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轉機
賈茁剛摩擦兩下,就聽到“轟”的一聲,一大盆多肉和一大袋種子拋散在地上,被顛的七零八落。
這……
這不是自己被車撞到時,懷裏所抱的東西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
賈茁捂着嘴,不敢置信。
半響才敢用顫抖的手去摸地上的東西,隨着指尖傳來的觸感,她終於肯定,這些東西是真實存在的,跟着她一同來到了這個世界。
還沒來得及察看,就聽到了推門的聲音,賈茁急的大喊一聲“收”。定睛一看,地上的東西果然沒有了。而虎口上那顆淡淡的印記,卻彷彿越發鮮活了。
“咋不在屋裏歇着。”劉姥姥看過地里的莊稼,發現長勢喜人,這才放下心回來。
“屋裏獃著太悶了,我想在外頭吹吹風。”初春的風,吹在身上,暖暖的,並不傷人。加之賈茁心情激動,小臉紅撲撲的,看着倒真不像是之前病秧秧的模樣。
庄稼人沒那麼多講究,見她真的好了,也就不再多言。
樂呵呵的洗了手,“那咱們巧姐等着,給你做白面餑餑吃。”
“我來給姥姥幫忙。”賈茁不願做個閑人,跟在了劉姥姥身後,沒有想到姥姥先進的是自己的屋子,從袖子裏摸出鑰匙,打開床頭的柜子,上格放着白米白面,賈茁約估了一下,加起來大概十斤左右。
下格放着一點大豆和黑灰色的雜和面,數量更多一些,總有個二十來斤。賈茁心裏一顫,離着秋收還有大半年,這點東西,不會要吃到秋收吧。
劉姥姥從懷裏摸出個銀鐲子,薄薄的一小圈,上頭也沒什麼花紋,卻拿了一塊帕子擦了又擦,又包好裝進了一個瓦罐里。
轉頭對賈茁道:“這是芸嫂子給你留的,姥姥先幫你收好。”
“姥姥,給板兒念書吧。”賈茁搖搖姥姥的袖子。
“傻孩子。”劉姥姥摸摸巧姐的手,不可置否。
賈茁還想再說,劉姥姥已經捧了白面裝到碗裏。
“來,咱們巧姐拿着這個。”
“喛。”賈茁只得接過。
劉姥姥又倒了些雜和面,反身鎖好柜子,這才去了廚房。廚房就搭在院子裏,正中靠牆有個土壘的灶台。
白面和了水特意約出一塊單獨放着,剩下的加了野菜和一大團黑灰色的雜和面。
賈茁暫時幫不上什麼忙,就蹲在地上幫着添柴。
“姥姥,咱們家的院子後頭,怎麼空了那麼大一塊地。”賈茁試探的問道。
“那個呀,還沒時間整,過些日子,準備種菜的。”劉姥姥隨口答道。
“那,我能種些東西嗎?”賈茁有些急切的問道。
“行啊,我們巧姐想種什麼?後山上也有好看的花啊朵的,叫板兒給你挖幾顆回來,栽在屋子後頭,賞什麼來着……”劉姥姥一時想不起來。
“賞景兒……”
“對對,就是賞景兒。”劉姥姥嘴裏說的熱鬧,手裏一點也不耽誤,麵糰揉好又切成小塊,一會兒上鍋去蒸。
可我不是為了賞景,這話賈茁說了姥姥也不會信,乾脆不說了。反正有地能用,已經達到了目的。
到了中午,蒸好的兩個白面餑餑留給賈茁,剩下的雜和面野菜餑餑,劉姥姥撿到藍子裏,要往地里送。
放在前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死面饅頭,這會兒卻成了別人捨不得吃,專門留給她的金貴東西。賈茁每吃一口,都要嘆一口氣,先不提身份見不見得了光,王仁和賈芹會不會發現她,擺在面前的,首先是吃不飽飯的窘境。
吃了一個,將剩下的一個白面餑餑扣在碗裏,賈茁到了後院集中意識摩擦着印記,這一次她可學乖了,直接蹲到了地上。
東西果然又掉了出來,這回終於沒有摔的七零八落。
賈茁激動莫名,當初她一時興起,打算好好打理一下荒蕪已久的陽台。起初只是打算買幾盆多肉植物,和一盆草莓或是蕃茄種着玩。
結果一時沒抵擋住花店老闆的熱情,將店裏所有的多肉植物,每樣都挑了一份,裝到一個長方形的花盆裏,擠的滿滿當當。又拿了一包家庭陽台瓜果套餐和一包家庭陽台花卉套餐。
可能是看她買的多,老闆還從角落裏摸出一本養植的圖書當作添頭送給了她。
這些東西,應該有一些是這個時代沒有的吧,賈茁兩眼冒出金光,彷彿看到了數不清的銀子,朝她撲過來。可是一一翻找過後,她乾脆坐到地上,面對着這些外來物種,眉頭越蹙越緊。
她毫不懷疑多肉植物能討得這個時代閨閣女子的歡心,甚至能颳起一股旋風和潮流。但是,她該怎麼把這些東西賣到富貴人家裏頭去呢?
沒有店鋪讓人挑選,唯一的辦法就是推車送上門,她是沒法露面的,劉姥姥一把年紀,根本不用多想。男人不可能進內宅,劉氏絕對不是一個擅長做生意的,青兒又只是一個孩子。
最重要的是,當初劉姥姥能進賈府,是因為沾着當初連了宗的親戚關係。若是別人家,誰會讓一個推車叫賣的人進門。
寄到別人的店鋪售賣,這是絕對不行的,多肉植物非常好繁殖,遇着懂行的,分分鐘給你複製走,她豈不是白白替人做了嫁衣。
花卉種子賈茁看都沒看,再好看的花,還是那個道理,沒有門路的時候,種了也是白種。
剩下的瓜果種子反倒成了希望所在,一一攤開一看,賈茁恨不得想罵娘。
“西瓜?老闆以為我家住的是別墅,還是說他以為陽台上能夠種出西瓜來?彩椒?即好看又好吃,我承認,可是光靠辣椒能吃飽肚子嗎?草莓?蕃茄?道理同上,而且全是這個時代沒有的東西,她靠什麼推廣。火龍果?櫻桃蘿蔔?”
看一個嘆一口氣,賈茁不斷的搖頭,就差喊出救命來了。
終於,抓到一包玉米的時候,她放聲大笑,“天不亡我,關鍵時刻還是糧食靠得住啊。”
一通狂親,賈茁將其他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只留下兩包玉米種子,上頭分別寫着脆甜水果玉米和黃糯玉米。
賈茁想了想,只取了一半出來,剩下的還是放了回去。心裏對花店賣出來的種子質量,還存着一點擔心,不打算跟王家說的太清楚,省得大傢伙白白高興一場又失望。
結果證明是她想多了,在她提到想在後院種點東西時,劉姥姥根本沒當一回事,王狗兒憨憨一笑,“讓板兒明天在家,把後頭的地犁上。”
劉氏忙着挑水,根本沒有理這麼一檔子事。板兒在院子裏劈柴,青兒幫着把劈好的柴紮成捆,聽到之後一個“喛”了一聲,另一個只是抬頭看了一眼,根本沒人問一句,她要種什麼。
這讓白白準備了許多說辭的賈茁,壓根沒派上用場。
劉姥姥笑眯眯的盤算道:“明兒把地犁了,種些瓜菜,再去抱一窩小雞崽子回來,養着下蛋。等忙過這一陣了,再喂頭豬。過年的時候請人殺豬,咱們做血腸,鹵豬頭肉,好好過個年,豬肉賣了,再買兩頭回來養着,慢慢攢了錢先把房子給贖回來,以後再把地給贖回來。日子呀,就是這麼一步步過出來的,姥姥我呀看了一輩子,錯不了。”
一屋子人聽到這話,都笑了,劉氏放下水桶,扶着腰笑道:“別的我也不想,把屋子贖回來我就心滿意足了。”
笑着笑着,抹起了淚。以前王家的日子過的也不算富裕,但總算有十來畝良田,養了牛還養了豬。男人又勤快又肯干,日子一天比一天有盼頭,那樣的日子她已是極滿意極了。
慶幸自己嫁到了好人家,就算中間遇着難事了,她娘還能去大戶人家走一遭,硬生生把過不下去的日子,重新給過紅火了。來回幾年間,添了地,又蓋了新屋。甚至還打了銀簪銀鐲子,穿起了好料子,擺了一回太太譜。
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借來的福氣終究是借來的,老天爺讓你還,你敢不還嗎?
賣光了家產去救巧姐,劉氏知道這是報恩,人活着就不能昧良心。可是真到了家裏一貧如洗,王家的屋子和地都典當出去,搬回娘家住着茅草屋,自己下地幹活時,終於還是忍不住怨了。
“好好的,哭啥哭,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有啥可說的。”王狗兒低低吼了一嗓子,“還不趕緊燒水。”
劉氏不敢言語,轉頭去廚房裏燒水。板兒他爹是家裏的壯勞力,地里的活,大半都是他的,她哪敢怠慢,每天晚上燒了水給他泡腳解乏都是必做的功課。
劉姥姥見女兒去燒水,拍拍巧姐,“一會兒姥姥給你做麵疙瘩湯。”
“姥姥,我不餓,中午的餑餑還剩下一個呢,叫我扣在碗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