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跟隨先生學習的日子5
“嬤嬤不必顧慮，明月已經拜見過老太爺了。”明月見着安嬤嬤欲言又止，便主動開口解釋着。
安嬤嬤一聽老太爺已經見過了，便鬆了口氣，笑了笑，又閑談了幾句，便告辭了，帶着人去了隔壁姑娘的院落。
薛春昭已經從正院裏搬了出來，在他的強烈要求下，薛如玉只好順着他的意思，在距離正院不遠的地方，選擇了一個小院落作為他的起居之所，起名為“悠然院”，薛春昭一搬出來，薛暖暖也鬧着要自己住，沒法子，薛如玉就在正院隔壁挑了一個小樓閣，讓薛暖暖住着，薛暖暖纏着自家哥哥薛春昭，也給小樓閣起了名字——“攬月樓”
此番薛如玉前往芳國，不放心薛暖暖，又因着某些打算，便將薛暖暖帶走。
因此，雲霧山莊裏，主子也就剩下薛春昭和薛大，哦，還有個住在梅林里的先生沈天極。
雲霧山莊的日常事務也便稟報到薛春昭跟前，由薛春昭處置解決。明月帶着四個侍從來到薛春昭院落的時候，他正在處理山莊的事務。
明月站在廊下，默默的聽着理事廳里，薛春昭稚嫩的聲音緩慢而淡定的響起，一一的處置着各種瑣碎繁雜的事務：
“……徐管家，蘭州的乾果鋪子送來的乾果，你分一分，送些到梅林，後山園子，其餘的你讓廚房腌制起來，暖暖喜歡腌制的青果子，你多腌制一些。我記得，庫房裏有一些舊被褥，你讓人整理登記，待過幾日，天氣轉冷了，就拿到義馬樓去。”
“……茶工的例錢該漲了，但須得有個章程，做事認真的，該漲，不認真的，比如說……陳管事你的侄子，三天前做茶的時候，跑去後山園子裏偷摘果子，我倒是不知道，後山我和小姐的果子園竟然這般受人歡迎？”
“再過幾日，便是冬至，冬至前，庫房的東西，都需清點備案，為著各位能夠過個好冬至，徐管家，你安排一下，庫房的管事嬤嬤暫且到茶工坊里清點茶工的庫房，茶工坊里的管事嬤嬤到山莊庫房清點，嗯，沒錯……若是有何問題，不能清點了，外庄鋪子的管事倒是有兩個可以過來幫忙？如何？沒問題的話，三日後，賬冊交於我。”
……
站在廊下的明月聽着，心頭默默的想，小主子年歲雖然小，可這處事的乾脆利落倒是和主子一般無二。
薛春昭在理事廳里處理完事務后，就見了明月，以及那四個侍從。
薛春昭有些愕然，看了看恭恭敬敬的跪在他面前的四個侍從，抬頭看向明月，困惑問着，“老師讓我選？”
明月恭敬垂頭應着，“小主子，這四個侍從，老太爺都已經看了，老太爺說了，由您選。主子也說過，如果小主子您喜歡的話，這四個侍從就全部留下。”
薛春昭看了看這四個侍從，又看了看恭敬垂頭站着的明月，老師疼愛他，讓明月和清風尊稱他為“小主子”，他心頭本就已經受寵若驚了，可沒想到，這個尊稱，並不只是稱呼，這四個侍從，定然是老師精挑細選的，適合於他的，不需要他再仔細的費心思調、教的侍從，定然是比之小墨小筆更合他的心思。
這份疼寵，讓他心頭漲漲的，又甜甜的，他身邊不是沒有疼寵他的人，娘親，外公都那麼的疼惜他，可是，老師是不一樣的。
那是老師，在上輩子，是收斂了他和暖暖屍首，免遭皇甫家鞭笞侮辱的恩人，是代表慶國跪在外公和他的墳墓前，祭拜於他的恩人，最重要的，那是他所濡慕，所敬服的強者。
這麼一個人，將他如同子侄般疼寵，他怎能不動容？
薛春昭想，這份心意，他不能拒絕，若他拒絕了，讓明月清風這兩個先生身邊的侍從如何看待？老師讓他們尊稱自己為小主人的時候，他所考慮的可就不能那麼簡單了，他需得考慮，老師身邊的人，還有老師的立場。
而老師讓明月帶着這四個人去讓外公看了，就是考慮到自己不能獨自決定此事，娘親不在，他身邊的事，能有決斷權的也就只有外公了，現在外公讓明月帶着人過來，那就是已經答應了。
於是，薛春昭想了想，乾脆直言問道這四人，“你四人叫什麼名字？”
那四個小侍從跪地恭敬說著，“請小主子賜名。”
薛春昭眨了眨眼，沒有名字？嗯，那就是過去從來都沒有主子的。
“小主子，這四人……都懂些武藝，此前他們只有代號，現在來到小主子身邊，自然是由着小主子賜名了。”明月低聲說著。
薛春昭想了想，微微點頭，“今後你們四人就留在我身邊吧。”說罷，薛春昭指着左邊的額頭中間有一個紅痣的面容俊秀的小侍從微微笑道，“薛家僕從到你們這一代的時候，是永字輩，小筆小墨的名字就是薛永筆，薛永墨，你就叫薛永平，你是薛永安，你是薛永喜，你是薛永樂。如何？”
四個侍從忙歡喜跪下，說道，“謝小主子賜名。”
薛春昭微微點頭，看向明月，彎彎眉眼，淺笑說道，“煩勞回去告訴老師，我晚間會過去給老師請安。”
明月恭敬應着，又微微抬頭低聲說著，“小的今日給小主子熬了葯膳，小主子可要趁熱喝了才好。”
薛春昭微微一笑，“你辛苦了。”
明月忙跪下磕頭，“小的不辛苦，小主子莫要折煞了小的。”
薛春昭一愣，隨即無奈的點頭，“好吧，你起來。”
明月這才站起，又低聲說著，“小主子也是明月的主子，為小主子熬煮葯膳本來就是分內之事。”
薛春昭默默點頭，“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
明月又恭敬鞠躬做禮，慢慢的倒退着離開。
那四個小侍從，見在獄門裏地位崇高的明月都對薛春昭這般恭恭敬敬的，對薛春昭更加恭敬了，想他們四個人是獄門裏一層一層選□□的九殿種子，只待他們成年，就可進入九殿，成為九殿無常，說不定表現好的以後還可成為九殿閻羅的備選。沒想到會突然間被明月閻羅給帶出來做侍從，若是能夠做傳說中的門主的侍從也是極好的事，可是沒想到是做一個比他們還小兩歲的小公子的侍從。他們心頭一開始還有些不渝，可見明月閻羅一口一個小主子的，對小主子還這麼恭敬！
這四個小侍從心底就不敢造次了，小主子一定是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
明月離開后，薛春昭又遣人請來了安嬤嬤和徐管家，將事情簡單提了一下，就讓這四個小侍從跟着安嬤嬤和徐管家離開。
待廳堂里，只剩下薛春昭和小筆小墨了，薛春昭叫來兩人站在跟前，嚴肅臉問着，“你們兩人可願服侍老太爺？”
小筆小墨對視一眼，本來之前因着公子收下先生送來的四個小侍從就心頭惶恐，可這會兒聽着公子話裏頭的意思，原來是對他們兩人另有安排？小筆小墨惶恐的心不由安定了下來，兩人齊齊跪下，恭敬說著，“願聽從公子安排。”
薛春昭微微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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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里，沈深站在院子裏，背負雙手，聽着身後雙膝跪地的灰衣人稟報着：“……沈珏沒有拒絕溫相的提議，已經啟程前往華洲，皇太后的千秋誕已至，中宮已經着手準備慶典，但太皇太後言道今年戰事頗多，中宮一切慶典都須從簡，上京已經有流言傳出，說是皇太后之前插手干預朝政所致……另外，溫相有手書一封，太皇太后也有手書一封，請主子御覽。”
沈深漫不經心的揮手，一旁恭敬跪着的清風接過。
“……十一爺呢？”沈深語氣輕淡問着，“可有好好讀書？”
“回主子話，十一爺在太皇太后處，每日用功讀書，除了前往天一閣聽政，並沒有外出。”灰衣人遲疑的稟報着，主子不會無緣無故的問，這裏頭難道有什麼疏忽之處？
沈深嗤笑一聲，“沈十一如果有乖乖讀書的話，那他就不是太上皇看重的皇太子了。”
灰衣人忙磕頭，“屬下該死！”
一旁的清風遲疑的小聲開口，“主子，十一爺的人手難道是太皇太后給他的？”
“太上皇留下的后招可不只是一個太皇太后。”沈深聲音輕淡，語氣漫不經心，“沈十一的事無需理會，只要他沒有昏頭到出賣慶國的國土，那就隨他去吧。”
沈深的話一出，灰衣人和清風都心頭一個咯噔了！
——主子話里的意思就是不打算再理會慶國了？！
那，那慶國該怎麼辦？！
自太上皇病逝，慶國留下的亂攤子如果不是主子平定，慶國早就亂套了！
“告知白雲，紅日，撤出上京所有人手，轉至芳國，景國，無煙之地，其餘人暫且回到獄門，聽候安排。黑甲軍的印章送回太皇太后處。天一閣的閣令送到溫相處。”沈深說罷，揮手示意灰衣人退下。
灰衣人一時間有些不安，下意識的看向清風，卻見清風恭敬低垂頭，灰衣人突然間了悟，他所追隨的主子從一開始就不是慶國的瑞王，而是眼前這個背對着他的，從片言隻語中就能了解上京形勢，並果斷作出決議的男人。
灰衣人恭敬磕頭，躬身恭敬的倒退離開。
灰衣人離開沒多久，明月捧着一個盤子快步走來。
沈深瞥了眼盤子，見盤子裏是一碗素麵，不由勾唇，“阿寶兒來了？”
明月恭敬跪地，雙手高舉盤子，“回主子的話，小主子因着應予了薛老太爺，眼下不能過來，小主子說，這碗素麵他剛剛做好的，請主子品嘗。”
沈深端起素麵，笑了笑，轉身便端着素麵回了屋。
一旁跪着的清風偷偷的吁出一口氣，朝明月伸出大拇指，這碗素麵來得太及時了！
明月費解，怎麼回事？
清風瞥了眼屋裏，正在慢條斯理的吃着面的沈深，主子沒發話，他不敢開口，更不敢離開。
“你們兩人也下去用膳吧。”屋裏的沈深頭也不抬的說著。
清風和明月趕緊的磕頭做禮，隨後就安靜的倒退着離開。
一回到他們兩人的屋裏，清風就嘆了口氣，看向明月，“主子退還黑甲軍的令牌和天一閣的閣令了。”
明月一呆，“哈？”
“沈十一爺自作主張的做了一些事，太皇太后似乎也有意縱容試探，主子生氣了。白雲紅日過幾日也要來寧陽了。”清風邊說邊給自己灌了一大壺水，灌完又怒道，“上京的那些人簡直就是忘恩負義！沈十一爺要不是有主子這麼些年護着，他早就被沈大爺和皇太后給殺了！這些年來，若不是有主子的黑甲軍壓着邊境，芳國和景國早就打過來了！七年前，主子接手黑甲軍的時候，黑甲軍是什麼樣的，現在呢？主子是曠世奇才！哪怕是薛家的老太爺也比不上主子，若不是主子在，黑甲軍哪能成為今日慶國的神兵利器！？哈！好了！現在神兵利器練出來了，慶國的局勢穩定了，又有溫相在了，他們就打算把主子扔一邊去？！”
“不是扔一邊。”明月低聲垂眼說著，語氣里透着殺意，“他們是想卸磨殺驢！”
清風冷笑，“那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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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沈深慢慢的吃着素麵，眼睛微微的眯起，麵條的勁道不錯，就是這個麵湯咸了點，但一想着是自己的阿寶兒做的，這麼點咸也不覺得有什麼了。
想着過去，曾聽一心道長那個老神棍說過什麼有緣之人的話語。似乎每一個人都會有一個緣定之人，這個人許是你的劫難，也許是你的福緣，遇上這麼一個人，你會忍不住待他與眾不同。
他自從遇上了阿寶兒，就對阿寶兒總是與眾不同。
不過阿寶兒這般乖巧可愛，待他與眾不同些也是常理，沒看老薛那個固執的，為著阿寶兒，也妥協了那麼多嗎？若是沒有阿寶兒在，僅憑自己是慶國沈家人，老薛頭早就將自己趕出山莊了。
沈深放下筷子，眼前的碗乾乾淨淨的。沈深愉悅的眯起眼睛，幾日前，他聽明月提起，說阿寶兒給住在後山園子裏的老薛頭做了一碗餃子，親手和的面，親手包的餃子，那個餡料因着安嬤嬤拒絕阿寶兒拿刀，就由安嬤嬤自己剁餡，不過，即便如此，想想那是阿寶兒親手包的餃子，第一個餃子卻進了老薛頭的嘴，他就渾身不舒服。
若不是那天晚些時候，阿寶兒親自給他端來了他做的熱乎乎的餃子，他心頭的不舒服只怕也沒有那麼快消去。
沒過多久，明月和清風就悄無聲息的來到屋外輪值了。
沈深頭也不抬的喚着，“進來。”
明月和清風進屋后，就跪地請安，“主子。”
“阿寶兒收了那四個侍從了？”沈深抬頭看着明月問着。
“回主子的話，小主子收下了，還給他們賜名了。”明月說著，頓了頓，低聲道，“原先小主子身邊的小筆小墨，小主子安排他們去了後山園子，說是今後就服侍老太爺。”
沈深輕輕一笑，真不愧是他的阿寶兒。將身邊的侍從全部用了他送來的四個侍從，這便是一種直接的毫不遮掩的信任了。
這種信任……他還是第一次得到。
細細想來，從他吩咐明月給阿寶兒燉煮葯膳起，不管他給阿寶兒帶去什麼，阿寶兒從來都是直接接受，從不懷疑，隨後又努力的回報着什麼，親手做的餃子，素麵等。
說起來，阿寶兒回報於他的好像都是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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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園子裏，薛大坐在榻上，看着坐在他對面的正在認真沏茶的薛春昭，笑眯眯的開口說著，“你讓小筆小墨待在這裏，就放心吧。外祖父會幫你好好教的。”嗯，他一定要幫阿寶兒教出忠心的好侍從！
正在沏茶的薛春昭聞言有些愕然，隨即嚴肅臉，“外公，阿寶是真心誠意的想讓他們待在這裏的。”
薛大一愣，“哦？你不是……”不是想讓小筆小墨在他這裏好好受些教導，將來好能幫忙嗎？
“外公，老師給阿寶送來的四個侍從很不錯，阿寶身邊的人夠用了。”薛春昭嚴肅臉說著。
薛大皺起眉頭，“但是……”那好歹是沈天極送來的人啊。
“外公……老師給阿寶安排的定是最好的。”薛春昭認真的低聲說著。
薛大聽着這話，沉默的看着薛春昭半晌，才慢慢的點頭，笑道，“阿寶兒喜歡就好。”
薛春昭聽着這話，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薛春昭不知道，此時的薛大胸口是一下一下的抽疼，阿寶兒為何會對沈天極這般信任？還不是因為皇甫文那個該死的！
——阿寶兒如今才七歲，最是濡慕父親的年齡，可皇甫文的□□和火海毀了這一切！
於是，在沈天極出現后，阿寶兒心底對父親的濡慕和依賴，就全都轉移到什麼都懂，又處處疼愛他的沈天極身上了！
而這些，他卻是不能對阿寶兒言明，也不能對任何人言明。
也許，女兒薛如玉還能聽他說說？但……只怕女兒聽了會多想，女兒雖然從未說過，可是男女之情，只怕女兒短時間內是不會想到的。
看着薛春昭開心的笑容，薛大心頭對沈天極的那點芥蒂慢慢的消去，哎，罷了，罷了，只要阿寶兒開心就好。
芳國是水上國度，國都是羅秀島，大大小小的船隻在芳國的島嶼四周航行，極為熱鬧，而在距離舜國南境最近的桃花島上，桃花飄落，清風吹拂，芳國的桃花島果然四季如春。薛如玉這般想着，帶着些許的漫不經心，若是寧陽嚴寒，那就帶着阿寶兒來此過冬，那也是不錯。
可惜，阿寶兒他的身體幾年內都不許遠遊。
“娘親，是花花。”小步小步的走着的薛暖暖，一隻小手緊緊的拽着薛如玉的裙子，一隻手好奇的接着飄落的桃花瓣。
“嗯，是桃花哦。”薛如玉低頭看着身側倔強的不許人抱着，偏要獨自一人走着的薛暖暖，溫柔的笑了起來，蹲下身，拂落薛暖暖頭上的花瓣，“暖暖可喜歡？”
“哥哥喜歡，哥哥喜歡花。”薛暖暖彎着眉眼，露出大大的笑容，“帶花花給哥哥！”
“好，我們帶好多好多花給哥哥。”薛如玉輕聲哄着，看着薛暖暖，笑容更是溫柔。
而不遠處，靜靜的佇立着的身形高大的男子，面容深刻英挺，他痴痴的看着那桃花林中的母女兩人，他的目光流連在薛如玉身上，帶着痴纏的溫柔，而當他的目光落在眼睛空洞的薛暖暖身上，他的目光中閃過一抹心疼。
隨後不久，一人前來。
灰衣僕從打扮，恭敬的朝薛如玉躬身做禮，“夫人安好。小的歐陽甲，代我家主人恭請夫人前往桃林園。”
薛如玉淡淡的點頭，她此行的目的便是為了見歐陽家的人，據聞似乎便是那歐陽禹將軍？只是，那歐陽禹將軍頗為神秘，身份也很是高貴，怎會出來見她？
薛如玉見前方的路途有些曲折彎繞，便彎下腰對薛暖暖低語了幾句，薛暖暖乖巧的點頭，隨後就張開雙手，由着薛如玉抱起，朝前方的桃林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