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喜事

6.喜事

蘇妙茹蘇妙倩不知她心裏頭的翻江倒海,只見她許久不往下講故事,按捺不住,道:“妹妹,然後呢,艾小姐在桌上看到小狗夫子喝茶,她過去逮住他沒?”“是啊是啊,小狗夫子為何見她就跑呢?”

兩人嘰嘰喳喳地,蘇妙真勉強笑道:“不講了,祖父爹爹哥哥他們都在這兒,晚上給你們講,或者明天也行。”

二女扁嘴,又見長輩聚於一堂,確實不好再繼續,便講些軟話放了蘇妙真一人沉思不提。

蘇觀河等人與蘇母熱熱鬧鬧地又說了一回話,一旁說著飲茶的蘇問弦眼觀八方,把這堂內的事俱看了個真切。

蘇問弦聽得蘇觀河提到李氏婦一案時,就看到王氏的神色一驚。心下奇怪,后又看見王氏與蘇妙真換了個眼色后,王氏面色舒緩,他冷眼瞧去,知曉其中必有緣故。隨即見蘇妙真微有不忿,心中更奇,反覆思索,記起在侯府書房裏外公王振誇讚,“好好好,賢婿窺一葉而知秋,為李氏婦的夫君洗了冤屈,不枉為一方父母官”,父親蘇觀河神色有異,想來總有點不為人知的秘密。

蘇問弦吹了吹浮起來的碧綠茶葉,飲了一口放下,告退更衣,臨出門前往蘇妙真那邊看了一眼,只見她神色迷茫,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目光。

出了養榮堂看了時辰,知道還得半個時辰用晚飯,過了垂花門,蘇問弦對蘇安道:“去到門房把父親的小廝六兒叫來,我有事問。他要問你具體,就說我對李氏婦一案有些好奇,讓他撿自己知道的回我。。”

蘇安應諾,轉身一溜煙跑了,他弟弟蘇全道,“少爺,那李氏婦一案聽着是有意思,小的也覺得跟戲文里那樣峰迴路轉。。”

蘇問弦往自己的明善堂的步伐不停,蘇全見他眉刀眼利,俊美貴氣里混了幾分不耐,自覺失言,閉嘴不提,誰料到明善堂門口時蘇問弦的步伐猛地頓下來。

蘇全見蘇問弦在石階上徘徊了下,不久聽他沉聲道:“你去把蘇安攔下,讓他不要問了。”蘇全聽見裏頭的丫鬟小廝們有過來的動靜,忙忙應了,提起十分氣力,去追自己的兄長了。蘇問弦摩挲了下腰間玉佩,擰眉喃喃道:“不該過問這事兒的。”

至酉時,成山伯府便在養榮堂傳了晚飯,分了男女兩席,也沒讓各房姨娘伺候,另在外間賞了席面。

因着家宴,沒隔屏風把兩桌分開。此前蘇妙真已經給大伯父蘇觀山,三伯父蘇觀湖,及各位哥哥見了禮,兩位伯父都賞了東西給她,且頗為豐厚。

席面珍饈良醞滿席,鵝雞鴨魚,銀魚蛋兔,菌菇蔬筍各色菜樣流水般送上來。

蘇妙真挨着蘇母坐着,她不怎麼提得起胃口,挑了烏筍山藥吃了幾筷,怕蘇氏擔心,又就着八寶攢湯吃了半塊棗泥卷。

期間只豎著耳朵聽蘇母和兒子媳婦們談話。沒幾句提到蘇問弦,蘇母誇他“純孝才高,會試或許能拔得頭籌”。

蘇觀河雖喜,也搖頭矜持道:“母親不知,弦兒雖不錯,那顧家郎可着實厲害,我與國子監的博士祭酒交談過,那顧家郎文章錦繡,難得的是亦胸有丘壑,不流俗不做作。除此之外,還有殷世南等學子亦不在弦兒之下……弦兒,你記住,驕兵必敗,須得靜心準備才是。”

蘇問弦離席聽訓,等蘇觀河講完后恭敬道:“兒子明白,此次親假過後兒子就回國子監念書,不負父親教導。”蘇觀河、蘇觀山和蘇觀湖兄弟三人俱把他贊了一回,讓他入席回坐。

蘇妙真看向蘇問弦,見他朝自己安撫一笑,也放下心,微微笑了,心裏暗自盤算着那鎖在黑漆桃枝花紋妝奩盒子裏的東西,她要如何向蘇問弦張嘴呢。

總是得尋機把事情做起來。

她這麼思索了一會兒不得法,便丟開一旁,接過藍湘遞來的六安松蘿茶喝了幾口,還沒放下茶盞,聽得外廂一陣吵鬧,沒等多久,就見一個婆子進來道:“二太太,咱們周姨娘突然暈倒了,小的讓人把姨娘扶到耳房小塌休息,還請您拿個主意現在去請大夫還是?”

蘇妙真認出來這周婆子便是周姨娘自己身邊得用的人,看她不十分慌亂,心下一動。又見王氏看了蘇母一眼,“還等什麼,趕緊讓人去請太醫來。”蘇母把人攔下,對自己媳婦如此關懷妾室感到滿意,她拍了拍王氏的手,道,“今晚先讓伯府里供奉的徐大夫看看,沒得為了一個姨娘請太醫的。”

蘇妙真恍然大悟,記起來這周姨娘是蘇母賞下來的貴妾,家人俱在伯府做事。與另外兩個姨娘相比,多了體面。不多時,就見外頭過了一個人影,去了耳房,王氏稱要去看看,也退席不提。

蘇妙真尋思着這其中的關節,拿着湯匙攪了攪蘇母命人給她添的紅豆奶皮子,更沒心思吃東西,又一盞茶時間,便聽人聲走動聲喧嘩一片,王氏與幾位婆子進來,那婆子搶先道:“恭喜老祖宗,二爺,姨娘是喜脈,已經有兩個月了。”

“喜脈?!”蘇觀河豁然而起,喜不自勝地反問,急急道,“已經兩個月了,好,好。”蘇母亦笑道:“兩個月了,怎麼一直沒發現?”同時看向王氏的方向。

王氏滿臉笑容,也奇道:“正是這麼說呢,府裏頭也月月平安脈請着,也沒查出來,可見揚州的大夫不行,幸虧一路上我見周姨娘她臉色不好就免了她請安和侍奉,否則要是傷到了子嗣那可就百死難追了。”

蘇妙真聽出了王氏話說的巧妙,一方面月月有平安脈,還沒查出來顯然不是王氏苛待妾室,另一方面她也確實沒讓姨娘們晨昏定省,怎麼聽怎麼是賢惠主母。不由道:“是吶周嬤嬤,怎麼姨娘連自己的事都不上心,倒叫娘費心。”

周婆子道:“五姑娘這話說得沒理,我們姨娘那也是一心只侍奉老爺夫人,才忘了自己。”

蘇問弦投來一瞥。

蘇觀河也幫腔道:“是這樣,玉娘寬柔,一路都沒讓她們伺候。”說完還是難掩喜色,擱了筷子要去外間看望。那周婆子亦笑道:“老祖宗,這可是喜事,原先只聽我們姨娘說夢見佛祖賜她一大胖小子,想來應在這了。如真,那可福氣頂天了,咱們二房可就後繼……又多個后了。”蘇母王氏沒點出她的失言,連連稱是,讓人拿了賞錢謝大夫。

蘇妙真卻覺得舌尖泛起苦味,吃了口奶皮子也沒壓下去。本來,她來到這地界,對蘇觀河雖有妾室,但對王氏實在極好一處感到慶幸。

忽略掉那些姨娘,蘇觀河與王氏就如現代的普通夫妻,普通父母,這也是為何她能習慣這個家的緣故之一。

現下有了庶女或庶子,還能和以前一樣安寧和樂么。且不提周姨娘到了京城才被把出喜脈一事。這個時候闔府家宴的時候她在養榮堂出了喜訊,滿府的注意力都到了這兒,真真好風光,好算計。

周姨娘不是個安分的妾,從她身邊的婆子居然想說“後繼有人”就看得出來,雖沒說完,可總是存了心的。蘇妙真暗嘆,在揚州能把懷孕消息悟了這麼久,顯然是有手段的。苦笑心道,看來回到古代,還真是免不了宅斗的部分。

蘇妙真心底苦笑,而看爹爹祖母那麼喜悅,可知這未知的庶子庶女有多重要。若是庶女還好,若是庶子呢,蘇妙真突然想到過繼承嗣的蘇問弦,抬眼看去,見他面帶笑容,似注意到她的目光,回過臉朝她微微一笑。

這件事對他的潛在影響最大,若是男胎,二房的家業就未必能與他了。他居然能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蘇妙真恍然,這份沉得住氣,也不知道是如何磋磨來的。

一片忙碌中,蘇妙真跟着王氏去外間耳房看望周姨娘,一進去便見到躺在床上的吊梢眼美婦朝蘇觀河含情脈脈偎去:“老爺,妾心裏思念哥哥嫂子,不如把他們傳進府里來全了妾的心。”

蘇觀河注意到王氏與自家幼女進來,如何能和她做糾纏狀,咳一聲道:“玉娘,斯容的兄嫂你就挑個時間把人叫來吧,我還有事,就先出去了。”

蘇妙真見蘇觀河並沒被喜事沖昏頭腦,對王氏以及愛重,心裏的陰雲散去大半,上前挽住蘇觀河,笑道:“爹爹,等多了個弟弟或妹妹,我就可以天天教她道理了,把娘教我的全教給她。”父女二人往外走,蘇觀河大笑,敲了敲愛女光潔的額頭:“讓你教,家裏豈不又多一個皮猴兒,你娘教我才放心。”

蘇妙真餘光看向裏面的王氏,果然見她面色透出些真心笑容,更是撒嬌:“我不依,爹爹老說人家皮,不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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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華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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