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如死灰,應是如此
嚴子穆唇角弱弱一動,目露些許笑意,聲音低弱的渺不可聞,“我早就知道……”
“要敘情,在黃泉路上有的是時間,嘮嘮叨叨的好不煩人!”皇后不悅皺眉低喝,眼睛卻瞟向抱着何雨珊的皇上,妒火燒的她的手在發抖。
皇上似是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只是與懷裏的女人低聲笑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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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只聽得有亂糟糟的聲音傳來,人牆再次被震動,一個身着官服的年輕男子寒臉大步直走,眾侍衛拔刃攔阻,卻是步步後退。
“唯朗!萬萬不可衝撞了聖駕!”靖嘉王爺蕭占凌起身急喊。
秦唯朗不顧攔阻,徑直在雲貴妃與嚴子穆的身旁重重跪了下來,朗聲道:“臣願以性命擔保,貴妃娘娘絕對不會與嚴侍衛做出那種事,更不會通敵賣國,求皇上、太后明察!”
“秦唯朗,你大膽!居然敢私闖禁宮!”皇后夏冬蓮厲聲斥責。
秦唯朗的額頭,重重的磕在了身前的雪地上,“皇上!貴妃娘娘性高潔,嚴侍衛性嚴謹,絕無苟且之事!”
“你倒是對她真了解,願以性命擔保……”皇上的唇角,勾勒着淺淺冷笑,手指上還繞着一縷雨妃的髮絲。
秦唯朗聲音高亢,繼續陳詞,“當年,她披甲上陣,浴血沙場,為青桑立下赫赫戰功,怎麼可能會……”
“唯朗,別說了,我方才已經說過了,我認了。你今日能來,總算使這些雪花不那麼冰冷了。”雲貴妃忽的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側頭報以他一個感激的笑容,“這件事,實在是太臟,不要辱了你。好好的做官,時刻別忘了初心,你心尖上站着的,是青桑百姓。”
“長汀!你胡說什麼呢!”秦唯朗大驚失色,膝行着向雲貴妃面前挪動了一下,“子虛烏有的事,為何要認?你不是說過嗎,人活一世,氣節最重!”
“秦唯朗,你方才叫這賤婦什麼?”皇后冷笑,隨即便看向了皇上,“皇上,這秦太尉與這賤婦的關係,似乎……”
秦唯朗這才覺察情急下失了言,慌忙看向皇上。
蕭占凌和塵煙心裏更是急了,這可真是忙上添亂。
皇上臉上的冷笑更足了,深如古井的眼睛裏,隱藏了太多別人讀不懂的東西。何雨珊弱弱靠在他的懷裏,靜靜垂眸不語,似一根軟軟的綠藤,纏繞他、依賴他。
“花慕寒。”
皇上的眼皮一動,手指顫了顫,上面纏繞的髮絲滑落,眯眼看向了那個白色的後背。
“胡棟!”夏太后陰沉的聲音隨即響起。
之前那個去雲棲別院的太監忙躬身向前,“太后。”
“立即將這個禍國妖孽處死!死到臨頭,居然還敢直呼皇上名諱!”
“是!奴才遵命!”
“慢着。”就在胡棟領命之際,皇上淡聲攔阻,“有什麼話,你說。”
何雨珊微微瞥眸,看向了坐在地上的兩人,輕咬下唇。
雲貴妃始終背對着皇上、太后,語氣平靜似水,“花慕寒,十三歲那年,我在無憂谷中認識了你,若是你心中還記着當初那個趴在你背上的百里長汀,就把嵐月四人放了。我現在是在跟花慕寒說話,而不是什麼……皇上,也不是蕭慕寒。”
“讓他們四個以後跟着唯朗,讓他們為青桑國奉獻出更大的價值,死在戰場上,總比憋憋屈屈的死在這裏強。若是你恨百里長汀,那就看在我曾為你費盡心思滅南月國的份上,答應我。”
“主子!”
在這期間,蘇蘇與清清兩個丫頭已經醒了過來,四人忍痛伏跪在地上,向雲貴妃這邊苦苦掙扎。
“都給我站起來!不許跪!不許多言!更不許哭!”
嵐月四人聞言,迅速擦去臉上的淚水,掙扎着單膝跪在了地上,不再多言,神情無比悲壯。
雲貴妃那聲突如其來的低吼,不僅讓眾宮娥太監紛紛後退,就連身後的那群嬪妃都被嚇了一跳。
特別是那何雨珊,瑟瑟的往皇上懷裏鑽了鑽。
“皇上,與朝星會勾結一事,她的這幾個奴才不可能不知情,自然也是從犯!如此的大罪,就算誅九族都不為過,豈能放過!”太后眼中閃過狠戾。
雲貴妃微微蹙眉,暗暗咬了咬下唇。因之前的低吼,她的聲音里透着絲絲嘶啞,“花慕寒,可願答應?”
“你既然這麼在意這四個奴才,她們又忠心的很,一起去,不好嗎?”聲音薄涼,不慍不怒,唯有一絲戲謔的笑意。
何雨珊捏緊的手指關節,鬆了些許,眼中有晶亮的光芒一閃而過。
心如死灰,應是如此。
雲貴妃此時,不止連發怒的心思都沒了,都懶得回眸再看那人最後一眼。
“嵐月、大寶、蘇蘇、清清,”她歉疚的看向了風雪中咬牙堅挺着的四人,“在千夜,若說我對不起的人,除了我妹妹雲幽,就還有你們四個。我倒是有些慶幸小寶死在了沙場上,因為,那樣的死法,好歹不會感到屈辱。”
“從咱們相識的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們當成了生命中最要好的朋友,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害了你們。可惜,時光不能倒流,若是我自己能選擇,一定不會選擇認識你們,最起碼,不會在這個地方認識你們……”
“主子。”嵐月忍痛,聲音清亮無比,實在是與這宮中那些唯唯諾諾的奴才大不相同,“我們五個自從跟了主子,主子一直厚待我們,實話實說,在我們心裏,也早已經將主子當成了最好的朋友。自從跟着主子上了戰場,我們五個便覺得自己的生命,有了不一樣的意義,與主子的感情,也早已超越了生死。這輩子能與主子相識,不知是我們五個幾世才修來的福分,我們絕對無怨無悔!”
蘇蘇性子最是剛烈,緊跟着一字一句的艱難開口,“我們願追隨主子一同去!無怨,亦無悔!”
天地間,唯剩那簌簌的落雪聲,四個奴才的莊重肅穆、慷慨赴死,震撼到了在場的所有宮女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