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明日入V,請看作者有話說】
?許苡仁拄着雙拐艱難地在埃爾維斯的提示下行進着,同時努力搜尋着身體其他器官的反饋。
他的腳確實又有了久違的知覺,但是心情更凝重了。
別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就是感冒還得七天好呢,世界上沒有任何靈丹妙藥能讓人一帖起死回生的。
這種“立竿見影”的效果多見於街頭巷尾掛着“祖傳秘方”、“專家義診”條幅的巴掌小店。其絕技無外乎在“治療”類風濕的靈丹里摻處方類止痛藥,“治療”失眠的膠囊中加大量安定,在各種測量儀器上做隨時可調整的手腳。
許苡仁推想,他應該是被注射了某種刺激神經興奮度的藥物,短時間內提高身體狀態,產生能重新行走的假象,誘使他對這裏的治療手段建立信任——而通常,這類藥物都有着嚴重的副作用,一般是以損傷免疫系統或心、腦、肝、腎等器官為代價,甚至有可能影響人的性格。
他在心底搖了搖頭,假裝整理衣服,在自己身上用力掐了一下——不幸中的萬幸,他所感受到的痛覺和所用力道基本相當,可以排除他一邊走一邊把自己腳踩得血肉模糊而不自知了。
除了腳部恢復知覺,偶爾點地發力時疼痛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外,暫時沒有發現其他反應,讓他無從判斷究竟被加以了何種藥物“治療”。
按照國內的保健品推銷套路,接下來就會有一個熱心體貼的小青年每天對他這個“鰥寡老人”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直到掏空老人的最後一分養老金。
埃爾維斯:“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帶你去你的病房,然後聯繫廚房給你準備飯菜,飯後再洗個澡,換上新的病服。”
“……謝謝,”許苡仁現在根本不關注民生問題,冷漠地問道,“請問,我什麼時候能見醫生?”
“應該是明天,等檢查結果出來,醫生會安排時間見你的。現在你想吃點兒什麼?”埃爾維斯的聲音熱情,連攙扶着許苡仁的手也因激動而力道大了幾分,“我們的食物每個月只有一趟補給,其餘大部分時間是從冷庫里取出來的,今天是最新鮮充足的時候,你有什麼喜好可以告訴我,我會盡量轉告廚房。”
許苡仁:“……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們的食物是被一車送來的?”
埃爾維斯像被踩了尾巴一樣“啊哦”了一聲:“是一起,而不是一趟車。是同一個車隊運輸來的,否則沒有車輛能單獨穿過冰原。”
許苡仁心中一動,問道:“外面很冷嗎?”
埃爾維斯不以為意:“今天天氣還好,只有零下二十多度,有時氣溫會達到零下四十度。不過我們這裏是樓中樓,所以不用擔心。”
“這裏一年四季都這麼冷嗎?”許苡仁像是真的打算留在這裏,而擔憂地問,“忽然停電,或者供暖出現問題了怎麼辦?”
“不用擔心,這裏有豐富的煤炭儲備和獨立的發電裝置,足以應付極端惡劣的天氣。”埃爾維斯志不在此,將許苡仁安頓好后就開始興沖沖地計劃,“我們還是考慮一下吃什麼吧,晚了有可能今天的份額就被其他人先訂走了!”
西伯利亞上一片車輛不能單獨穿過的冰原。
許苡仁靜靜地在腦海里將記憶中殘存的地圖鋪展開。
北方冬季能形成冰原的地方有很多,但是足以讓車輛不能單獨穿過的除了緯度特別高的地區之外,他猜想,他們很有可能處於東西伯利亞的某處。那裏常年冰天雪地,符合埃爾維斯的描述,而且地廣人稀,走幾公里不一定能見到一個人,足夠他們從容地平地建起研究所、樓中樓、發電站,另外東西伯利亞有豐富的礦產,方便這裏的人在困難的運輸條件下及時補充煤炭等資源。
可許苡仁不明白的是,難道中國還盛不下他們了?為何非要跑得這麼遠?違法亂紀成本不是太高了嗎?
“我非常喜歡中國菜,聽說今天有很厲害的中國廚師來,”埃爾維斯手裏好像拿着幾頁紙張,翻得刷刷作響,“哦,這些菜我聽都沒聽說過,你先來選吧,給你端完之後我要去餐廳把它們全都吃一遍!”
除了這裏的醫護和研究人員之外,發電站、廚房、物流、保潔、倉儲以及巡防部門的人數應該也不少,他們是通過什麼樣的手段把這些人集合在一起的呢?
囚禁?顯然不太可能,這些人加起來幾乎掌握着全部的通訊和行動手段。
高薪嗎?如果這裏真的是不法基地,他們是怎麼聚集到這麼多人為財死的亡命之徒的?
那隻能是洗腦了。“信仰”這種無形的枷鎖,只要催眠一個人開始相信,就會發揮無窮的力量,甚至激發人的潛能,做出許多意想不到的事。
“墨西哥特辣燉過油精緻阿根廷小牛肉配當下時蔬,陳年俄羅斯酸湯加小辣椒煮深海鱈魚……”埃爾維斯念着菜譜,逐漸用手將嘴捂住,許苡仁猜想他可能是怕口水流出來,“天吶,中國的廚師還會做這些?上帝啊,我真的太愛這個廚師了!”
許大夫沒有研究過洗腦的具體操作流程,但是現在看來……針對不同人,洗腦方式也有區別,這是一定的。
他嘆了口氣打擊道:“聽起來像是水煮牛肉和酸菜魚。請問有什麼我能吃的東西嗎?不要太辣和太油膩的,你知道我的病的忌口,麻煩幫我找點清淡的。”
“當然,這是我的菜單,你的是這一份。”埃爾維斯翻了個頁,“白灼西藍花,油菜木耳,素油雙筍,絲瓜山藥,清炒萵筍,西紅柿炒雞蛋……你喜歡哪個?”
許苡仁:“……都可以,謝謝。”
吃了兩口,許苡仁就可以確定,做這幾道菜的人就是來時路上那個男護工所說的“副總的廚師”。
能當副總的廚師,想必除了專業水平超乎常人之外,洗腦也已經被洗到了澄澈的境界,哪怕在傳銷團伙中也能算作是二級代理以上的地位,顯然,這不是一個許苡仁能當作隊友的人。
至於另外一個——
飯後,埃爾維斯去而復返,手裏好像抱了不少東西:“你喜歡什麼顏色?病服和保暖外套有活潑的綠色和寧靜的藍色,你需要哪一種?”
許苡仁:“……對我來說好像沒什麼區別。”
埃爾維斯大驚小怪道:“你要積極樂觀一點,我覺得活潑的綠色適合你。”
許苡仁刻意比平時多喝了水,去了幾次洗手間也不見手腳知覺有所改變,他懷疑是手腕上的手環有緩釋性藥物在持續發揮作用,更加無心和埃爾維斯研究一個瞎子該穿什麼顏色的衣服了。
許苡仁:“麻煩給我藍色的,謝謝。”
埃爾維斯像一隻無辜的貓,“啊噢”了一聲,將衣服遞到他手裏:“你自己洗澡沒問題嗎?你的手腕不能碰水,而且如你所知,萬一摔倒,你身上有傷口那就麻煩了,我可以幫你。”
“我自己可以。”許苡仁扶着浴室牆壁上的一圈扶手,找到花灑所在,“你只要告訴我開關在哪裏就好。”
“好吧。在這裏,開關和水溫在花灑手扶的位置。”埃爾維斯拉着許苡仁的手指摸到了開關和旋鈕,“現在是一天之中最適合洗澡的時間,供應的是地下溫泉,太早和太晚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地下,溫泉。”許苡仁無奈地重複這兩個詞,“是不是能改善血液循環、增強心肺功能,辦個會員卡長期洗還能降糖助眠、增強體質、延年益壽的那種?延年益壽這個詞你明白嗎?”
“是的,我明白!你說的非常對!”埃爾維斯高興地回答,“很珍貴、神奇,對嗎?我也非常愛它!你洗完澡后還有可愛的加餐!”
這個看來更不是隊友了。
“謝謝,我要洗澡了。”許苡仁心累得無言以對,“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需要的話我會通過呼叫鈴找你,你不用一直在門外等我。加餐放在桌上就好了,我會按時吃的,感謝你的介紹。”
醫院的浴室一般不會設有浴池,即使是特殊情況也是臨時調用浴桶代替,許苡仁卻沿着周圍摸了一圈,摸到了一個浴池的範圍——這房間不像是病房,倒像是賓館的客房,他們還真把自己當地下溫泉準備在這兒泡澡了?
不過,撇開被冠以的各種“療效”和“名目”不談,與雪窖冰天一牆之隔,還能用熱水在溫暖的環境中洗個澡,這件事本身就足夠令人感動了,許苡仁甚至能感覺到水流經過他雙腳時的冷熱緩急,這對他來說已經是陌生而遙遠的體驗。
失去才知道珍貴,失而復得更讓人欣喜若狂,哪怕是飲鴆止渴,許苡仁也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一絲貪戀:如果這是真的,該多好。
他並不打算“既來之,則安之”,僅僅是出於無法離開的無可奈何,在有限的條件中料理他力所能及的一切。埃爾維斯沒有帶着安利再來打擾他,許苡仁在睡前按時吃了少量的加餐,然後在不分晝夜的黑暗之中躺了下去。
當然,根本睡不着。
他不知睡了多久才被運輸到這裏,怎麼可能這麼快又有睡意?然而除了躺着他也做不了別的什麼——沒有電視,沒有電腦,甚至連收音機都沒有,手邊唯一一台手機是只能報時的老人手機,就算是智能手機肯定也不會有信號吧,否則豈不是對不起這裏的銅牆鐵壁?
許苡仁沒有興趣校準當地時間,雙手正在被子裏互相摩擦着感受指紋的觸感,忽然,房門又被打開了。
他想也不想,立刻裝睡——實在不想吃埃爾維斯拉他入伙的安利了。
許苡仁自認為裝睡已經裝得相當到位,呼吸勻長,面部肌肉神經放鬆,再像一點那隻能是屏住呼吸裝死了,沒想到埃爾維斯還是十分沒有眼力界兒地“啪嗒”一聲打開了他的床頭燈,就着燈光翻動了一下他枕邊的價值二百人民幣的手機,然後隔着被子拍了拍他,低聲輕呼:“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