸槍械開始,他就覺得自己對這些冰冷的東西有種天生的親切感。
他能在5秒鐘內將一把手槍拆解成一堆零件。用7秒鐘再把這些零件組裝在一起,用0.7秒舉槍,射擊。
從他走進首爾第一警察學校開始,四年裏,射擊比賽的冠軍從來沒有落到過其他人手上。
但他似乎並不願意讓自己更加出色。
除了玩槍是一種興趣,他在學校安排的體能訓練之外,從不參加任何可以提高身體素質的額外練習。
鄭秉國明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但他並不願意去承擔那些所謂的責任。
甚至並不願意成為一名警察。
警察這個職業於他而言,只是一份體面的工作。
可以讓他養家餬口,娶妻生子,然後在自己的一片小天地里,終老一生。
畢業的時候,因為出色的槍械能力,他被選入大韓民國警察廳下屬的特殊事件專案小組。
然而一年後,他就被調離了專案小組,成為了列車上的一名普通乘警。
因為他很膽小,遇到什麼事情,第一反應就是逃跑。他總是認為,沒有什麼事情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
這在其它行業當然沒有問題,可作為警察,尤其是特殊事件專案小組的警察,那就會有很大問題。
做了乘警后,鄭秉國完成了自己的終身大事。
娶了釜山的一名小學教師為妻,並於次年生下了一個孩子。
旁人的眼裏,他從作為警界精英部隊的特殊事件專案小組調去做一名多數時間只是維持乘客秩序的小乘警,多多少少會有些心有不甘。
然而,事實上他對自己的生活非常滿意。
除了和老婆孩子待在一起的時間確實是少了很多。
但在列車上,他遇到的都是些小毛賊,再也不會遇見那種窮凶極惡的歹徒,也不必再為自己的安全擔驚受怕。
而他曾經最感興趣的手槍,也被鎖在了一個黑色的皮套里,慢慢變成了后腰上的一個配飾。
一轉眼,6年過去了。
他沒有想到,這一趟車上,會遇見一個持槍的歹徒。
如果槍在手上,他自信無論對方有多厲害,也肯定逃不過他的子彈。
可他算過,要從那個厚皮套里掏出槍,再舉槍射擊,可能需要3秒。
這些時間足夠對方沖自己開上好幾槍了。
所以他寧願低聲下氣。
那個洗手間裏的女孩倒是真的,但他有意識地模糊了時間,讓那個色狼以為女孩剛剛走進洗手間。
而事實上,他看見那個女孩已經是十幾分鐘前的事情了。
糟了,那個車廂里也只有女孩一個人啊。
就算她沒有在洗手間,讓那個膽大包天的色狼看見也會出問題吧。
這是鄭秉國醒來的時候,想到的第一個問題。
雖然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但也絕不想讓一個陌生的女孩因為自己受到什麼傷害。
看看錶。
還是這一天,凌晨1點40。
算算時間,應該只暈過去了20多分鐘。
嗯,應該還來得及。
先呼叫支援吧。
他在地上撿起對講機,卻發現似乎是在剛才摔壞了。怎麼按都沒聲音。
手機倒是在,可不管是列車長還是乘務員,工作的時候都是不帶手機的。
他們上車后都會把手機放在指定的儲物櫃裏,到下車才會取出來。
壞了,手槍也被那個歹徒搜走了。
鄭秉國慢慢站起來,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出去看看。
把洗手間的門拉開了一條縫,鄭秉國正好看到一個身影從洗手間門外走過。
是那個女孩!
“看來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鄭秉國挺高興。
不對,她的身體好像有些奇怪。
怎麼她走路是這樣的?還有她的頭為什麼是彎着的?手為什麼會這樣奇怪的扭曲着?
鄭秉國又把門拉開了些,探出頭去,追着那女孩的背影看。
“看來車廂里很寧靜啊”。
鄭秉國的視線中,多數旅客正躺在自己的座位上睡覺。
有幾個沒睡的,或者在輕輕的說話。或者看雜誌。或者聽音樂。
這時,女孩已經走到了第一排的旅客旁邊。
那是一個看起來40多歲的胖男人。正歪着頭睡着。
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嘴角露出的是有些獃痴的笑容。
還有一條銀色絲線狀的東西從他的嘴角流下。嗯,那是口水。
下一刻,走路時動作還有些緩慢的女孩已經像一隻獵豹一樣撲到了男人身上。
看着女孩的頭緊緊貼在男人的頸部,鄭秉國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是剛醒來出現了幻覺。
她這是在幹什麼?
同一時間,沉睡中做着美夢的男人也被突入其來的疼痛感刺激醒了。
但是他只是躺在那裏,喉嚨發出“荷~荷~”的聲音。四肢卻依舊垂着,進行着小幅度地擺動。
好像是被一個力氣很大的人壓住了沒有辦法動作。
可他身上趴着的,不就是一個很瘦弱的小女孩嗎?
男人旁邊坐着的一個穿着運動裝的年輕人原來正聽着音樂,這時候也被驚動了。
他吃驚地站起來大喊:“你~~你~~你在幹什麼。”因為緊張,連聲音也有些顫抖。
隨後,車廂里的很多人都被他的喊聲驚動了。
有人圍上來一看究竟。
還有個穿着白色襯衣的中年男人試圖去扳女孩的肩膀。
“嘿!你是要做什麼!快離開這個男人。”
他沒有費多大力氣就扳起了女孩的肩膀。
又或許是這女孩原本就準備轉過頭來。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張滿是扭曲血紋的猙獰的臉。
白色的眼球像蒙上了一層翳狀的物體,骨碌碌地不停轉動,說不出的詭異。
襯衣男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卻已經來不及了。
女孩一個翻身,已經從胖男人的身上撲到了襯衣男身上。
然後在大家驚恐的眼神中,胖男人一邊顫抖,一邊扭曲着身體站了起來。
他的眼睛變得和女孩一樣。
原本嘴裏“荷~荷~”的聲音,變成了從喉嚨里傳出,似乎是喉結一直不停地在他的脖頸內部轉動。
最先圍上來的人已經害怕的開始往後退,但更多被這邊聲響驚動的人在圍上來。
一退一進,在狹小的空間中進行了碰撞。
有人成功地擠了出去。又有人成功地擠了進來。
還有一些人在碰撞后摔倒在了地上。
大家亂成了一團。
接着,襯衣男也像胖男人那樣詭異地站了起來……
鄭秉國眼睜睜地看着一個一個人倒下,又眼睜睜看着他們站起來。
站起來比倒下更可怕。
因為倒下的只是死人,而站起來的卻變成了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