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21.21

一個習慣把外表打理的毫無缺陷的人,往往對待內心也是苛刻的。

很小的時候,溫淺予便常聽到父親因為自己跟賀雲吵架。

隨着年長,他開始明白並不是每個孩子都是帶着愛與期待降臨到這個世上。

賀雲霸道的控制着父親的人生、不堪忍受的父親背叛了賀雲,所以才有淺淺的出生。

後來兩個人和好了,冰釋前嫌卻消除不掉一個已然存在的生命。

溫淺予相信,其實他們倆肯定有個共同的願望:那就是自己徹頭徹尾的消失掉。

所以,當初才會哭喊着回到北京奶奶家,才會在奶奶去世後去讀寄宿學校,像個狡黠的蝴蝶,這挺挺、那靠靠,賺着忽多忽少的生活費,拒絕父親的金錢資助。

如果能放下幼稚的倔強,就能過更舒適的生活吧?

但溫淺予從來不希望如此。

那樣的話,他會覺得自己變成了功利又冷酷的魔鬼。

——

小美人百轉千回的親情故事,左煜當然還不了解。

他能去日本溜達一趟,全當安撫下受了重傷的自己,以至於到機場便伸了個懶腰:“終於自由了,住院堪比坐牢啊!”

溫淺予扶着太陽鏡很緊張:“你別這麼用力……萬一流血了怎麼辦?”

“線都拆了,怎麼可能流血呢?”左煜失笑:“幸好沒讓你這個膽小鬼受傷,不然你非得把自己把自己嚇死。”

溫淺予扭頭不理。

左煜轉而問:“那天晚上你到醫院去找我,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隨着賀雲回去加拿大,溫淺予已經重新放鬆下來,故而敷衍:“沒什麼,買了蛋糕就順路去了。”

“撒謊都撒不像,不願意說算了,我還不是怕你胡思亂想嗎?”左煜哼道。

“我爸的愛人來看我,心情不好而已,真沒什麼。”溫淺予自覺得也沒遮掩的必要,便脫口而出。

左煜琢磨了下這個詭異的稱呼,疑惑:“后媽?”

溫淺予說:“一個男人。”

左煜頓時語結,他認識的同志都是蠻年輕的,完全想不到父輩的大叔在一起會是什麼樣。

“沒什麼好聊的,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有那麼幸福的家庭,也不是每個人都愛着自己的孩子。”溫淺予滿臉看破紅塵的冷漠。

左煜立即笑了下。

溫淺予皺眉:“有什麼好笑的,不對嗎?”

“你看起來是個很自我的小孩兒,其實挺敏感的,如果真能完全不考慮身邊的人,就不會不快樂了。”左煜說:“后媽也好,后爹也好,不爽就少見面,見面了就少琢磨,你只要專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了,用不着為了不值得的對象分散精力。”

“……”溫淺予不明白他怎麼能把一切說的如此簡單。

左煜嘆了口氣,轉移話題:“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天,到了日本你想去哪兒跨年?”

“不跨,晚睡毀皮膚。”溫淺予拒絕響應。

“一年就一次,別害羞,說吧。”左煜無視他的話語。

溫淺予瞧瞧這個傢伙,稍微思索了下,忽然微笑:“倒是有個地方想去,如果來得及買票的話。”

——

幾個小時后,站在迪斯尼樂園的左煜有些懵逼。

他實在買不到如此熱門的票,只好托朋友訂到了價錢水漲船高的迪士尼主題酒店,才混到入場資格,不禁躲着身邊洶湧的人潮抱怨:“竟然非要來遊樂場,太幼稚了。”

“不是你非問我的嗎?”溫淺予顯得很開心:“我小時候一直都想來的,可惜奶奶年紀太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家庭不幸福的人都特別惹人心疼,左煜回憶起自己作威作福的成長經歷,改口安慰道:“既然來了,那就去玩吧,別光看了。”

“可是隊伍都排的好長。”溫淺予東瞧西看。

“排唄,排隊也是遊樂場的體驗之一,排着的時候看看日本人也挺有意思的。”左煜微笑。

溫淺予瞧見別人拿的五顏六色的超大甜筒,便興沖沖地買了個,然後才跟着他去等着玩最熱門的過山車。

年底的時候日本早已飄雪,左煜無語地問:“你不冷啊?”

溫淺予還處在興奮期,邊吃邊說:“不,而且它很好看。”

“可怕。”左煜本想的是泡泡溫泉、吃吃懷石料理、看看煙花,現在站在人多到炸的冷風裏,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但快樂分兩種,一種是滿足自己,一種是滿足別人。

其實偶爾看到這個彆扭鬼孩子氣的那一面,也挺有意思的。

日本的女孩子喜歡美型男而且非常主動,溫淺予款款地站在那兒,很快便有學生妹湊過來搭訕了,可惜他完全聽不懂日語,只能茫然求助。

左煜也就是最近兩年才稍微學了幾句,驅趕她們道:“抱歉,他不拍照。”

“你們是一對兒嗎?”有個妹子問道。

左煜莫名其妙地笑起來:“你覺得像嗎?”

溫淺予全程茫然,等到人家嘻嘻哈哈地走了,才疑惑:“她們說什麼?”

“說你好看。”左煜敷衍。

溫淺予瞪了他一眼,忽然把沒吃兩口的甜筒交出來:“我冷。”

“……”左煜無語地接到手裏,望着前後兩頭都漫長至極的隊伍,只好頂着寒風解決掉這個坑爹的東西。

溫淺予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瞧着他偷笑。

——

人永遠都有樂於遊戲的天性,排除氣候的不人性,其實他們倆在遊樂場玩的還是挺開心的。

體驗過幾個熱門的項目,又參觀過漂亮的古堡和□□,最後在深更半夜只等着跨年倒數計時的煙花。

左煜靠在廣場邊的雕塑,拿出根煙擺弄了下,又因不是吸煙區而講素質的收了回去,隨口閑聊:“應該夏天來的,東京迪士尼有海洋主題。”

溫淺予帶着最常見的小惡魔發卡,抱着個好大的維尼熊:“那夏天再來呀!”

左煜一時間陷入沉默。

他對與小美人的關係難免有些猶豫,也不知道夏天到來的時候這個人還在不在身邊,走到現在的彼此,似乎全部都是因為機緣巧合與本能,而不是理智和願望。

而溫淺予也意識到了自己太過主動的態度,立即扭頭看別處,勾下被風吹到臉上的髮絲。

夜黑的很濃,周圍又都是閃亮的燈火,照在那張精緻的臉上,留下了薄霧般的陰影。

左煜見他的笑容消失掉,忽然又說:“美國的也很好玩,有機會我帶你去吧。”

溫淺予重新回過頭,心裏有無數個問題想問,卻不知先問哪個是好。

正巧此刻時間接近零點,人群和表演的舞台都躁動了起來。

隨着倒數計時,天空中炸裂了美麗的數字煙花。

小美人沒有跟着亂喊亂叫,只是靜靜地聽到新年的鐘聲,然後對左煜說:“新年快樂。”

誰知道隨之而來的,卻是微涼而溫柔的吻。

溫淺予在那個懷抱里感受到了冬夜的溫暖氣息,卻忍不住掙扎開:“你為什麼又親我?”

左煜回答:“因為不討厭。”

溫淺予瞬間皺眉:“什麼叫不討厭?”

左煜望着那雙在深夜仍舊明亮動人的眼睛,兩秒之後說:“就是喜歡。”

溫淺予無可抑制地臉紅了,他的心跳在這個瞬間告訴自己,這個人從始至終就跟友情無關。

也許真的喜歡上個錯誤的對象,但那就是喜歡,而不是其他的任何情緒。

——

為什麼忽然告白了呢?

大概那個時候無路可退、□□熏心、理智喪失吧?

左煜站在酒店的卡通淋浴下面使勁沖洗自己的腦袋,卻沖不掉溫淺予的身影。

其實小美人在他心裏,跟其他任何男人都無共同點,也不像任何女人,淺淺就是淺淺,就是一個獨立的存在,那麼美麗、那麼天真,傲嬌的像只無情的貓,卻也有軟弱的善良。

不想再糾結了,順其自然吧。

人活着把每件事都計劃得一清二楚,其實是很疲憊的。

左煜關掉熱水,隨便擦了擦自己便走出浴室。

太過童話風的豪華房間讓他有點鬱悶,好奇地轉了兩圈,才發現不太常熬夜的溫淺予已經倒在大床上睡著了。

左煜拿着毯子在床和沙發之間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躺到了小美人旁邊。

那緞子似的長發散落得四處都是,摸到手裏涼涼的。

左煜故意玩弄了片刻,發現溫淺予完全睡熟,又伸出食指慢慢地摸上他淡粉的嘴唇。

毫無提防心的傻瓜依然熟睡着。

仔細想想,他比淺淺大六歲還是七歲呢?

其實已經差的很多了。

慣於任性胡鬧、以自我為中心的左煜,終於在另一個人面前成了大人。

無論如何,都不能傷害他吧。

左煜這樣琢摸着,便也緩緩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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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應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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