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三 商議(一)相見難歡

章四三 商議(一)相見難歡

無涯一塊青布包着頭,就如凡間女子生兒育女坐月子時的模樣。

“小師叔你這是……”

“婉兒,近年來師叔我得了頭風症,發作起來頭痛欲裂,非得用頭撞牆才可得緩解。”無涯一本正經道:“我見這聽雨閣一磚一瓦皆是珍寶,也捨不得用頭撞之,故而命龜不同采了一塊巨石回來。”

小師叔也太傻了,這凡人之體用頭撞石,該是多疼?婉兒柔聲道:“我忘念峰有諸多靈丹妙藥,小師叔只需去求一味來,便可解了頭風之症,何苦用頭去撞石?”

“此症非世間藥石可解。”無涯搖搖頭:“金仙曾對我說,凡事不可完美,完美則太過,易招天譴,服食不老丹后,日久必定會犯頭風。他要我千萬莫要尋其他藥石來解,否則不老丹靈性也會隨之散失。”

這樣小師叔他豈不是太苦了?一念至此,婉兒也沒再多想,伸手取下無涯頭上的青布,看到那一個個凸起的青包,還未開口,淚卻先滴了下來,心痛之下,哪裏還會顧及什麼男女大防,一雙手輕輕撫着,口裏說著:“可疼么?好些了么?”

這、這……無涯大窘,一張俊面紅到了頸脖,真真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一會兒,婉兒自個醒悟過來,哎呀一聲,慌忙縮回手,又羞又急,只得掩面哭泣。

“莫哭、莫哭,這頭風症來得猛,也去得快,或許今日、明日,它就好了。我撞啊撞得,慣了,也就不覺有什麼苦楚。”無涯以為婉兒只是心疼自個滿頭青包,怎會想到這男女之情上去?心想勸慰幾句,她便可破涕為笑,誰知婉兒愈發哭得凶了。

無涯一時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正束手無策時,卻瞥見火靈兒腆着肚子,躲躲閃閃從婉兒身後走出。

“你這貪嘴的東西,有了吃食,便把我也忘了,難怪這幾日我見不到你,原來你躲在這兒。看我不打你!”無涯正愁沒有話頭,遂拿火靈兒作個引頭。

“小師叔莫要打它。”婉兒抱起火靈兒,把它護在懷裏,又抬起頭看着無涯,眼中凄苦讓人生憐:“它知我疼它、喜歡它,粘着我、不舍我也是情理之中事。按說人為萬物之靈,應比它更知冷知熱,奈何我一片心意,他卻茫然不知……”

婉兒一氣把話說完,自覺心中舒暢了許多,又幽幽看了無涯一眼,獨自帶着火靈兒離開。-====-

原來婉兒已非是當年那個小小丫頭了!無涯忽然明了,只是情已有寄,怎可再誤他人?日後還是刻意疏離一點為好。

是夜。聽雨閣,無涯房中。

龜不同見無涯滿頭青包仍未消退,也頗為不解:“以少主如今的修為,一點皮肉之傷當可立馬自愈。何故一日過去了,還未復原?”

“我身化五行二氣,一時間,卻難以收放自如,此傷為五行相剋所致,傷在靈胎,應在體膚。沒個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無涯絲毫不以為意:“這點小傷何足道,不同,你再來看,我可有進展?”

一語剛了,無涯就已不見。

眼前巨岩依舊巨岩,只是可惜,僅僅半息,無涯身形就露了行藏。

土、金一合,無涯便不能在石中藏身,砰,又跌了出來。

“一夜之功能如此,也算不易了。天淚盛會還在數月後,或許到時少主已修成藏匿之法了。少主用功吧,容老奴先行告退。”再看也不過多聽砰砰幾聲,少主能忍,老龜我卻看不下去,龜不同起身拱手。

“去吧。”無涯擺擺手。

五行運行不止才可保天穩地固,五行遁術不過是藉機化為一氣,順勢而去,故而不為五行所傷。而藏匿即是不動,自己化為二氣,待於一處,便是與天地五行運行之力相抗,以一人之力怎敵得過?這藏匿不住也是必然。莫非要這樣?

無涯復化為二氣,進入巨岩中,片刻才出。

“原來如此!果真如此!哈哈……”無涯縱聲大笑,一掃往日陰霾。

婉兒自從對無涯敞開心扉后,再見無涯便少了許多言語,只是一味默默做事,對無涯照料卻更為盡心。

無涯本想刻意疏離,不過轉身一想還是只當此事從未有過為好,淡淡化去,終究也不傷婉兒的心。

半月時光在無涯、婉兒彼此糾結、嘆息中很快就過去了。

這日,無涯換了一件淡墨長衫,早早立在玉泉院門前,恭迎青曼師叔。

銀髮淡墨,背影瀟洒,初陽又用一點暖色將他俊面輪廓勾勒的更為分明。

婉兒躲在門后,遠遠看着,不覺又痴痴戀戀。

一朵青蓮從南宗飄來,有數十位道姑駕着法寶緊緊跟隨。

“青曼師叔好。”無涯一撩長衫,拜下。

“無涯孩兒可好?快些起身。”蘇含煙扶起無涯,略一瞧:“你也百歲之人了,怎不知小心?師叔我知聽聞有多寶道人,還從未見過鑲寶道人。”

一個青包宛如指甲大小的青玉一塊,不偏不倚正好鑲嵌在無涯前額正中。

隨行而來的道姑們看着無涯這副模樣,又聽師尊這般講,紛紛忍俊不住,笑了起來。

“呵呵,無涯一不留神,跌了一跤,本在哀嘆,沒想卻讓師叔和師姐們開懷了,呵呵,這一跤跌得好啊。”無涯也笑了起來。

“貧嘴!日後給我長些記性吧。”蘇含煙望了望無涯身後:“婉兒呢?”

“太師尊,婉兒在此。”婉兒從玉泉院中慢慢探出身子。

“快些過來。磨磨唧唧像個小媳婦是的。”蘇含煙打趣道,又見婉兒似乎一臉委屈,便道:“喲,還是個受了氣的小媳婦!”

哈哈……道姑們又一陣大笑。

“太師尊,你又取笑我。”婉兒一跺腳。

“好了、好了。”蘇含煙朝無涯一瞪眼:“我和你小師叔去朝天宗有事,等我回來,你把委屈告訴太師尊。誰敢欺負婉兒,看我不打他!”

這話如何說的?無涯不好接口,只得望着別處,裝作不知她們何意。

朝天宗。

玄妙宮門前,肅立十幾位道人,見蘇含煙一行到了,便一齊喊道:“恭迎南宗、北宗二位宗主。”

“我無涯師侄也來了么?”一個老道從玄妙宮中走出,白髮白須,面目慈祥,正是忘念峰掌教青玄真人。

“掌教師兄好。”蘇含煙一稽首。

“好、好,師妹好。”青玄真人還了一禮,伸手想扶無涯,卻又一下愣住,話也只說了半句:“無涯師侄,快快……”

這‘請起’二字清玄真人只得硬生生咽下,只因無涯說了聲,掌教師伯好,也是一稽首。

“大膽!掌教親迎,竟敢不跪拜!”一旁道人怒喝道。

青玄真人臉色一沉,旋即又如初,指着方才怒喝的道人:“聶無涯雖是我如今忘念峰二代弟子,但他卻是北宗執掌,一宗之尊,見我不拜,也是當然。你目無尊長,亂出狂言,才需受罰,還不快向聶宗主賠罪!”

“聶宗主,請恕小道無禮。”道人不情不願向無涯行了一禮。

“不知者不罪。”無涯一擺手,看也不看一眼,緊隨清玄真人進了玄妙宮。

這孩子,唉!蘇含煙只得搖頭。

玄妙宮裏,早有數十個道人立在兩旁,皆為清玄真人親傳弟子。

上首擺放了兩個蒲團,想必是供清玄、蘇含煙入座的。

青玄真人一進玄妙宮,便吩咐道:“今日三宗議事,怎可少了聶宗主的座次,爾等辦事也太欠考慮了。速去搬一個蒲團來!”

一個道人應聲而出,一會便取了一個蒲團放在下首。

無涯也不推卻,大刺刺往上一坐。

一時,玄妙宮靜如死水。須臾,交頭接耳聲起,道道目光指着無涯。

無涯不理不看,閉目養神。

蘇含煙看在眼裏,也是搖頭。

“嗯……”清玄真人清清嗓子:“天淚盛會在即,今日三宗聚首,便是要把這赴會之人商議出來。”

此言一出,又是一陣噪雜,無涯睜開眼,滿眼所見皆是躍躍欲試。

“世間修真門派多矣,若是人人個個都想去爭奪比試一番,呵呵,只怕一年半載也難決出個勝者來。因而,按舊例,每個門派只能選出三人參加比試。”清玄真人又道:“我門下弟子,修為自知,本不必商議,但天淚乾系太多,各門派新仇舊恨交纏,說是比試,其實就是生死相搏。為我忘念峰將來着想,我擬定這三人,青曼師妹、聶宗主,你們看看如何?”

一個道童捧了兩本黃冊,給蘇含煙、無涯奉上。

還沒等回話,清玄真人接着道:“我忘念峰三宗本應一宗出一人,只是北宗現時卻是無人可去。我想想,還是朝天宗多去一人吧。”

說罷,青玄真人又轉身對無涯道:“聶宗主意下如何?”

無涯一拱手:“掌教師伯想得極為周到,我北宗么,且待下一次吧。”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蘇含煙頭也不搖了,心裏嘆息不止。

無涯充耳不聞,自顧自打開黃冊:南宗傲晴無涯認識,朝天宗兩位么,一位必是李慕青,另一位陪襯而已。

無涯眼光掃過,卻又呆住:朝天宗方仁安、古行同,這兩位何人?李慕青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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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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