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顧長清

21.顧長清

正欲細想,又聽蘇妙真厲聲打斷自己思路:“傅姑娘,我知道今日你對我不滿,可縱容奴婢作出這樣的事,實在讓人齒冷。須知小時偷針大時偷金,古人已有先見之明。你如今能如此,以後還不知道要害得多少性命……若傳將出去,傅姑娘你的名聲待要如何……我也不怕張揚出去,讓別人笑話我大動干戈!!!這事我要稟告傅夫人,讓她做主,說不得也要讓其他姐妹看清,你傅姑娘是個怎樣的性子!”

傅絳仙聽她言辭尖利,句句似有憑依,神色惱急氣急,一點不顧惜兩家顏面,怕別人真以為自己是那心狠毒婦,她慌神駁道:“胡說,我沒淹死它,只是被我給我哥的小廝了,你不信,我可……”

她話說一半,就見冷色冷顏的蘇妙真忽地一笑,完全不似先前氣瘋的樣子,反而是一種“我早就知道的”笑意模樣,心裏一跳,驀地反應過來——

她被這蘇妙真給誑了!

她,她早知道這小畜生沒死,如此咄咄逼人要魚死網破,就是要引自己失言承認自己沒殺毛球,她蘇妙真根本沒打算把這事鬧大傷了兩家顏面。

蘇妙真雙手一拍,那清兒立刻被放開,撲到傅絳仙腳下伸出手:“姑娘,不是奴婢的錯,奴婢的指甲好好的呢……”

傅絳仙氣急敗壞,指着蘇妙真更喘不上氣來。蘇妙真嘻嘻笑道:“清兒姑娘,委屈你了,只不過你家小姐嘴硬,我不詐一詐她,可誑不到真話。”又親手拿繡鞋給她穿上,另推幾錢碎銀過去。

清兒看她一眼,嗚嗚地哭開:“蘇姑娘,奴婢真不是故意的,我家姑娘,也絕不是有心的……”“得了得了,”傅絳仙氣惱,“有那帕子就讓我已經脫不了干係了。”

卻聽蘇妙真咯咯一笑,細聲細氣道,“傅姑娘,你的帕子是我,趁給你簪花的時候偷取的,你那時只注意我右手的動作,你的婢女又被我的丫鬟們擠坐一邊,自然沒發覺。”

難怪她突然示好,果然有鬼,“虧你是個大家閨秀,居然作出偷雞摸狗的事!”

“哎唷,大哥不說二哥,傅姑娘你不也偷了我的毛球要家去。傅姑娘,咱就當兩清了,這事私下解決即可。也是我家毛球它太過可愛,才讓誰都見它喜歡,恨不得帶回家去。”

傅絳仙欲要翻供,死皮耐臉地不承認,可聽她言語裏滿是要維護自己名聲的意思,還自願承認了偷拿帕子的事情,她就是不說出來,反而能清清白白摘開一切。可給自己這一個小小把柄,又何嘗不是示好呢?

傅絳仙不由看蘇妙真一眼,見她笑意滿眼,看着自己的眼神好似自己不過是個一時調皮的孩童,粗了嗓子扭頭哼道:“誰稀罕你保不保密,我又不怕。”

卻聽蘇妙真偏過頭對外間道:“蘇全,勞煩你幫我去傅姑娘的兄長那裏,把我‘借’給傅姑娘賞玩的毛球抱回來。”外頭蘇全唱喏自去。傅絳仙心神無主,坐回綉塌,緊閉了嘴巴。

……

蘇全自被招進來躲在外間聽了個戲文般的來龍去脈,一時心裏激蕩,感慨五姑娘智計百出,居然通過青苔而知因果,又借帕子詐出實話,高,實在是高,比那戲文里的包公還厲害。只可惜不是個男子,不然這五姑娘豈不能做個提點刑獄司?蘇全感慨一回,風也似地去了前頭堂上,正想找傅雲天小廝私下商量,蘇問弦瞥見他他,慍道:“鬼鬼祟祟,作甚樣子。”哥哥蘇安削他一眼。

蘇全悶聲道:“剛剛五姑娘差人來尋小的,說是有急事,小的來不及稟告爺就自去了。”“那真真找你何事?”蘇問弦見蘇全看自己一眼,又看傅雲天一眼,心下奇怪擰眉道:“你這奴才,還不快說。”

“這事兒,卻和小侯爺有關點關係……”蘇全抓抓後腦勺,吞吐道。

席上四人俱是吃了一驚。

蘇問弦狠狠瞪他一眼,起身,把猶然搞不清發生了何事的傅雲天扯將出來,疾步行至花廳,怒斥道:“閉嘴,她一內帷女子,如何和東麒扯上關係。”傅雲天更摸不着頭腦,“莫不是你妹子聽說我英武不凡,想要……哎呦,你踢我幹嘛?”

蘇全沒搞懂為何他大發脾氣,懵懵然道:“因為五姑娘的狗在小侯爺這裏啊……”說著,就把來龍去脈講了一回。

“然後五姑娘讓人把那清兒鬆開,傅姑娘還生她偷拿帕子的氣,但此事已經水落石出,……”蘇全自覺憨傻,怕漏了哪裏,就把事情講得事無巨細,一點點小地方也不放過,還絞盡腦汁地把蘇妙真的原話如數重複……偷眼覷到蘇問弦臉色越來越好,完全不似先前那副要吃人的模樣。

“就是這樣,五姑娘把傅姑娘‘借’走毛球的事給查明了。”蘇全情不自禁欽佩道,“五姑娘可真是太聰明了,小的在外間聽這過程,只覺得是在看狄公斷案……”

蘇問弦眼刀剜去,“以後回話注意着點,若不小心傷了真真的閨譽……”蘇問弦冷哼一聲,看向不自在的傅雲天,冷笑道:“還不把那東西抱出來送回去。”傅雲天高聲喚人,心虛道:“我真以為那是伯府下人的,灰不溜秋的,哪裏像是主子們的愛寵。”

蘇問弦也見過毛球,曉得的確不像是主子身邊的東西,“那也是真真的心肝子!”蘇問弦冷聲道,“你們兩兄妹可不得了,居然來伯府偷雞摸狗了。”“我賠罪還不成嗎,”傅雲天俊臉一皺,叫苦不迭,“我那妹妹最會惹禍,倒害我頂缸。”

“見過世子爺,見過顧公子。”突聽得花廳檻外傅雲天的下人行禮,。蘇問弦抬步出去,果見顧長清和寧禎揚在外頭立着,見他出來,兩人虛咳一聲,跟着進來。一坐定楠木椅,寧禎揚道:“剛剛見你面色有異,我倆便來聽了個熱鬧,景明卻是被我硬拉來的。”

顧長清又咳一聲,復道:“誠瑾,你妹妹着實厲害!事情一出,不急不躁,連丫鬟腳底的一抹青苔就能觀察到,洞察幽微……”

“又冷靜迅速,做好數手準備——拿一朵薔薇分散傅姑娘的精力偷錦帕,又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勢控制那婢女,讓她所謂的斷甲取信於傅姑娘……隨後用話激將,讓傅姑娘一時惶恐,怕她把事情張揚出去,不得不情急之中,交代去向……”顧長清言語裏幾分激賞讓三人側目。

寧禎揚瞧他一回,緩聲便道,“過分聰慧,反不似女子。”

他言語裏的微微貶低讓顧長清聽出來:“恪然,誠瑾妹妹的難得之處,可不止在這聰慧沉靜上。”見三人都挑眉疑惑看向自己,顧長清繼續道,“聽這前言后語,竟是東麒你妹妹挑釁在先,你妹妹的種種劣跡,我們也不是不知道……”

“可不,我在她手裏吃了多少虧……”

“東麒,你妹妹既然驕矜,必然在席間與誠瑾妹妹有所衝突,再加上這奪人所愛,一般人如何能忍?可誠瑾的妹妹卻不以為意,最後為了全傅姑娘的臉面,只傳了小廝,讓他悄悄來抱這‘借’出的寵物,還故意告知傅姑娘自己也偷拿了她的綉帕,好教傅姑娘也得她一個把柄,不必憂慮此事泄露…………這般體貼之意,既不聲張出來,又全了傅姑娘的顏面……如斯寬和,難得。”

他這番話,把這經過解說得通透無比,先前寧禎揚還奇怪何必把“綉帕”一事抖落出來,聽了顧長清的分析,竟是那女子的好意體貼之情。寧禎揚點頭,思索這裏頭的種種機關,真如顧長清所言,此女倒是玲瓏心竅。

蘇問弦微微一笑,聲音柔和下來:“真真她,的確極為寬柔,主子僕役無說她不好的,可有時也過於寬柔了些……”

顧長清見蘇問弦垂目,好像想到了其他的事,打破花廳內的沉默,朗笑一聲道:“她這破案的法子,和蘇世翁於揚州府拿假信,計賺穎縣縣令,倒有些類似,想來是承至蘇世翁了。”

蘇問弦眉頭一皺道:“也許。”顧長清分神看他,發覺他一閃而逝的不對勁,心下一動。

傅雲天嘆氣;“這次是我妹子惹下了禍事,我替她在此賠禮了。”蘇問弦面色稍霽,“也得虧真真聰慧,否則伯府的東西就被偷去侯府了。”

傅雲天見他沒好氣,登時讓順兒去抱了那狗給蘇全,也道:“誠瑾,你妹子是個伶俐人,連她最後都說是‘借了’,你何必老擠兌我呢……唉唉,若有機會我也想見見你妹子,畢竟她連絳仙都治住了,你砸我幹嘛……蘇問弦,還是不是兄弟了!好沒道理。”

杯盞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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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華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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