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3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108.3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貓撲中文)艾倫的話聽得我身心愉悅,酒櫃裏的酒簽完單也沒讓我破產,心情一好看誰都順眼了,我情不自禁就多喝了兩杯。

拋開劑量談度數那是扯淡,酒精飲料喝多了也扶牆,我倒不至於斷篇兒,就是喝洋酒喝得不習慣,可能代謝有點慢,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才睡明白。

手機不知何時已經自動關機,我插上電過了一會兒就開始無聲地不停進信息,直到“叮”地一聲響。

許苡仁居然發來了一張照片。

那是住院部樓下的花園,小池塘的中心難得有一株挨過寒冬的荷花,孤零零地頑強抽了幾片葉子出來,層疊鋪在水面,粉尖白瓣開得正好。許苡仁就立在池塘邊,身穿着白大褂,領口露出一截淺灰色暗紋襯衣領,雙手自然地插在兩側口袋裏,雖挨着欄杆,卻不倚也不靠,站得和那支荷花一樣,兀自挺拔而美好。

我不由得放大圖片細看——他透明得近乎於無物的鏡片下目光清澈,迎着和煦的晨光,嘴角含了一絲溫柔的笑意,塑封的工作證微微反光,像一顆預示着黎明即將到來的啟明星,堅定地別在胸口。

以我看顯微鏡多年的功力判斷,這張照片毫無修圖痕迹,採光之恰好、細節之清晰簡直令人感動,我甚至能看得到許苡仁的唇紋。他的下巴也是令人羨慕的乾淨——除了眼睛不方便的那段時間之外,許苡仁一直是徒手拿刀片刮鬍子的,連安全剃鬚刀都不屑用,更不要說電動的了,嘴邊一丁點兒“青茬”也沒有。

這分明就是看圖說話版的“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許苡仁到底是怎麼長的?怎麼往那隨便一站,拍出來就像一幅世界名畫?

我見過的醫生不算少,可為什麼連插在他口袋裏的三兩支中性筆看起來也比別人的要下水流暢?

他要是顆蟠桃,那便該是九千年品的,望一望神清氣爽,舔一舔生津止渴……宿醉之後口乾舌燥,我真的是掐了自己兩下才忍住沒湊到屏幕上舔個痛快。

我如獲至寶般雙手捧着手機把照片保存到了相冊,連確定鍵都鄭重地點在最中央。我覺得這和拆完禮物要表達謝意一樣,應該及時說點什麼來抒發我“人間難得幾回聞”的感激之情,但是看時間,他現在應該正在查房或者開晨會。

這時候貿然打電話過去顯然是不明智的,我高超的情商促使我選擇發一條潤物細無聲的消息給他,讓許苡仁在繁忙的工作之餘驀然回首,領略到我溫馨的問候和致意。

我溫情滿溢地點開和許苡仁的對話框……這是什麼鬼。

映入眼帘的這張油膩的自拍是我發的嗎?真的不是誰劫持了我的手機,然後逼迫它拍下這樣大逆不道的東西嗎!

酒精作用下血管擴張、血流速度增快,致使面部潮紅;再加上身體散熱水分流失,導致皮膚乾燥;毛孔張開,油脂分泌增加,一張沒洗過的臉T字區光可鑒人!美顏軟件使盡畢生絕學也能未能把我臉上的油吸走,自下而上的拍攝角度充分暴露了鼻孔中沒有修剪到的毛髮,乾燥努起的嘴唇和眼角的老褶交相輝映,有幾根眉毛不知道被我怎麼搓的,還倒拔向上飛起。與垢面同進共退,蓬頭更是必不可少……

我怎麼還在許苡仁的好友列表裏?

我確實記得昨天睡前打完電話后我給許苡仁拍了一張照片發過去,但是我沒想到酒後我的審美水平已經淪喪到了這種境地?

我迅速地撤回了消息,祈盼許苡仁沒有另加保存。

但是……顯然為時已晚。他之所以會大清早特地找人拍張清塵脫俗的照片發給我,肯定是為了言傳身教給我做拍照的示範!

我捂着嘴將手機拿離開了老遠——許苡仁昨晚是如何望着邊縫滲油的手機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的?他有沒有一邊扼腕痛惜時光催人老,少年不似昨天,一邊長吁短嘆今後長路漫漫,身側油膩相伴?

我惴惴不安,發了一條消息過去:“哥,你上班了嗎?”

隔了一會兒,許苡仁簡短地回了一句:“嗯,在上班。”

“哥,我昨天喝迷糊了,”我搜腸刮肚地糾集着措辭,“手一抖,拍照拍瞎了,嚇着你了吧?”

這次許苡仁隔了約半個小時才回話:“沒有。今天門診,晚上回去聊。好好吃飯,早點休息。”

我被關在了手機里,說不定還被他丟進了抽屜……我才剛睡醒啊,這得等多久他才能下班?

晚飯時間,老劉派人送餐來。要不是來人真的端了跟快餐一樣的薯條漢堡,我還以為他是找人來看我死了沒。

漢堡盤子旁邊放了一整張稿紙,上面手寫着摩爾斯電碼,我既瞥見了,不弄清楚心裏就不舒服,拿過來邊吃邊逐字翻譯,最終譯出是“要吃牛排就來餐廳吧,劉”。

我看了看錶,從我開始解密碼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分鐘,別說牛排,就是有頭牛都該被人吃完了。

我的總監職位前還帶了個“副”字,老劉怎麼說也是我的上級,我當然不能告訴他“你們都吃完了還喊我過去幹嘛”,只得收拾得人模人樣地下了樓。

他的周圍坐了一圈酒足飯飽的合作方人士,見我來了,老劉笑容滿面地介紹道:“這位是我們的副總監李,直接負責醫研項目規劃,所有的問題都可以向他諮詢。”

我吃飽犯困,再加心浮氣躁定不下神,小聲道:“劉總,我昨天喝多了,今天狀態不是很好,還是不要……”

“儂想哪能?躺伐老——”劉總監白了我一眼,氣定神閑地用方言像摩爾斯電碼一樣對我說道,“從上白寧呀直困高到呀誇頭,曲來塞誒自困告,撒似體也勿想做,年輕人,哪能做撒啊么精神!個餓幾喂絲幫友,儂索額來,隨便信點絲體剛一剛好伐?”

滿座寂靜,包括幾名略通中文的外國合作方。連我也反應了一陣才想明白,可惜已經失去了最佳的拒絕時機,只得到:“哦,好。”

我耐着性子陪聊了足有三四個鐘頭,咖啡換了幾杯,賓主盡歡,雙方意向頗為契合。老劉暗自心算了下大概是盆缽滿盈,十分滿意,就差沒拿計算器出來當場研究怎麼分贓。

局散后,劉總監問我:“你有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沒有。”我像問題少年一樣,沉浸在醉酒醜態被心上人目睹的春傷秋悲之中不能自拔,殘害着轉角處一株綠植的嫩葉,“你有事叫我就好了。”

“你到底想要什麼?”老劉搖了搖頭,“aiter替人悄悄塞給你的名片連我都看見了,你居然沒拿?一點好奇也沒有嗎?我年紀大了,有時候真巴不得你和其他人一樣每天使勁往上爬,把我擠下來,然後我好一邊喝着咖啡,一邊欣賞你怎麼走得更高。”

我:“你都看見了我能拿嗎?再說拿了又能怎麼樣,二十年的協議在這放着,難道我能打兩份工?”

劉總監:“說不定有人願意替你出違約金,請你去更好的平台發展呢?如果你是不甘心為聶氏效力,真的不如走了好,一個人的黃金年齡就那麼十幾年,你消耗的是自己的青春。”

我:“多少錢我都不會走的。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公司在我最困難的事情上幫助了我,我為了錢走,不是太沒良心了嗎?”

劉總監嘆氣道:“那你是怎麼回事?你以前還是蠻精神的,現在這是怎麼了?”

我:“大概是我職業生涯過了巔峰時期了吧。”

劉總監皺着眉仰頭看我,“怎麼個巔峰?你明明還有很多力氣沒使。我能看得出來,你只是不上心。”

“對我來說,我的巔峰已經達到了,我從業的價值也已經體現過了,這就夠了。”我想起許苡仁那雙明亮的眼睛,“我很知足,也很感恩。”

劉總監一臉溝通困難的無奈:“和你拎不清。這麼說吧,這次全球論壇一共有十二家實力頂尖的投資方參與,但是入選的共有超過40家企業,共計600個以上的項目,我們首先要爭取更多的關注度,哪怕拿不到錢,也要確立在科研水平方面的話語權。”

我點點頭:“那到底是要多少錢?你說個數,我好心裏有底。”

“那個,錢么,現在做什麼不要錢,錢當然是越多越好了。不過最重要的是抓住這個機會宣傳,提高企業形象,品牌的價值力量是無窮的。”劉總監一副想要錢又不好意思直接拿出底價談論的模樣,“畢竟這是我們集團第一次受邀,先把身價搞上去,我們又不在乎小錢嘛,你呢就配合配合搞下宣傳,搞得噱頭大一點,只要把知名度搞上去,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曉得伐?”

說到這些傳銷手段,我忽然很想念老徐,進而又想起在學校的時光,以及當年同進同出的那個人,不知道他現在去吃午飯了沒有,中午有沒有休息時間?早晨是誰幫他拍的照,他在對除了我之外的誰溫柔微笑?

我點點頭:“曉得嘍。”

我把手機立在床邊,看着許苡仁的照片慢慢入眠。未等凌晨五點的鬧鐘響起,我就自行醒來,發了一條信息過去:“哥,你睡覺了嗎?”

許苡仁主動發來視頻。他穿着一件柔軟的居家T恤靠坐在轉椅上,十指交撐放在身前,愜意地左右轉來轉去,一副向我顯擺手機脫離雙手的架勢。

我細看了好一會兒,問:“哥,你把手機架在哪兒了?”

許苡仁看起來有些累,仍驕傲地揚眉道:“買了個手機支架。”

我有點驚訝:“你還會買這個?”

許苡仁頓時就不轉了,盯着我說:“我又不傻。”

繼而微微皺眉,又問:“你把照片撤回幹什麼?”

我甚至沒臉從相冊中找出那張照片來刪掉,殘餘的概念也只是“丑”,具體怎麼個丑法已經記不清了。我說:“我拍得不好嘛,太丑了,改天我也找個風景名勝穿板正點給你拍一個。”

許苡仁垂眸思索:“丑嗎?”

看他那樣就知道他也記不清照片的全貌了,我放下心來:“醜死了啊,你沒存吧?對吧?沒弄成手機壁紙什麼的吧?”

“沒有,我手機經常放在護士站和別人那兒,不方便,”許苡仁抬眼看我,猶豫了幾秒,“本來想等你回來給你看的。”

說著,他伸手從旁邊拿起一件東西放在了鏡頭前:“我拿去洗出來了。”

偌大的相框頓時擋在屏幕前,我的臉充斥着整個畫面,剛睡醒的噩夢又重歷了一遍。我崩潰問道:“這是多大的?你洗這麼大幹嘛?”

許苡仁從相框後面探出頭:“12寸。昨天和師兄出去吃飯,在路邊臨時停車下去洗的,加相框正好100不用找錢,比較快,免得貼條。”

他難得有問必答且解釋詳盡,這麼一歪頭,樣子看起來頗為睏倦迷茫,我有點後悔沒把表訂早一兩個鐘頭。我問:“哥,你剛下班嗎?”

許苡仁終於把鎮宅相框拿出畫面:“今天六點多就下班了,九點到家。”

從醫院開車回家不堵車也就半個小時,即使堵車也用不了這麼久,我好奇道:“你中間這段兒去哪了?”

許苡仁眼神飄忽:“和一個師兄去吃飯,然後玩了一會兒。”

這麼大的人了還“玩了一會兒”?是打桌球、唱歌還是喝酒去了?我在家的時候從沒見過許苡仁連着天的出去吃飯聚會,總是一下班就往回趕,我還以為他是那種老師在和不在教室都乖乖自習的好學生呢,怎麼我一走就變了個人?

我追問道:“哪個師兄?你們去玩什麼了?”

“我能玩什麼?”許苡仁側開臉回瞥了我一眼,“普外的一個師兄,也姓李,早晨照片就是他幫我拍的。”

“你怎麼這麼多師兄啊?”一聽照片,我煩躁地翻身坐了起來,“你為什麼要加個‘也’字啊?”

“一個學校又在一個院裏工作,能不多嗎?你要是當時不轉走,這也是你師兄。”許苡仁理直氣壯地輕蔑道,“你也姓李,我加個‘也’字不對嗎?”

這個硬性條件我真是畢生都無法將時間撥回十年前彌補。我感覺被他的世界排除在外,委屈地撅起了嘴:“哦。哥——那你去哪裏了嘛。”

許苡仁向來吃軟不吃硬,見我態度良好,聲音也溫柔了幾分:“他帶我去一家健身房辦了個卡,辦完就在那玩了一會兒。”

“你不是有卡么?我怎麼沒見你和我一起去啊?”一想起來許苡仁穿着緊身背心,甚至赤.裸着上身在別人面前,還喊人家“師兄,幫我扶一下”,或者“師兄你好厲害哦”的樣子我就不能假裝淡定了,忿忿地蹬飛了被子,“你怎麼老往外跑嘛,你就不能早點回家嗎?”

許苡仁伸手拿過錢包,翻出卡來放在鏡頭前,把地址那一行指給我看:“之前那家太遠了,不方便,這個就在醫院旁邊。你不在家我回來也沒什麼意思,而且路上堵車有時候要開一個多小時,浪費時間,等你回來我就不去了。”

我:“真的嗎?”

許苡仁輕嗤着一笑:“嗯。你在家,我哪也不去。”

我伸出手指點在屏幕中許苡仁的臉上:“哥,我想你了。”

許苡仁但笑不語,將手機支架拉近了一段距離,摘下眼鏡來揉着鼻樑,得意地輕聲問:“嗯,還有呢?”

他的樣子在鏡頭中放大着,微笑着,眼角生出一道美好的細紋,唇邊含着無盡的甜蜜,和早晨拍的照片相比,簡直一個是笑容試用版,一個是充值后的vip版。

我想我大概要用一生來充他的會員了。

我說:“還想親親你。”

許苡仁手撐在下頜,慵懶地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親吧。”

我毫不猶豫地抓過手機“吧唧”一口親了上去,留下**的一屏幕口水——親的確實是保護膜沒錯,但是我有一種真的親到許苡仁臉上的感覺。或許口感早已不是最重要的了,只要是這個人,只要他在我的眼前,他指指自己說“你可以親”,我就已經心滿意足。

許苡仁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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