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五十章(下)

103.第五十章(下)

“該死的你呀!主人如果知道她的情況的話,還能不過問嗎?她是背着主人在胡鬧呀。

主人每天睡前喝酒,她把麻醉劑放在酒里,主人喝了就會昏迷過去,當然不知道她到哪

里去了,做了些什麼事,也不知道她從哪裏回來。她衣冠楚楚,打扮起來,溜出去,直到清

晨才回來,然後她點燃焚香,在主人鼻前一熏,主人才會清醒過來呢。“

聽到宮女的談話,我又急又氣,臉都黑了。

傍晚,我妻子從澡堂沐浴回來,我們擺出飯菜,一塊兒吃喝。飯後我們坐着閑談了一陣。

天晚了,我照往日的習慣收拾着準備睡覺。我妻子一如往常,吩咐僕人給我拿來酒,親手遞

給我。我接過酒後,暗暗地倒掉,然後裝做昏迷過去的樣子,倒在床上,拉過被子蓋上,仿

佛已經入睡。這時,我聽見我妻子自言自語地說道:“睡你的覺吧,再不要起來了。我討厭

你,尤其是你的形象。我已經厭倦你了,我不知道還要忍耐多久,安拉才來收走你的靈魂,

叫你死去。”

她說完,從容地換上華裝麗服,塗脂抹粉,打扮起來,然後,她拿了我的寶劍,開門出

去了。

我立即跳下床,跟蹤我妻子出門去。只見她出了宮門,穿過一條條街巷,到了城門下,

口中念念有詞地咕嚕了些什麼,鐵鎖立即自己掉了下來,城門就開了。她溜出城去,我悄悄

地跟着她,一路追去,竟走到一群土丘中。土丘中矗立着一座堡壘,堡壘中有一間磚砌的圓

頂屋子。我跟進去,爬上圓屋頂監視她。原來她是來會住在屋中的一個黑奴的。這個黑奴的

雙唇合成一條線,朝外突出來,穿一身污穢的衣服,斜身躺在一堆甘蔗葉上。

我妻子跪在黑奴面前,吻了地面,黑奴這才抬起頭,罵道:“你這個該死的傢伙,為什

么耽擱這麼久?”

“我的主人喲!你不知道,我和我的堂兄結過婚的呀?不過我討厭他,不願意跟他一塊

兒生活。要不是考慮你的安全,我一定會在日出之前毀滅他的城市,叫貓頭鷹和烏鴉四處叫

囂,讓狐狼成群結隊,並且把城中的石頭全搬到戈府山去。”

“該死的傢伙呀,你還敢說謊欺騙我嗎?以黑人英雄的名義起誓,我們黑人的豪氣比你

們白人可強多啦。從今以後,你還要耽擱遲延、扭捏作態,我發誓跟你斷絕來往,你這個骯

臟、下賤、可鄙的傢伙,竟然隨意玩弄我。”

看見這樣的情景,聽了這種談話,當時我氣得昏頭脹腦,整個宇宙似乎都變黑暗了,我

彷彿靈魂出竅。

當時我妻子一直站在黑奴面前哭泣,卑躬屈膝地苦苦哀求:“我的主人喲!要是你惱恨

我,那還有誰憐惜我呢?要是你遺棄我,還有誰收容我呢?”她悲哀哭泣着,直到黑人饒恕

了她,才歡躍起來,說道:“我的主人喲!你這裏有什麼賞賜給我吃的嗎?”

“你去打開那個銅盆吧,”黑人說,“裏面有煮熟了的老鼠骨頭,你拿來啃吧,罐里有

剩湯,去拿來喝吧!”我妻子果然按他的吩咐,啃了骨頭,喝了殘湯,然後洗手漱口。

我看了我妻子的卑鄙行為,終於認定她是一個邪惡的人,氣得想自殺。我躡手躡腳地從

屋頂溜下來,闖進屋去,拿起妻子帶來的那把寶劍,抽了出來。當時我怒火中燒,一劍砍在

黑奴的脖子上,以為已經結果了他的性命。

我執劍的時候,本打算砍斷那黑奴脖上的靜脈和動脈血管的,但卻只砍傷了他的皮肉和

喉管。當時他一個勁地喘粗氣,我認為他活不了了。這時,我妻子卻趁機逃掉了,她並不知

道是我乾的。

我把寶劍插回鞘,急忙回城,來到宮中,然後斜身躺在床上睡下。

清晨,我妻子把我叫醒。只見她剪短了頭髮,穿着一身喪服,對我說:“哥哥啊!我這

樣做,請別責備我吧,因為我母親病逝了,父親又戰死沙場,兩個兄弟,一個被毒蠍螫死,

另一個卻被噎死。我遭遇了這樣悲慘的事,應該哀悼守孝呢。”

“我不反對你,”我平心靜氣地對她說:“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

從此她終日悲哀,向隅而泣,埋頭守孝。

一年以後,她對我說:“我打算在宮中修建一座圓頂屋,類似陵墓那樣的形狀,取為名

‘哀悼室’,我想一個人安靜地在裏面守孝。”

“你打算怎麼辦,”我對她說,“就怎麼辦吧。”

她果然在宮中建起一座圓頂的哀悼室,裏面砌着墳墓,看上去就像一座寢陵。之後,她

把那個黑奴搬到哀悼室中養病。那黑奴雖然還活着,其實已經成為一個不中用的殘廢。他自

從那天中劍受傷之後,只能靠湯水度日,病弱得不能開口說話,*眼看就要咽氣了。我妻子

從早到晚守着他,哭哭啼啼地安慰他,早送湯、晚送水,不辭辛苦地服侍他。我由於對妻子

寬容,沒有追究,讓她在這種情況下過了一年。

有一天,我趁她不提防的時候,去到哀悼室。見她正哭泣着念叨:“我心裏的花朵呀!

你幹嗎離我而去,不肯再與我見面?我的靈魂呀!我知心的人呀!跟我談談心裏話吧。

她說罷,接着吟道:“你遠走之後,我已不存在於人世;因為除你之外,我的心不屬於

任何事物。

你到任何地區,請帶着我的靈魂,我的骨。

在什麼地方住下,便在你身邊安葬我的骨。

你站在墳前呼喚,聽聽回聲,我的骨發出□□,和你的聲音呼應。“

待她吟罷,哭畢,我才突然現身,說:“妹妹!你終日悲哀,也應該夠了吧!再悲哀哭

泣下去,你的眼淚可是淌不盡的。悲哀哭泣沒有任何好處。”

“你別阻撓我!”她說,“你如果一定要干預,我只好自殺了。”

那以後,我沉默着,任她身穿喪服,悲哀哭泣。

到了第三年,我對於眼前這樁磨人的事,已經感到無比的忿恨,難以忍耐。有一天,我

又走進她的哀悼室,我妻子正坐在屋裏她砌的墳前,長吁短嘆,道:“我的主人喲!我好久

聽不到你的聲音了。你怎麼不回答我呢?”

她說罷,接着吟道:“墳啊,墳啊,他的英俊逝去了嗎?

還是被燦爛的景象磨滅了?

墳啊,你不是天,不是地,為什麼太陽和月亮會在裏面匯聚?“

她向黑奴的讚美和致哀,使我怒火中燒,忿恨更加熾烈,因而忿然質問道:“你到底要

悲哀哭泣到哪一天呀?”我繼而吟道:“墳啊,墳啊,消滅他的黑色了嗎?

或者是那骯髒的景象。

墳呀,你不是池沼、鍋釜,為什麼會聚集炭灰和渣滓?“

聽了我的詛咒詩,我妻子一骨碌站立起來,說道:“該死的!原來是你乾的這樁壞事情,

砍傷了我的情人,摧殘了他的青春,叫他三年來在不死不活的境況中受苦受難呀。”

“不錯,確實是我做的。”我說著,拔出寶劍,握在手裏,走過去預備殺他。

我妻子聽了我的話,見我決心要殺她,便笑了起來,說道:“滾開!要重演過去的事,

那可不容易啊!我不能讓死人復生,但我能夠讓你受罪。”

於是她張嘴喃喃地念了些什麼咒語后,說道:“憑着我的法術,你的下半截身體變成石

頭吧。”

從那以後,我站不起來,睡不下去,下半身是沒生命的石頭,上半身卻是行動自由的活

人。我的下半身化成石頭以後,整個城市,包括街道、庭園,也都被她的魔法控制了。城中

原來住着□□、基督、猶太和襖教四種宗教的信徒。他們着魔之後,全都變成了魚類。伊

斯蘭教徒變成白魚,襖教徒變成紅魚,基督教徒變成藍魚,猶太教徒變成黃魚。原來的四個

島嶼着魔后,變成四座山嶺,圍繞着湖泊。從此以後,她盡情虐待我,每天打我一百棍,打

得我皮破血流,然後在我身上披一塊毛巾,再把這件華麗的衣服穿在外面。

魔法城的毀滅着魔青年談了他的經歷和遭遇,忍不住傷心哭泣,吟道:“主宰呀,你的

判決,我甘心忍受,只要這是你的意願。

他們暴虐、作惡,他們侵害、掠奪,忍耐吧,也許我們可以得到天堂的一角。

這一切的遭遇,使我束手無策,寸步難行,只祈求着穆罕默德。“

青年吟罷,國王抬頭望了他一眼,說道:“青年人,我知道這個隱秘之後,可是又添了

一重新愁了。不過,請告訴我吧,你妻子在哪裏?受傷的黑奴所棲息的墳墓在什麼地方?”

“黑奴睡在哀悼室中的墳墓里,至於我的妻子,她住在隔壁的大廳里。她每天日出時都

到這兒來,脫掉我的衣服,打我一百棍,打得我痛哭流涕,聲嘶力竭,不能動彈,然後她才

往哀悼室去侍奉那個黑奴,給他端湯送水。待到天一放亮,她就又要來了。”

“向安拉起誓,青年人,我一定要替我做一件好事呢。我將解救你。”

國王陪青年人一直談話到深夜,然後才睡覺。

第二天黎明前,國王脫掉衣服,光着身子,提起寶劍,一直走進哀悼室,室中擺着燈、

燭、香料和藥膏。他走過去,一劍砍死黑奴,把他的屍首扔在宮中的一眼井裏,然後回到屋

內,拿黑奴的衣服裹在身上,手中握着寶劍,倒身睡了下去。

過了約一小時,那個妖婆果然來了。她先脫去丈夫的衣服,痛打一頓。她丈夫苦苦哀求,

說道:“妹妹喲!求你可憐我吧。”

“你可憐過我嗎?你為我而諒解過我的情人嗎?”她反問着繼續痛打,直打得丈夫皮破

血流,自己也精疲力盡,才給他披上毛巾,把錦袍罩在外面。之後,她手中端着一杯酒、一

碗湯到哀悼室去,侍奉黑奴。在哀悼室里,她走到墳前,哭着說道:“主人喲!你回答我呀,

有什麼心事,對我講吧。”

她繼而吟道:“我流了無盡的眼淚,但阻塞啊,幾時才能沖開?

嫉妒者從中作祟嗎?

那他應感到心滿意足,難道你自己在拖延,不讓我們聚首。“

吟罷,她痛哭流涕,說道:“我的主人,你說吧,有什麼話,儘管告訴我。”

國王壓低嗓子,摹仿黑奴的口吻說道:“唉喲!唉喲!毫無辦法,只望萬能之神安拉救

援了。”那個妖婆聽見黑奴開口說話,欣喜若狂,大叫一聲,昏迷了過去,一會兒后,她醒

了過來,叫道:“主人喲!主人喲!”

這時,國王用更微弱的聲音說:“你這個討厭的傢伙!你使我病弱,難以恢復呀。”

“怎麼會這樣呢?”

“你天天拷打你的丈夫,他哭泣的求救聲擾亂了我,使我通宵達旦,難以入睡。他的祈

禱和咒罵使我不安,心緒紛亂。若不是你的擾亂,我該早已恢復健康了,因此,我才一直不

理你呢。”

“既然你許可,我饒恕他好了。”

“你饒了他,讓我們安靜吧。”

“明白了。”

她站起來,馬上走進宮去,取出一個碗,在碗裏裝滿水,念了咒語,碗中的水忽然沸騰

起來。她把水灑在丈夫的身上,說道:“你是因為我的法術而變形的,憑着我咒語的法力,

恢復你的原形吧。”她說罷,青年果然霎時恢復了健康,站了起來,他心中無限快慰。

“滾出去吧,”她罵道:“以後不准你再到這裏來,否則我就殺掉你。”待青年離開宮

殿之後,她才從從容容地來到哀悼室中,對黑奴說:“出來吧,我的主人,讓我看看你,我

會為你的健康而快樂的。”

“你都幹了什麼?”國王把聲音壓低說,“你用這樣的方法醫治我,這可不是根本的辦

法呀。”

“我親愛的人喲!什麼才是根本的辦法呢?”

“你這個該死的討厭傢伙!島國的國民還都忍受着災難,每到夜靜更深時,湖中的魚都

會抬起頭,向安拉祈禱求救,並且咒罵我,這才是我不能恢復健康的真正原因。去吧,你馬

上去解救它們,再來救我出去吧,現在我的健康已逐漸恢復過來了。”

“以安拉的名義起誓,主人呀!以我的頭和眼睛作保,我這就去解救他們。”

當時她認為真是黑奴在跟她說話,因而高興得昏了頭,立刻動身,興高采烈地跑到湖畔,

伸手掬起一捧水,喃喃地念了咒語,湖中的魚突然活躍起來,霎時都恢復了原狀,變為各種

各樣的人類。開了魔禁,百姓得到解救,河山城鎮頓時恢復舊觀,人們買的買,賣的賣,農

工商賈,興旺繁榮。

這時妖婦匆匆趕回哀悼室,向假黑奴說道:“把你那雙慈祥的手伸出來,讓我牽你出去

吧。”

“靠近我些。”國王低聲說道,迅速抽出寶劍,猛然一劍刺穿她的胸口,接着又在她腰

上砍了一劍,把她劈為兩截,結果了她的性命。

國王走出哀悼室,去到宮外,跟那位青年國王見面,兩人十分高興。國王祝他脫離困境,

青年國王吻着國王的手,表示衷心感謝。國王對他說:“你願意隨我到我的國家去嗎?”

“陛下,您知道我們兩國之間的距離嗎?”

“兩天半的路程吧。”

“陛下,那是在魔禁下的情況,而現在,我們清醒過來了。其實從這兒到貴國,即使一

個健行者,也需要整整走一年呢。您到這兒來只走了兩天半時間,那是因為敝國受了魔禁。

陛下,今後我再也不願意離開您了。“

“讚美偉大的安拉,他把你賞賜給我。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兒子了,我生平還沒有過

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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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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