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修)

1.第一章(修)

四月的梁京,陰雨綿綿。

睡在床上的人迷迷糊糊醒來,每到這陰雨纏綿時,身上病痛便讓她睡不安穩,她才多大,如今卻是一身病痛了。

“王妃?您可是醒了?”守在外間的丫鬟青蕊連衣裳還未來得及披,便走了進來了。

“如今年紀大了,病痛也多了。”鄭福毓支起身子,將一件半舊不新的外袍披在身上,瘦削的身子裹在衣服里,小小地縮成一團

青蕊拿了火摺子點了燈,這個屋子裏才慢慢地亮堂了起來,才看清王妃的樣子,縮在雕花金檀木床的一角,裹着一件衣裳,因為病痛的折磨,讓她看起來十分府瘦,一雙手如同枯竭了的花朵,上面的青筋突出地十分明顯,尖瘦的下巴抵在手臂上,一雙眼睛渾濁無光,幾縷髮絲散開在臉上,在燭光下,讓她看着似是一個小老太太一般。

“王妃......”青蕊掩下淚水,上前將被子給縮成一團的人披上,“您可是夢魘了?”她的聲音輕柔,安撫着面前的人。

鄭福毓木然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用力地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半晌才說話,“青蕊,我夢見母親了,她在怪我。”

聲音沙啞,聽得出來帶着顫抖哭腔,青蕊心裏一緊,眼淚便涌了出來。

“姑娘,您夢魘了,夫人怎麼會怪您呢!”青蕊哭聲跪到她面前,抱着哭泣。

“怪我才好。”她的嘴唇乾澀,微微一咧就會冒出血來,母親分明是怪她的,她縮到床角,全身發抖。

怪她不聽父母之言,怪她不知廉恥,怪她不忠不孝!

七年前的安國公之嫡女是何等地風光?哪像如今,提起安國公的嫡女,無一不露出鄙夷或是嫌棄來。

安國公府只有鄭福毓一個嫡女,議親時,一家有女百家求,安國公疼愛嫡女,每一門親事都要她親自來挑,哪知這些親事她都不要,非要嫁給襄王的一個庶子,那襄王庶子雖不差,少年中舉,但是後頭並無多大作為。而且已經娶親,安國公府的嫡女,怎麼能給人做妾?同她的身份,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鄭福毓心裏以為顧懷慎心裏是有她的,所以為了顧懷慎她不惜和家裏鬧翻,背上不孝罵名。

初遇顧懷城時,她同母親上國安寺為病中祖父老國公爺祈福,本該當日去當日歸的,哪知那天下起了大雨,無奈之下便留在了國安寺中。鄭福毓自小是被寵着長大的,即便是母親交代了不許出門,她還是偷偷地溜了出去,連一個丫鬟都不帶,母親還在聽國安寺的戒唔大師講經,她覺得無趣,便一人往後頭的禪房去,才走了不到一會的路程,天又下起了大雨來,她急急忙忙地找個地方躲雨,推開了一間禪房,未料裏面有人,而且還是個男子。

男女八歲不同席,她自小就這麼被教導的,此刻見了一個外男,當即就被嚇哭了。

“姑娘!我...我不是壞人!”那少年也被哭着的少女嚇到了,連忙解釋。

只見少女越哭越凶,少年怕引來外人,到時誤會二人便不好了,上前捂住了少女的嘴,才紅着臉解釋,“姑娘,我...我無意冒犯,若是引來了他人定會誤會我們二人,所以姑娘千萬莫哭了!”

鄭福毓撇着嘴,才點頭,少年這才鬆開了手,連退了好幾步,對着她作了個揖。

“姑娘,我是隨家人一同來國安寺禮佛,無意間衝撞了姑娘,我給姑娘賠個不是。”

少年彬彬有禮,鄭福毓想起方才靠近少年時,清楚聽見他胸膛跳動的聲音,便一陣臉紅。“我...我也是...也是隨家人來國安寺禮佛的。”然後一見自己衣裳濕了,便一陣氣悶,回頭母親又得說她了!

“這裏姑娘不宜久待,姑娘還是回去換一身衣裳,小心傷了寒。”少年從屋內取了一把傘來,遞給她說道,“不好相送,姑娘小心。”

她接了傘,看了幾眼才走。

後來,老王妃六十大壽,她去襄王府赴宴,才知那日在國安寺幫助她的少年時襄王庶子,名叫顧懷城。

少女懷春,砸心裏種下了情種,哪知日後這人害了她一生?

她嫁進顧家,一心一意為的是顧懷城,即便是嫁給了顧懷城的哥哥顧懷慎,新婚之夜她都未讓他碰過自己,她的心裏只有顧懷城,她怎能把自己的身子給除了顧懷城以外的男子?

不多時,襄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她嫁進襄王府根本不是為了做世子妃,而是為了世子的一個庶弟,她在襄王府的日子也漸漸難過起來,那時安國公對她這個被捧在手心裏的女兒早已失望,沒有了娘家的撐腰,她也不是什麼安國公的嫡女了。

和顧懷慎成親時,顧懷慎對她說:我知你對二弟的心思,你既嫁進王府為我顧懷慎的妻子,日後便是二弟的長嫂,你對二弟的那份心思,還是早早地放了罷!

本應該聽他的話放下的,放下了她如今便不會落得如此田地了,但是她那時哪知後患,對顧懷城的那份情早已讓她變得不知廉恥、瘋狂,為了顧懷城,她和顧懷慎作對,打壓顧懷城的妻子,她以為只要沒有了顧懷慎,她本是可以嫁給顧懷城的,她像瘋了似的,她以為顧懷城也是愛她的,哪怕顧懷城多看她一眼,她便知足。

真正讓她跌入深淵的,是顧懷城,顧懷城說對她有情,只是礙於兩人的身份,她欣喜若狂,偷偷地和他來往,背着倫理而行,她以為顧懷城會為她為自己守身如玉而感動,她將自己清白的身子獻給顧懷城,哪知被下了葯,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的人竟然是王府里一個下人,而顧懷城是第一個站出來指正她得,說她給他下藥,他及時察覺,這讓鄭福毓多年的深情變成一個為勾.引小叔子不惜下藥的盪.婦,她清楚地看見顧懷城嘴角的譏笑和不屑,原來,被騙的人一直是她!

再後來,她就被關起來了,關在這個院子裏,一關就是五年,她已經有五年沒有出去過了,也有五年沒有見過顧懷慎了,只是偶爾聽見府里笙歌曼舞,青蕊說是顧懷慎的孩子滿月或是周歲宴。

“咳咳咳...”她猛地一陣咳嗽,扶着床架,似是要將心肺咳出來,看看她如今這幅落魄的模樣,哪裏還是大梁京中安國公的嫡女,哪裏還有半點兒貴女的樣子?

“王妃!”青蕊捧着葯碗進來,小心翼翼地給她順氣。

從喉嚨里湧出一股子腥甜,咳在地上,一團黑紫色的血,讓她頭暈目眩般地作嘔。

她恨顧懷城,也恨自己,是顧懷城將她棄如敝履,恨自己將自己變成了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恨自己為了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同家裏鬧翻,母親鬱鬱而終!她雙手緊握,沒有修剪的指甲嵌進了皮肉里,全然不知疼痛。

“奴婢去...去叫大夫!”一見鄭福毓咳出的血,青蕊嚇得大哭起來,爬起來便去找大夫,她已經沒有力氣去叫青蕊,只看見青蕊瘦削的身影慢慢走遠,憋在胸腔地聲音化成一聲聲咳嗽。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還是安國公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嫡女。

安國公府一向陽盛陰衰,三房籠統不過有三個女兒,嫡女,就單單隻有鄭福毓這麼一個,自她生下來,便是眾星拱月,什麼東西都是她挑剩下了才拿去給別人挑,她的庶姐是如何地嫉妒她,父親總是一回府便抱起她騎在自己的脖子上,父親叫她明珠,這是她的小字,是她出生時,祖父取給她的,是鄭家的掌上明珠。

畫面一轉,她看見了在國安寺遇到顧懷城的自己,她想上前拉住自己,但是她如何呼喊都出不來一點聲音,看着那個明艷的少女讀那個少年羞紅了臉頰,她看見了顧懷城對她的譏笑和鄙夷,看見了顧懷慎一巴掌打在她臉上,怒罵她是不知廉恥的盪.婦,又看見庶姐穿着她最喜愛的連月坊制是我衣裳,戴着母親給她陪嫁的嵌紅珊瑚地三頭鳳釵,笑容璀璨,甜甜地對那個高大地身影叫“爹爹”,又聽見鄭府那些熟悉的奴僕管她叫“二小姐”,然後她看着鄭府硃紅色的大門慢慢地關上,裏面的人看着她,無一不帶了鄙夷,那個笑的最明艷的女子,是她的庶姐,她說,鄭福毓,鄭家沒有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兒,我才是鄭家的嫡女。

她想哭,眼淚順着面頰流淌下來,卻發不出聲音,她聽到有人溫柔地叫她“福姐兒”,她回頭去看,是母親。母親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輕輕地撫摸她的面頰,是那般地溫暖,但是那手漸漸冰涼,她抬頭看到的事一個青面獠牙地鬼魅,她想尖叫,卻被人掐住了脖子,她看見那鬼魅的黑色的鮮血流淌下來,是腥臭地,流進她的口鼻之中,她也喘不過氣來,只聽見門被推開了,走進了一個人,她俯在那人的鞋上,相讓那人救她,抬頭看到的是那張她以前很恨的人的臉,臉上帶着譏笑,問她為何不去死。

“顧...顧懷慎...我知錯...了,顧...”

青蕊帶着大夫奔進來時,只看見王妃趴在床沿上,一手緊緊拽着手裏染血的帕子,她看着的地方,正是王爺站着的地方。

她顧不得給王爺行禮,撲上去大哭起來。

顧懷慎站在床邊上,看着那隻枯瘦的手慢慢垂了下去,屋裏頭是青蕊悲慟地哭聲,外頭是他剛滿周歲的幼子的哭聲,他看了半晌,終是閉了眼睛,對身後的幾個婆子說道,“收拾罷。”

幾個婆子互相看了一眼,兩人將撲在床邊上哭得快要暈過去的青蕊架着拖了出去,麻利地收拾。

在碰鄭福毓身子時,不免露出嫌惡的表情來,這王妃生前不做什麼好事,死了也不幹凈,竟給人找些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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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盛寵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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