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何處金屋不藏嬌】

4.【何處金屋不藏嬌】

?再一覺醒來已是第二日了,不知是什麼時辰,只見窗外艷陽高照,.

誰知道我一睜開眼,便瞧見褚英坐在我床邊,正一臉認真地瞧着我。

他的眼神很古怪,像是在看我,又像是看另外一個人,努力地想要試圖尋找些什麼。

“大貝勒。”我驚慌地喊道。

“嗯,”他伸手扶我坐起來,“醒了?”

我點點頭,因為沒披外衫,半開的窗檐吹進來一絲寒冬的冷風。我打了個冷顫。

“小心着涼。”褚英結果姬蘭遞來的外衣披在我身上,隨後便將屋內的丫鬟小廝都遣了出去。

“謝大貝勒。”我按規矩答道。

他笑笑,笑容格外俊朗,說道:“昨天時間倉促,我又有公務纏身,要趕去赴命。所以有些事情,還來不及同姑娘細說。”

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只知道姑娘姓范,家住何處呢?家中可有親人?”

“我家……在瀋陽城,家裏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我如實回答,其實這些也是我所知曉的全部的。

褚英點了點頭,像在思酌什麼,又問:“令尊可好?”

“家父范氏,年前患惡疾已故……”

“冒犯。”他抱歉道。

“不過,瀋陽城到赫圖阿拉路程遙遠。昨日范姑娘怎麼會孤身一人出現在羊鼻子山中?”

“我是和我弟弟一起騎馬來的。進到羊鼻子山中,是因為……”

難不成我要直接告訴他,我是想伺機混進赫圖阿拉城中?那麼他肯定會有所懷疑,把我當做是姦細收押審查。此刻我孤身一人,也不知道範文程現在如何了,他一個孩子,莫不是被守衛抓了?還有那個他的朋友,如果消息帶到了,為何遲遲不見前來接應我?說我若在山中等人,那肯定會牽扯出范文程和他的朋友來,現在他處境如何我尚且不知,萬一殃及到別人更是大謊難圓。無奈,我只好一咬牙,胡謅道:“我……我逃婚了。所以才躲進山裡,怕被仇家尋到。”

狗急還跳牆呢,人被逼急了也撒狗血啊!受過二十一世紀各種狗血言情劇洗禮過的人來說,這些情節簡直是伸手就來。

“哦?”褚英一挑眉毛,“那為何那日姑娘所穿的不是嫁衣而是蓑衣?”

“為避人耳目,紅衣醒目,於是在途中在農戶家中換了蓑衣。”

“原來如此,”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瞧也不像是已出閣了的。”

褚英又坐了一會兒,又問了我一些家裏的情況。我心裏真的是想說,其實我總共也就在我那個瀋陽城的家裏呆了一天啊,馬不停蹄地就跑來喂狼了。

我知道全部,也就是這范家一家,都是讀書人。祖上也曾是個大戶人家,但是到了范父這裏,家道中落。范家的情況我也看到了,一窮二白,范文程和範文采二人都一心想着中舉,才能光宗耀祖,重整范家,只可惜范父突然離世,“我”又一病不起。

他點了點頭,見日上三竿了,才起身告辭道,“那姑娘好生休息,明日再來瞧你。”

我應罷,在屋外候着的姬蘭和殊蘭進了屋子。

“我有些餓了。”褚英走後,我的肚子才不爭氣地叫了一聲。沒辦法,一日之計在於早餐。

“格格想吃些什麼?”殊蘭問道。

“隨便吧。”我想吃的,估計這裏做不出吧?

殊蘭想了想,說道:“那奴才去讓廚房下些酸湯子吧。”

屋內只剩我和姬蘭,她倒了一杯熱騰騰的羊奶茶遞給我,“格格先喝點茶潤潤腸子。”

我點了點頭接過茶杯。

姬蘭卻冷不丁地問了一句:“格格可中意大貝勒?”

這句話問的不冷不熱,如果是從殊蘭口中說出我倒不覺得什麼,但現在問我這話的人是姬蘭,不免讓我有些詫異。

“你也關心這種無稽之談?”我擱下茶杯。

姬蘭的表情看不出什麼波瀾,淡淡地說道:“奴才只是關心格格。”

我開始察覺姬蘭城府之深,臉上卻還是淡然道:“我不過是留在這兒養傷罷了。”

姬蘭臉上閃過一絲自嘲般的笑容,沒有瞧我,低頭摩挲着茶壺邊沿低聲說道:“格格,進了赫圖阿拉城,還出得去嗎?”

××××

我身子在一天一天地恢復,褚英來看我的次數也一天比一天頻繁,有時候甚至能坐上一個下午,也不說話,只是坐在一旁看兵書。他拿的是一本《三國演義》的漢字抄本,據他所說,這些漢人的兵書暫時還沒有女真話的譯本,女真話相當於一種方言的存在,並沒有實體文字,所以現在所有的筆錄都只能用蒙古文字記載。而這赫圖阿拉城中,精通漢話的人,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褚英之所以通曉些漢話,是因為萬曆初年間,他曾在撫順時任的遼東總兵府上久居過一段時日。每日除了打雜起居,就是自學漢話。可惜從撫順回來之後,常年不用,也忘了不少。這幾年拾起漢人的兵書讀,才發覺漢話的重要。所以他每次前來,都會帶着些這抄本上他讀不懂語句來向我請教。

這明代的抄本大多都不是白話語句,很多話我也是看得一知半解,幸好《三國演義》裏頭的故事情節我還是記得的,連蒙帶猜,到不至於會教錯這位大貝勒。

我如今住的地方,是褚英單獨的府院,據殊蘭說,這赫圖阿拉城裏頭有十二位阿哥,但擁有自己的府院的,只有這汗王親封的洪巴圖魯和古英巴圖魯。洪巴圖魯就是大貝勒褚英,而這古英巴圖魯則是褚英的胞弟,二貝勒代善。

大貝勒府上還住着些女眷們,不過因着我這裏是別院,彷彿是有了他的口諭一般,除了些下人,其他女眷的人影我是一次也沒看見過。對我來說是再好不過了,清靜自在,利於思考。雖說我名義上是嫡福晉娘家的表妹,實則我進城半月有餘,可連我傳說中的那位“表姐”的面都沒見着,更別說府上其他的福晉們了。

也許因為褚英是嫡長子,將來是要進爵位的,要擱在皇宮裏,就是東宮太子的地位,所以他的府邸是真的很闊氣。聽說光是前前後後就有三四座院落。絲毫不遜色於我在影視劇里看到額清宮形象。按理來說,這女真人沒有入關以前,原本是相對較貧困的,靠游牧為生。但赫圖阿拉內城和外城的差別還是極大的。內城住的都是愛新覺羅家的人,可以說是猶如貴族,而外城則是普通老百姓。事實上,我這個現代人的歷史積澱告訴我,愛新覺羅在不久的將來,的確會成為中原大地上的皇族,成為一個黃金種姓。當然現在,我們的清□□□□哈赤還只是個建州左衛的小僉事。連女真都還沒有統一。

褚英一般白天練兵,天氣好便會領上一牛錄的人出圍狩獵,其他大多數時候是在書房裏辦公的。他的書房離我的別院不遠,只隔了一個院子,聯通了書房和這間別院,院子不大卻栽了不少北方特有的草木。所以他每次來找我求教,都十分方便。

這日我在院中休息,因為久卧床榻,所以難免有些筋骨不適。殊蘭在替我捏背,只見遠處一個小廝恭敬地領着一名男子朝書房走去,身着錦袍,器宇不凡。

我本是想閉目養神的,這目光都不自覺地落到了他的身上。那男子側身與小廝道謝時,我才得以看清那男子的長相,倒是鼻若懸樑,眉若飛箭,玉面朱唇,英氣逼人,讓我挪不開視線。

身後的殊蘭笑嘻嘻地說道:“格格都看呆了。”

我確實是看呆了,只是驚鴻一瞥,那人的眉宇間竟是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我在腦海里努力搜尋着葉君坤的相貌,想要作個比較。可是又是一如往常的頭疼。是因為像葉君坤嗎?好像又不是,這個男子雖然身材挺拔,但分明還是青少年的模樣。我對君坤年少的相貌是空白的,他是個不愛拍照的人,連一張他年輕時的照片我都未曾見過。要說這熟悉感,是因為和葉君坤相貌相似,我覺得也有些牽強。

唉,我這些日子在赫圖阿拉城裏見過的人還沒有鳥多,所以才會這樣神經緊張,逮着一個男人就死死地盯着他的臉開,生怕錯過了什麼。

“格格這又不是第一次見八阿哥了。”

我之前見過他嗎?不可能啊,我見過的人還有鳥多,見過,我一定記得。

“那日羊鼻子山行獵,也有八阿哥呢。”

是嗎?我確實記得那時有人喊了句“八爺”,只是當時我意識模糊,除了褚英以為,其他人我根本都不記得了。

“咱們八爺啊,年紀輕輕,但卻是文武雙全,精通蒙語、漢話不說,據說能過目不忘,連文館的巴克什們都對他讚不絕口。”

“你說這位八爺,精通漢話?”

我沉思了一會兒,范文程臨別時,說要去赫圖阿拉內城裏尋他的朋友,這赫圖阿拉城裏解釋愛新覺羅家人。難不成他口中的好友,也會是個愛新覺羅家人?范文程也不通女真語,要與這赫圖阿拉城裏的人交朋友,那一定是個精通漢話的人。我看這八爺的年紀也與范文程相仿,會不會就是他?可惜我那日將匕首遺落在了羊鼻子山中,這下也沒有信物了。

“是啊,”殊蘭一臉崇拜地說道,“八阿哥可是汗王的兒子裏唯一精通漢話的人。”

“大貝勒不也懂一些漢話嗎?”我疑惑。

誰知一聽這話,殊蘭馬上變了臉色,連忙對我作噤聲狀,一臉驚恐道:“格格快快不能說此事!”

“為什麼?”

殊蘭為難地俯在我耳邊,低聲言道:“這是大貝勒的禁忌,若是要他知道了,可是要殺頭的。”

禁忌?為何那日他與我提及的時候,倒是一臉風輕雲淡?

“大貝勒年少時,曾給那明朝人當過質子,所以才會的漢話……之前有個巴克什提起此時,被大貝勒給處死了。”

我嚇了一跳。簡直難以平日裏總是待我彬彬有禮的褚英,居然會因為一句閑言碎語而殺人……這古人社會制度,竟是這樣的簡單粗暴。清朝盛行的“文字獄”,看來已經有了端倪。褚英在撫順的遼東總兵府上,原來是當質子……幸好殊蘭提醒我,往後我也要小心口風。

“不過這八阿哥和大貝勒很要好嗎?”我問。這麼多日,我第一次見有阿哥來登門造訪。

“不算要好吧,”殊蘭扳手指算了算日子,“快月末了啊,八爺管着內城外城大大小小的賬目,估計是來咱們這兒理賬的。八爺從七歲就開始管賬,從沒出過一點差錯。”

這麼看來這個八爺要是擱在二十一世紀,應當是個語數外都不錯的學霸了。

“外面起風了,咱們回去吧。”我覺得有些冷了,於是對殊蘭說道。

那身後的人卻沒有反應,我扭頭看去,只見殊蘭卻是目光痴痴地望着某個方向。我遁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見書房的窗戶半開着,隱約可以見到房中人的身影來。

見她沒有反應,我便沒再打擾她開小差。這時遠處的姬蘭喊道:“殊蘭——”

殊蘭這才回過神來,姬蘭已快步走到了我們面前了,“格格,眼看要變天了,還是回屋吧。”

“對,咱們回去吧。”殊蘭有些心虛地低下頭說道。

“嗯。”

我再看姬蘭,她正對着殊蘭使眼色,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目光。孰不知這一切都無一遺落地落在我眼中。看來這赫圖阿拉城裏,有趣的事情倒是越來越多了。

××××

興許是到了月末,府上似乎特別忙,院子裏小廝們進進出出。

我坐在屋裏讓姬蘭教我練綉工,實在閑來無事,府上沒有漢文的書,只有幾本用蒙古文撰寫的史書,讀起來也甚是無趣。我嘗試着各種方法,找事情做,來適應古代的生活。不然簡直像是在混吃等死,能活動的範圍也不過是別院這一百來坪的地方。

工業革命會發生在十八世紀六十年代,我算了算,現在是萬曆三十五年,公元1607年。嗯,我多半是活不到工業革命了。還是老老實實地看看書,綉繡花,寫寫字吧。

也難怪古人十三四歲就要結婚生子了。因為實在是太太太太無聊了啊!過了青春期,就馬上結婚生子,這樣女人就可以在家帶孩子了,也省得悶得慌,無趣。在這個年代,女人又不能跟男人一樣,有很多工作可以從事,倒不如早早嫁人,作個賢妻良母。從古至今的文化差異,我現在算是心領神會了。

殊蘭也是好幾天都見不到人影,本想找她聊聊天,聽聽城裏的八卦軼事,也能消磨些時間。這天好不容易見着她人了,於是我逮着她問:“府上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可不是光我們府上,而是整個內城都在忙。”

“整個內城?”

“大貝勒沒有告訴你嗎?”她驚訝道,“明天汗王要給大貝勒辦慶功宴,前兩天大貝勒打了兩隻上好的雪貂呢,還有上回在羊鼻子山上斬得狼王,汗王開心得不得了,說趕着立春好好辦一場慶功宴呢。”

原來是要辦party啊,我說呢。不過這麼看來,□□哈赤確實是挺器重褚英的,但歷史上……前清的歷史我實在是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多爾袞和孝庄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還是金大俠的書里看到的,也不知道是正史還是野史。□□哈赤那麼多兒子裏面,誰會是接班人呢?

清朝十二帝,從□□哈赤到溥儀,我從頭捋了捋。

順治、康熙、雍正、乾隆……這些都是耳熟能詳的了,順治是清朝入關后的第一位皇帝,那麼□□哈赤之後,應該就是這順治的爹了。

順治的爹是……

“嘶——”想到這裏,我又是一陣頭疼,跟我每每想起葉君坤時的情況一模一樣。怎麼回事?明明那個名字下一秒就要從我的腦海中跳出來了,可此刻一陣痙攣過後,腦中竟是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一直以來,我的頭疼都是伴隨着葉君坤才會發作,為什麼……

這個順治的爹到底是誰?是褚英嗎?如果真的是他,為什麼我對這個名字會一點印象也沒有……

“格格,這次的慶功宴女眷也是可以去的,不如格格去求求爺,讓爺許你也去赴宴吧。”

“殊蘭,”姬蘭很快打斷她,“格格大傷初愈,如何去得了那種場合。你便安心呆在府上,別總想着玩。”

不知為何,姬蘭越是阻攔,我便越是對這慶功宴多了幾分好奇。再之,如此絕佳的機會,一晚上肯定能見着不少人物。這是我進城以來,第一次能出這大貝勒府,去瞧瞧那□□哈赤的家宴。肯定會有不少的收穫,不說一定能找到線索,但至少也能慢慢回憶起順治他爹是誰來。

瞧見殊蘭正有些懨懨地站在一旁,臉都垮了下來。我便展顏一笑道:“其實我倒是對明日的慶功宴挺感興趣的。”

“格格,爺說要你好好調養。”姬蘭補充道。

“那就我親自去求大貝勒吧,看他許不許我去,這樣你們也好交差。”

“真的!”殊蘭聽到這句話,一把抱住我的手臂,“太好了,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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箏歌(清穿皇太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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