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一 吾本五行體 何人識我蹤(上)
“少主,少主呀……”
有聲音從石洞中幽幽傳出,無涯伏地細聽。
“少主,莫用那懾魔眼照我,要不老奴真就要暈了……”
無涯大喜,收了懾魔眼神通,衝著石洞喊道:“不同可好……”
“老奴無妨,且請少主退後些,老奴這就出來了……”
無涯依言退後,只聽得岩地,咯吱吱一陣脆響,石洞邊眼見裂開了幾道數指寬的縫隙,雲台絕頂似在搖晃。
無涯趕緊真元下行,牢牢穩住身形。
一股黑煙衝天而起,黑煙散盡,龜不同笑嘻嘻的站在無涯面前,一揖道:“老奴恭喜少主,方才雷霆一擊,已有元嬰中期之威。想不到短短几日,少主修為精進如此啊!”
沒曾想斷塵煉化天地之威,留的一點些微好處竟能讓自己修為一日千里,無涯臉上不由一喜,但轉瞬這喜色就被愁容覆蓋。
“少主何故發愁?”龜不同上前問道。
“唉……何喜之有啊。”無涯遂把自個愁處與龜不同說了,末了又道:“拼盡全力,或可借法寶之力越一二個品級勝之。但無論如何元嬰中期是決計勝不了出竅中期的,更別提或有修為更高者參與其間。”
這話說得極對,如若修為差異,皆可借法寶來補,苦修又有何意義?雖說修為不夠,法寶來湊,但也是指差異不懸殊之時,否則一個築基期的憑着法寶就可滅殺元嬰高手,這修道求境界提升也無意思了。再說少主的法寶皆與少主修為休戚相關,少主強,法寶強,少主是何境界,法寶就是何品級。龜不同暗自思忖,猛然腦中靈光一閃,一擊掌,我老龜怎把這一茬忘了?
“少主,斷塵可斬天地之威,也有自煉之能。少主修為雖只有元嬰中期,卻不見的斷塵也如此。少主可一試!”龜不同急忙提議道。
對極!斷塵可自斬天地之威,足可見得它與我修為高低並無太多干係,或可一試!無涯心念一至,斷塵已赫然在手。
毫光吞吐,不過寸長,無涯默用真元摧灌,暴喝一聲:“長!”
附於斷層之上的白光,一寸、一寸……驟然數丈。~~~~
直到無涯無力可摧時,斷塵輕嘯,白光一道斬向極遠處無名山峰。
轟響一聲,煙塵衝天起,那山峰被白光掃過,頂端一截不知飛去了何方。
“可喜、可喜!這一劍足有出竅初期修為,到時少主可憑這一劍與他人一搏。不如少主再試一下寒冰玉蕭……”龜不同正鼓掌大讚,卻聽得身後撲通一聲,忙掉頭來看。
只見無涯撲倒在地,臉色白的如紙,掙扎幾下,才爬起。
龜不同快步上前扶住無涯,無涯掙開龜不同攙扶,身子晃了幾晃,方能穩住:“天地之威雖非人力可擋,其實也是執念,斷塵斬之,不過相生相剋。我若想強行駕馭斷塵,修為還差太遠。”
“我與人相搏,若用這一劍,誰會等我使出?誰會不躲不避?即便我僥倖使出這一劍,一劍若是不能奏功,那我真元耗盡后豈不是只能任他人宰割了?”
“少主勿用太過焦慮。修為提升,遠非一日之功。”龜不同勸慰道:“少主還是入定調息吧,待氣力恢復些,再用寒冰玉蕭試試,或有用處。”
無涯想想也只能如此,便將斷塵插於岩地上,盤膝坐定,導引天地靈氣,經斷塵煉去其間穢濁,徐徐灌注入體。
一個時辰不到,無涯臉上漸漸又有了血色,遂出定起身,內視周身百骸,真元已然充盈。
這破天訣果真神妙,斷塵也功不可沒,老龜我若是耗盡真元力,不入定個十天、半月,怕是恢復不了全盛。龜不同一旁護持,見此景,難免嘆服。
“不同,再來一試我寒冰玉蕭之能!”無涯輕舔雙唇,用真元力逼出體內先天氣息,簫聲一起,便裊裊不絕,如夢如幻、如刀如劍。
飛鳥走獸皆被簫聲吸引,慢慢而來。
蕭音不傷鳥獸,卻聲聲直指龜不同。龜不同跌坐在地,手結各色法印,用修為與簫聲相抗,須臾,頭頂運氣暗生,映着紅日,也呈妙相。
“少主如何?”
“不同可好?”
滄桑一曲終了,無涯、龜不同異口同聲問道。
“哈哈哈……”兩人對望,哈哈大笑。
“少主已可將蕭音收放自如,實是可喜。以老奴分神境界修為相抗,也頗為吃力。不知少主還好否?”
“吹奏此曲倒不費勁,我已成先天靈胎,一呼一吸,皆是先天之氣。”無涯笑笑,問道:“但不知此曲可比何種境界?”
“足可與出竅初期媲美,更難得的是,少主不會因此力竭。日後少主修為再次提升后,破去老奴封閉神識的真元,便是老奴也不敢消受蕭音洗耳了。”
我聶無涯以相當元嬰中期的修為,實具出竅初期的威能,也足可自傲了,若要再有他求,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無涯默默思忖,淡然一笑,舉步向玉泉院走去。
龜不同緊緊相隨,指點無涯九死一生困神陣陣眼所在。
遠望去,來時路已不知所蹤,眼前金戈鐵馬、殺聲陣陣,更有仙魔無數,於半空作對廝殺。
無涯揚手將斷塵擲入陣眼,剎那,一切幻象皆不見,禁制自開。
禁制外,婉兒提着食盒,翹首以盼,神情頗是着急。
“婉兒,我不是與你說過,幾個時辰后即回,你怎的還守在這兒?”無涯疾步走近,取下婉兒手中食盒:“我有不同隨着,你莫要擔心。”
“小師叔,方才一個時辰前,忽有一道白光從雲台絕頂飛出,斬落遠處一座山峰,聲勢驚人。婉兒以為出了什麼變故,所以特來相探,只是禁制在前,非婉兒能解,婉兒也不敢貿然入內,只得守在這兒。”婉兒見無涯一如平常,一顆懸着半天的心也就落了地,笑着又把食盒搶來打開。
食盒未開,便有異香溢出,這一打開,不由讓無涯、龜不同食指大動。
食盒內有一青瓷燉罐,罐里唯有一條魚,一撮姜,一根蔥而已,魚看似常見紅鯉,只是湯色卻極為少見,竟如桃花水一般,嬌嫩粉紅。
“此魚名為胭脂,獨產於南宗一眼古泉中,用胭脂燉湯,魚體之色便會溶於湯色里,滋味非是尋常。”婉兒邊說,邊從食盒抽屜內取出兩隻小碗,盛滿了遞給無涯、龜不同。
“少主還未享用,老奴怎敢先用。”話雖如此,龜不同兩手卻伸了出去。
“不同,美食當前,想吃便吃,若講客套禮數,豈不是活活把你饞死!”
“那是、那是。少主教訓的是。”龜不同接過碗來,品了一口:“妙!”
又咕咚吞了一大口:“美!”
此湯是我百年相思所燉,怎會不美?別說是用胭脂燉制,便是一鍋清湯用相思作底,品之也是迴腸盪氣。婉兒心中百味頓生,看着無涯,一時發獃。
這丫頭怎與以往不同,無涯剛想打趣幾句,卻聽見山腰玉泉院人聲鼎沸。
“美食不能細品,實是無趣呀。”無涯放下手中小碗,匆匆走下山去。
遠遠就有道童跑來稟報,說是朝天宗、南宗皆派了人來,詢問北宗異狀。
未等無涯步入玉泉院,便有道人、道姑迎上行禮。
“老奴一時技癢,沒想卻鬧出如此大的響動,老奴懇請少主責罰。”龜不同不待無涯開口,先來請罪。
這老龜倒也聰巧!無涯望了龜不同一眼,對朝天宗、南宗來人道:“諸位請回吧,北宗無事,只是我疏於管束而已。”
南宗來人早聽說過無涯有一分神境界的隨從,也不訝異;朝天宗的卻懵了,分神境界,當可立派開宗,怎會甘願為奴?只是誰敢去問究竟?既是北宗無事,便客套幾句后,告退而別。
人已散,夜將至,玉泉院又是寂靜一片。
聽雨閣里,無涯與龜不同相對而坐,久久不語;婉兒送了兩杯清茶進來,又悄悄退去。
破天訣雖強,卻需時日;其餘法寶也難以在數月後的鐘離之巔,一舉奏功。無涯心中思量,端茶入口,數次舉去,又數次放下。
龜不同幾番想開口,卻只得忍住,正猶豫間,忽見無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