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7.46.45
“今天太陽出來之前我要見到你和姓夏的老頭,兩個換兩個,很公平,如果你們不來我就帶着夏庭和他女兒一起同歸於盡。”
馮雷的聲音和梁卓昀面前的椅子一起消失,周圍圈的人全都面面相覷地不敢直視他,他直直地佇在屋中間,眉間被他擰成了一柄劍,捏着手機的手骨節快要從皮內里突出來,好半天才抬眼對着一屋子的警察和保鏢出聲,“可以行動了嗎?”
警局的刑偵隊長和梁家的安保隊長相互看了一眼,刑偵隊長回道:“梁總,請稍等,正在等待上級批准!”
“五分鐘后我要出發。”梁卓昀一聲命令又回過頭問夏楚思,“你家老頭呢?為什麼沒來?”
夏楚思驀地站起來,“他心臟不好,不——”
“心臟不好!”梁卓昀的眼神就如強勁的冷空氣一下龍捲了八月的室內,連空調都比不上,夏楚思都不禁地肩顫了一下,梁卓昀卻勾了一個淺笑,“豈止是不好,該是已經快腐了,他孫子現在也不好,他也能視而不見!”
“是我沒告訴他!”
“呵。”梁卓昀倏地一下揪起夏楚思的衣領,“那他這條命,你抵嗎?”
夏楚思甩開梁卓昀的手,怒道:“梁卓昀,你非要逼死他嗎?沒今天他也沒幾年了!當年的事這些你報仇還沒報夠?”
“逼死他?”梁卓昀怱地冷笑出聲,“分明是你們一個個的都想逼死我。”
“梁卓昀!”
梁卓昀瞥了眼梁家的安保隊長,徑直轉身往門口走,背着夏楚思平鋪直敘地宣佈,“今天要是夏庭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所有人都去給他陪葬,記牢了。”
“都是瘋子!”夏楚思評價了一句,但梁卓昀已經出了門,根本置他不理。
從昨晚發現夏庭失蹤到現在過去了快6個小時,梁卓昀已經懶得去追究馮雷到底是怎麼把人帶走的,他動用了所有的關係,確定了夏庭所在的位置,但是馮雷那個神經病在關押夏庭的屋子裏四周都放了煤氣,任何的攻擊都極易引起燃爆。他實在不敢拿夏庭的生命冒一丁點的危險,別說做,只是想想他都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顫慄起來,心臟無法歸在原位。
出門之後,梁卓昀直接派人去夏家‘請’夏敬賢,而還在樓上的夏楚思被等待上級批准的警察限制了行動,然後所有的決策權都歸到了梁卓昀手裏。
馮雷關押夏庭的地方在二塘一片待拆的社區,整個區域幾乎都沒有人出入,但此刻其中一棟樓被直升機和武裝車包圍在中間,到外是武裝特警。
夏庭聽到了屋外的聲音,但是此刻他的頭又暈又疼,屋裏的煤氣越來越濃,已經快要到難以呼吸的地步。他下意識地舔了舔被馮雷打破的嘴角,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身後綁手的繩子上。他慶幸昨晚睡覺的時候忘了把手錶摘下來,更慶幸馮雷沒有把手錶搜走,他花了好半天才把手錶弄下來,用錶帶又磨了半天終於有了點效果,讓他感覺到了希望。但是他更擔心的是夏遙遙,不知道小女孩能不能扛得住這樣的煤氣,要是女兒出了什麼意外他大概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此時此刻卻只能閉着眼向他從來沒信過的神祈禱,安撫自己焦躁的情緒,手上不停重複地摩擦的動作。
終於,夏庭彷彿聽到了啪的一聲,繩子斷了。但他沒有急着動,因為馮雷就在前面的陽台上,他看過去馮雷正好朝他轉過身來,直突突地拿着正在通話的手機進來。
“掛斷手機,會起火!”
夏庭忙不迭地喊了一聲,馮雷卻沒有停頓,像是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一樣,直接將手機扔到夏庭腿上說:“有人要和你說話!”
平安無事,夏庭在心裏狠狠地鬆了一口氣,然後發現馮雷手中的手機是他的,上面正顯示着梁卓昀的號碼。
“小庭,聽得到嗎?有沒有受傷?或者哪裏難受?”
梁卓昀流露出來的感情大概是任何一起綁架案里的忌諱,可他一個聲調也控不住。夏庭咬着牙盯着手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不希望梁卓昀來救他,可是他又期待着,在他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心裏呼喊的只有梁卓昀的名字,就像小進個掉進池塘里時一樣,他的意識里總是認為梁卓昀會來救他的。
“小庭,你說句話!”梁卓昀的聲音有點發顫,隨即又暴怒起來,“馮雷,你他媽的做了什麼!夏庭,出你個聲讓我知道你還活着!別他媽嚇我!”
夏庭終於干啞地吐了一句,“我沒事。”
“沒事?嗓子怎麼了?是不是難受?”
“梁卓昀!我沒事!遙遙!救她!一定要——”
“爸爸?爸爸?”
梁卓昀聽到夏遙遙的聲音叫了兩聲,突然咚的一聲,就斷了信號。夏庭緊張得每根寒毛都立起來,聽着背後凌亂的腳步聲向他靠近。
夏遙遙看到她爸爸被綁着立即哭了起來,扒着夏庭的腿也不知道要怎麼表達,只能一個勁地喊:“爸爸!爸爸!”
“遙遙!別哭!”夏庭看了眼馮雷,見他若無其事地撿起剛剛被他抖落的手機,他對着夏遙遙強裝出無事的樣子,“噓!別吵,我們現在正在玩警察抓壞人的遊戲。”
天真的小女孩止住了哭,懷疑地瞪着眼,“真的嗎?”
“當然,所以現在遙遙要進去躲起來,爸爸沒有叫你不要出來哦!”
“可是爸爸被綁着!”
夏庭笑了笑低下頭湊近小遙遙小聲地說:“噓,爸爸是裝的,不要告訴別人哦!”
夏遙遙立即捂着嘴,夏庭的餘光瞥向馮雷,悄聲地說:“遙遙,屋裏面有臭不臭?”
“不臭。”夏遙遙認真地想了想。
“那這裏臭不臭?”
夏遙遙嚴肅地吸了吸鼻子,“臭。”
夏庭鬆了口氣說:“現在你回屋裏面關好門,再把窗戶打開,然後在窗子旁邊閉着眼睛躲起來,爸爸沒說遊戲線束不要出來,也不要睜開眼睛哦!”
“為什麼?”
“因為這是遊戲規則。”
“哦!”夏遙遙認真地點了點頭,還朝着夏庭噓了一聲,又原路跑回去,聽話地關好門。
“她可比你小時候聽話多了。”馮雷聊家常一樣地望着被夏遙遙關上的門,夏庭盯着誠肯地乞求,“舅舅,她什麼都不知道,跟她也沒有關係,求你不要傷害她!”
“放心,她是小曼的孫女,我不會傷害她的,只要你跟我一起替小曼報仇我也不會傷害你的。”
“你想怎麼報仇?”
“你馬上就知道了。”
馮雷剛剛說完,陽台一聲轟響,整整的一面牆都消失不見,破出一個大洞,因為是一樓,恰好直通外面的路面,夏庭看到了對面倚着車的梁卓昀。
馮雷往旁邊走過去直接拎開了放在牆邊的煤氣罐,夏側眼看了看發現兩邊一邊有一個。然後馮雷手裏多了一個打火機,遠遠地對着梁卓昀說:“姓梁的,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換一個,你願意換誰?”
“夏庭。”梁卓昀回得輕描淡寫卻沒有猶豫,“你給他解開,我陪你玩。”
“行啊!你先廢了你的腿!”馮雷波瀾不驚地一動不動。
“不要!”夏庭大喊了一聲,“梁卓昀!遙遙!”
然而梁卓昀置若未聞地繼續對馮雷說,“馮雷,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先放了夏庭!”
“你先廢了你的腿!”
梁卓昀接了旁邊保鏢的槍,毫不猶豫地對着自己的小腿開了一槍,頓時血浸濕了褲腿,他直接將褲腿捲起來當止血帶,卻讓血跡在他的腿上變得清晰。夏庭震驚地瞪着雙眼,連驚呼都發不出來。
“看懂了嗎?姓梁的不願救遙遙,只因為不是他的孩子,他可以完全不在乎!”
“舅舅,你說的不會傷害遙遙的!”
“放心,夏敬賢還沒來,等他來了,我自然就放了你們!”
這時外面一輛車塞車般地開過來在梁卓昀背後停下,接着車門打開,夏敬賢從車裏下來,不動聲色地看不出喜怒,盯着馮雷看了片刻開口。
“馮雷,你我的恩怨也何必牽扯其他人,那也是你的親人,你有什麼沖我來!”
馮雷聽了夏敬賢的話突然不受控制地激動起來,“夏敬賢,你在乎親人嗎?我們一家何時對不起你了!你要趕盡殺絕!”
“馮曼的死,犯人已經伏法,你家的人不知廉恥向我索賠無度,是你們太貪婪了!”
“我妹妹因你慘死,你不應該賠償嘛?幾百上千萬對你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你不給就不給,用得着讓我們一家人都在這裏過不下去嗎?”
“只是你們活該,你以為你今天能從這裏活着走出去嗎?”
“我根本沒打算活着走出去!只是你孫子的命是不是比我重要。”
馮雷說著將拿打火機的手伸到了煤氣罐旁邊,梁卓昀立即一聲驚呼,“住手!”
“夏敬賢。”梁卓昀陡然將鬆口對準夏敬賢的腦袋,然後對着馮雷說:“放了夏庭和孩子,我們換!”
“過來!走過來!”馮雷看到這一幕哈哈地笑起來,笑得臉都扭曲了。
夏庭靜靜地盯着馮雷,那頭梁卓昀肋着夏敬賢走進了陽台裏面,他趁馮雷的注意在外面立即掙開身上的繩子跳起來,奮力地撲向了馮雷。
“小庭!”梁卓昀驚呼一起,立即鬆開夏敬賢朝夏庭衝過去。
而馮雷被夏庭壓在身下,突兀地裂嘴一笑,夏庭來不及懂他笑什麼,只見他突然點起了打火機,他還什麼都來不及反應立即感覺身邊竄起了火苗,接着梁卓昀撲向他帶着他往外滾,然後是一聲巨響,他被梁卓昀摁在陽台下的貼着牆壁。
“遙遙!”
夏庭驚叫一聲,他頭頂的房間已經完全被火覆蓋,他推開梁卓昀爬起來往另一旁的窗戶過去,夏遙遙在的那間房間雖然有火光,但似乎並沒有和爆炸發生反應,大概是他之前叫夏遙遙關着門開窗,煤氣的濃度還沒到,而爆炸點又離較遠。
然而當他到達窗戶幾米處時,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樓房開始坍塌,那個近在眼前的窗戶瞬間陷落了一半。
“遙遙!”
夏庭立即奮不顧身地往前衝上去,卻被梁卓昀一手拉住,他回頭不及思考地就抬手給了梁卓昀一巴掌。
“放開!”
“別去,有武警!”
“來不及!放開我!”
夏庭被梁卓昀雙手緊緊地抱住,他掙扎不成便一口咬在梁卓昀的手上,剛掙脫了一點驟然聽到又是一聲爆炸,梁卓昀倏地地將他摁倒在地護在身下,他從梁卓昀懷裏扭過頭去看到衝擊直接震落了老舊的窗框,紅色的火苗從窗戶湧出來從他的頭頂撩過,而夏遙遙彷彿就在那火苗之中一聲聲哭喊着爸爸。
衝出的火苗沒一會兒就散了,而窗戶里一片火海,夏庭愣愣地掀開梁卓昀坐起來,雙眼蓄滿眼淚衝著那扇塌落的窗一動不動。
“小庭。”梁卓昀小心地叫了一聲,手掌貼着夏庭的臉把他轉過來,夏庭獃滯的表情在看到他時,眼淚倏地滾落下來。
“遙遙沒了。”
不着語調的四個字如同扎進了梁卓昀心裏,他感覺喉頭一股腥甜頃刻湧上來,被他壓制在嘴裏,看着夏庭茫然無措的雙眼他猛然領悟,他好像又對他心裏最在乎折那個人做了同樣的事。
“小庭?不要——”
不要什麼梁卓昀說不出來,這一瞬間他比夏庭還要茫然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