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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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跟人打架而受傷,對左煜來講完全不是頭一回,但這次的亂子並非同齡人之間的口角之爭,所以左鵬程還是相當震驚,大晚上趕來盤問了半天,才叫兒子休息。

左煜這傢伙也是福大命大,雖然流了很多血,其實並未被傷到內臟,跟父母把錯誤和原因全攬到自己身上之後,便沒心沒肺地睡著了。

等到他再睜開眼睛,病房已經迎來了明亮的陽光。

喉嚨的乾渴比傷口的疼痛更先浮現。

左煜頭痛得不行,迷迷糊糊地在床頭櫃摸索礦泉水時,卻摸上了只微涼而光滑的手。

他驚訝地扭過脖子,竟看到溫淺予憔悴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不由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你還好吧?”溫淺予把吸管放到水杯里遞給他。

左煜咽了幾口水才道:“能好嗎,你被捅一刀試試?”

溫淺予的眉眼立刻露出傷心之色。

左煜真不習慣他這樣,立刻改口道:“我逗你玩呢,沒什麼感覺。”

“是我害了你……他本來要傷我的。”溫淺予說。

“你還不是為了救我才去砸他……嗨,不說這個了。”左煜平時挺愛沾沾自喜,此刻卻大度起來:“有飯沒,我餓了。”

溫淺予搖搖頭。

左煜無語:“你來看病人也不知道做個湯什麼的,太不像話了。”

“我不會。”溫淺予承認。

“那你不知道去店裏買嗎?”左煜真是對這傢伙小祖宗一樣的設定沒脾氣。

溫淺予見了鬼似的聽話地站起身來:“那好吧。”

“算了算了,我叫別人給我送,問你點正經的。”左煜疲憊地問:“事情後來怎麼樣了,他們為什麼要找珂月?”

“你姐姐報了警,我晚上去錄過口供,那幾個人跑了還沒抓到呢。”溫淺予回答:“我也不清楚怎麼回事,聽警察說,張齊因為涉嫌刑事案件,還沒放出來。”

左煜對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問道:“如果當初知道會這麼後患無窮,你還願意幫你同學嗎?”

溫淺予沉默片刻,開口說:“幫就幫了,世界上哪有如果?”

“我也是這麼想的。”左煜側頭露出笑意。

“想什麼呀,你好好養傷吧。”溫淺予拿起自己買來的大蘋果,卷了捲袖子削起皮來,動作依舊生疏。

沒想到左煜卻忽然拉住他的手腕:“你受傷了?”

溫淺予白皙的胳膊上擦出幾道血痕,紅紅腫腫的,宛如雪地上的落梅,看起來分外可憐。

“去擦點葯啊。”左煜又說。

溫淺予掙扎開對方的觸摸,小聲道:“沒關係。”

左煜嘲笑他:“別裝啦,平時那麼愛惜自己,要是留疤你不得懊惱死?”

結果溫淺予卻低下頭不講話。

“喂,怎麼,不會哭了吧?”左煜後背傷口隱隱作痛,實在是沒力氣爬起來折騰。

溫淺予這才望向他,眼圈紅紅地問:“當時……你為什麼要那麼做,萬一紮到關鍵的位置死掉怎麼辦?”

左煜的回答理所當然:“因為不想你受傷啊。”

溫淺予咬了下嘴唇,又鼓氣勇氣問:“如果是其他朋友在場,你也會同樣選擇嗎?”

其實左煜早就明白小美人什麼意思,但有些話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所以沒好氣道:“靠,你以為我有當烈士的愛好?”

溫淺予微怔,而後又露出微微的笑。

他的眼睛像春水,笑起來就有春風。

左煜不太自在,故意道:“傻樂什麼,快回家休息去吧,瞧你的黑眼圈。”

“真的嗎?”溫淺予立刻單純地捂住臉,開始各種懊惱。

剛巧這時左熙拿着大包小包的補品進到病房裏,風風火火地說:“蠢弟,我給你帶我媽煲的湯了,她跟我爸一會兒就到。”

溫淺予趕快起身,拘束地說:“打擾了,那我先走了。”

左熙放下東西,望着小美人匆匆逃離現場的背影,然後又神情瞭然地望向表弟:“喲,到底什麼情況,你現在解釋還來得及。”

“解釋什麼,我困了,你們別老來打擾我,影響我休息。”左煜立刻蒙住被子。

“不識好人心。”左熙哼了聲:“你爸要是看到剛才那個小男生,一準打斷你的腿信不信?”

左煜拒絕回應。

也許幾年前他真的會擔心害怕,只是現在走入社會,向每個年輕人一樣和父母漸行漸遠了。

——

很多時候不得不服姜還是老的辣。

左鵬程在社會上的人脈非兒子可比,很快就搞清楚了事情緣由。

那個張齊大概“流年不利”,本是被珂月父母當吸毒者舉報的,結果卻因涉嫌毒品中間交易,吸毒拘留變成了刑事案件,而張齊懷疑交易的錄像可能就在珂月手中,所以才焦慮不安,找到平時那些亡命徒尋覓珂月的下落,故此溫淺予連帶着左煜受到殃及。

在強壓的搜捕中,毆打左煜和溫淺予的一個小混子很快就被警方從去往哈爾濱的高鐵上抓住,叫擔心不已的左家人稍微得到些安慰。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當時只發現那姑娘吸毒,哪想事情會這麼複雜,真逗。”左煜躺在病床上聽完老媽嘮叨,不由弔兒郎當地笑道。

“你是不是真缺心眼,那袁海的女朋友,跟你有什麼關係,長這麼大了還不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嗎?”楊蓉看到兒子這麼凄慘,心疼地哭了好幾次:“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叫我跟你爸怎麼活,那我們還有什麼希望?”

“我的天,我能給你們什麼希望?”左煜覺得老媽特別誇張。

“我還等着抱孫子呢。”楊蓉擦擦眼角。

“別做夢了,我討厭小孩子。”左煜立刻拒絕。

“閉上你的嘴吧!知不知道把你爸氣得血壓都升高了?”楊蓉習慣性地伸手拍他。

左煜傷口很深,一震就痛,不由叫起來:“哎喲喂,媽,你饒了我吧。”

楊蓉嘆息:“真是不知道讓我們省心。”

左煜躺在原處,望着母親眼角隱約的皺紋,不禁回想起她年輕時的模樣,心裏微軟道:“以後不會了。”

“但願不會吧。”楊蓉搖搖頭,握着他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

烹飪會讓人變美嗎?

不,只會讓人變胖而已。

這個道理很簡單,所以溫淺予從小就不喜歡廚房。

他對食物要求的很簡單,外賣也好、麵包也好,餓不死就行。

至於維生素和膠原蛋白那些營養物質,倒不如買內服保養品來得簡單。

這次左煜受傷,讓性格直率的溫淺予很難過,拿着網上下載的食譜軟件跑到超市買了堆燉湯的材料,似乎是此時此刻唯一能為那個白痴做的事情。

就連切菜都搞不定的小美人,對大部分調料辨認不全。

他皺着眉頭在廚房折騰了整個下午,還為之翹了課,才搞出鍋勉勉強強的排骨湯。

已經被自己的手藝折磨到失去味覺的溫淺予心虛地盛了一份,冒着寒風跑到醫院病房,見面就說:“我帶吃的來了。”

沒把此事在朋友圈聲張的左煜正獨自瞧着電視發獃,聞言側頭道:“表現不錯。”

溫淺予向來是被供着的,對此待遇心生不悅:“你不要太得意忘形。”

左煜抱怨:“有我這種得意法嗎,都快半身不遂了!”

溫淺予理虧,把病床升起來說,然後打開保溫桶遞過去。

“你不喂我啊?”左煜果然開始得寸進尺。

溫淺予問:“你手斷了嗎?”

“哎,還以為救你一命,你就變得知書達理了呢。”左煜接過排骨湯問道:“飯店買的?”

溫淺予遲疑了下,點點頭。

左煜嘗了口,不禁糾結:“這店是不是該倒閉了?”

溫淺予不吱聲。

“你做的?”左煜問。

為之羞慚的溫淺予又一次點點頭。

這下左煜沒再講什麼,竟然認真地吃了起來。

病房裏一時間只剩下電視裏熱鬧的聲音,反而更靜得人不安。

溫淺予悄悄地摸住手指上做菜燙到的傷痕,低下了腦袋,讓長發悄然滑落肩膀。

“你不要對我又愧疚,我像你一樣,做任何事都是因為自己想做而已。”左煜忽然道。

“我不是愧疚。”溫淺予回答:“雖然也有愧疚。”

左煜朝他笑了下:“還是像之前兇巴巴的好了,你沒精打采我反而難受。”

“我哪裏兇巴巴了?”溫淺予皺眉。

“瞧,又開始瞪眼睛,就你眼睛大成了吧?”左煜笑。

溫淺予瞥了他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來,輕聲道:“那天我講的話不對,幸虧你沒事,不然我會後悔幫珂月的。”

“為什麼?”左煜咬着沒什麼味道的排骨隨口問。

“因為你比她重要。”溫淺予回答。

左煜手裏的動作停滯片刻,未再多言。

病房裏明明有些尷尬的氣氛,忽然顯出了絲叫人不人打破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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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應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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