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月當窗(七)
清眉道人見明千綾有此感悟,微微頷首,表示十分滿意。
又對身後的弟子道:“將那被魔修附體的弟子帶上前來。”
被魔修附體的弟子?
聽他這麼說,台下亂成一片,皆是因為魔修已經打入天鶴門內部而感到恐懼。
清眉道人揮揮手表示讓眾人肅靜,他沉聲說道:“不必驚慌,在內門大比之前我已用靈力清掃整個天鶴門,凡是有可疑人物皆已誅殺!”
他又道:“從今日起,將由我組建訓練的一對弟子維護天鶴門安全。”
語畢,他一拍手,比試台四周頓時湧上一群身穿黑色統一道袍的持劍弟子,他們的額頭統一繫着黑色抹額,抹額正中央綉着一枚金色的太陽紋樣。
那衣服、樣式實在是讓人不舒服,明千綾微微皺眉,顯然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這完全不是原著之中所有的劇情。
如果說這是同人的劇情,那這本同人小說簡直像是完全重新構建了世界觀。
很多弟子顯然與明千綾一樣,對這群身穿烏壓壓衣服的人感到不適,他們個個面容冷峻,身帶濃重殺意,宛如羅剎,讓人無法心生好感。
顯然,藍朔與黎辰川也站在下方的弟子中,正皺着眉頭,一個看着台上的明千綾,一個看着台上的清眉道人。
清眉道人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弟子領了他的命,當即便下了比試台,不一會兒就見他倆壓着王明走了上來,此時王明已經雙目赤紅,披頭散髮,顯然已經神志不清。
人群自動忽略了身後黑衣人的威壓,再次沸騰!
誰都知道王明一舉擊敗了溫蓮,還將她打成重傷,沒想到他會實力大增,竟是因為被魔修附體了嗎?
瞧他這個癲狂的模樣,若是有人說他沒被附體,那是決然不會有人相信的。
明千綾微微皺眉。
又聽清眉道人緩緩說道:“這位弟子所出何峰?”
話剛落音,一名身材健碩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朗聲說道:“他乃我健照峰之人,此子心性單純,怕是因此着了魔修圈套,還望清眉道人與掌門師兄從輕發落。”
清眉道人捋了捋鬍鬚,望向身邊的駱成和,問道:“你待如何?”
駱成和面無表情對着那身材健碩的男子道:“劉師弟,你我皆知魔修奪舍是什麼樣的,魔修尚且寄存在他體內,若是不將他這句身軀摧毀,那魔修定然還會活着,禍害更多人,孰輕孰重,你自當斟酌。”
那劉姓峰主只覺得心中一凜,面露悲戚之色,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麼,但終究後退一步,再也不說話了。
可見此事毫無轉圜之地。
駱成和一揮手,兩名弟子將王明架到比試場的中央,清眉道人上前一步,伸手一掐訣,隨着他的動作,比試台上忽然飛沙走石,從地底下似乎還傳來轟鳴之聲,明千綾還想這是怎麼了,只見飛沙之中,一根長長的柱子竟從比試場中央慢慢冒了上來。
“是‘屠魔柱’……”台下有弟子聲說道。
那柱子慢慢展露出真身:它約莫兩人合抱粗,柱身雕刻各種千奇百怪的雕像,竟像是十八層地獄惡鬼受刑。
明千綾的記憶回籠:所謂屠魔柱,顧名思義,是將魔修綁在上面屠殺以正浩氣的,但是這幾百年來,已經沒有魔修在東陸作亂,這根柱子,也就深埋在天鶴門地底下,天鶴門在這柱子上頭的空地修建了比試場。
眼見這東西從地上被人召喚破土而出,明千綾眼皮直跳,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東西破土而出,顯然是要出大事了。
兩名弟子將癲狂錯亂的王明綁在柱子上,在他腳下架起柴禾堆,兩個黑衣人手執火把,火把上頭藍色的的火焰刺目閃爍。
它們將柴禾點上火焰。
這不是一般的火焰,乃是地底靈火,可以燒盡天下污穢之物。
那火焰似有靈性一般,火舌一舔舐到王明的腳尖就“蹭蹭”直往上冒,一眨眼就吞沒了王明。
王明嚎叫一聲,健照峰的幾個女修都不忍去看,紛紛轉過頭去抹着眼淚,就連之前那位劉峰主也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徒弟飽受這般折磨,也背過頭去,雙手拳頭握得死緊。
明千綾站在看台之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活活燒死人……
這極大的挑戰了她的三觀,但是她自己知道,現在這種情況她沒有辦法去阻止……
王明凄厲地嘶吼着,面容猙獰,竟不似個真人,不一會兒,他竟然哀嚎出聲着:“師尊……救我……!”
那聲音如同惡鬼咆哮,讓人不忍再聽。
劉峰主大叫道:“掌門師兄!我的徒兒,他還是清醒的!”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駱成和冷漠的三個字:“繼續燒。”
恰在此時,一個聲音忽然在明千綾耳畔響起。“掌門。”
明千綾回頭,只見駱斯禕慢慢走了出來。
他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只是一雙眼睛亮得可怕,正直勾勾地盯着駱成和。
駱成和見來人是自己的兒子,微蹙眉:“斯禕,你來做什麼?”
駱斯禕面沉如水:“掌門,魔修一事尚未查清,怎麼就將那王明燒死?若是活着,還有可能從附身與他的魔修身上撬出一絲消息。”
明千綾回頭,只見駱斯禕面容冷淡,看不清什麼表情。
駱成和沒說話,反倒是清眉道人忽然上前一步,“呵呵”笑了兩聲,道:“斯禕,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性格像你母親,總是瞻前顧後、想東想西的,男孩子應該勇決果斷才是。”
駱斯禕看了一眼清眉道人,又看看自己的父親駱成和,笑了笑,沒再說話,轉身離開了比試場。
清眉道人看了看他離去的背影,對着駱成和搖搖頭:“你這兒子,實在是太過優柔。”
駱成和擺手,似乎十分煩躁:“莫要再提他。”
明千綾心中狐疑頓生。
她問系統:“這個清眉道人到底是什麼人?”
系統解答道:“清眉道人是天鶴門的一位大能,可觀天象繪星圖,是天鶴門中人人敬仰的大人物,幾百年前外出遊歷,如今聽說魔修入侵,便回天鶴門主持大局。”
明千綾沒有說話。
主持大局?
難道天鶴門沒有掌門?
眼觀這清眉道人與駱成和,倒真像是清眉道人是發號施令的掌門一般,甚至還將自己私自訓練的隊伍帶入天鶴門之中……
看那一隊黑衣人的樣子,倒真不像是什麼好人。
還有,他為何選中自己來做這個什麼“破魔仙姬”?
仔細想想,破魔仙姬什麼的,這個稱號還怪破廉恥的,自己剛才還不覺得,現在回味一下,有點受不了了。
自己接過青雙劍的那一刻,似乎是看到了什麼,那一刻自己心有感觸,還流下眼淚,只是現在,將劍放下,明千綾卻又覺得靈台清明許多,許多事情想想都覺得不對勁。
系統道:“你現在成了天鶴門年輕一輩的領袖,難道不應該感到高興嗎?”
並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吧?
明千綾從來都不適合當一個領導者。
系統又道:“你現在是年輕一輩的領袖,若是日後你也墮入魔修,豈不是更刺激?”
明千綾:“……”
明千綾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
想了想,她說道:“你真的是699,我覺得你和之前差別很多?”
699道:“如假包換。”
明千綾並不接話,二人皆按下此事,暫表不提。
眼看那比試台之上的王明,已經燒得不成人形,連骨骼都變了形,成一堆黑炭,明千綾不願再看,只聽下方有弟子驚呼:“那是什麼!”
明千綾這才望去,只見一股濃郁的黑氣從王明被燒焦的身體裏猛地竄了出來,它們聚成一團,似乎要狂奔而去。
可惜現場有這麼多人,那黑氣無法逃離,駱成和伸手擲出一個法器,那黑氣頓時被打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台下立即響起一陣歡呼。
可是明千綾望着比試台上那具已經燒成焦炭的屍體,心裏完全沒有任何喜悅的感覺。
她原以為這不過是結束,卻並沒有料到,這不過僅僅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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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
天鶴門山下,兩個守山弟子正隨意聊着天。
“哎,你說魔修到底會不會來東陸啊,最近搞的人心惶惶的。”一個弟子伸了伸懶腰,懶洋洋道。
“噓——”另一個弟子連忙捂住他的嘴,“魔修無孔不入,你小點聲兒,免得招惹它們。”
先前那弟子嗤笑道:“瞧你嚇成這樣子,這可是天鶴門山腳下,哪來的魔修敢大搖大擺從這兒上來……”
“再說了……”他翻個白眼,似有不屑,“沒見那麼多‘屠魔衛’嗎?人家精神着呢,要你擔心……”
正說著,身旁那弟子卻是氣息一緊,牙齒都忍不住打顫了,伸手一指:“你……你看!”
那弟子循着他所知的方向望去,只見通往天鶴門山上被雲霧所包裹着的石徑,竟慢慢露出一個黑色的窈窕身影來。
“魔……魔……”那兩人嚇得抱在一起,卻見那身影越來越近。
竟是個熟悉的面孔。
“杜師姐!”二人大驚失色。
來人正是杜尋凝,她着一身黑色斗篷,半張臉包裹在兜帽之下,可依稀可辨美貌,她在天鶴門是有名的美人,那兩個弟子一見她便識出來了。
見是那兩個弟子,也不由得有些奇怪:“張毅、王啟,你們不是在內門嗎?怎麼在這裏?”
張毅王啟對視一眼道:“唉,杜師姐,別提了……”
杜尋凝笑笑,又抬頭,只見天鶴門上空,正冉冉升起一道黑煙,便好奇道:“怎麼那麼大的黑煙,那是在做什麼?”
張毅道:“說來話長,杜師姐你許久沒回門派了吧,若你聽說這些日子的變故,也會嚇一跳的,那是……在燒魔修……”
杜尋凝聞言,瞪大眼睛,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麼?燒什麼?”
王啟道:“半月前有個魔修奪舍了一個弟子,掌門和清眉道人下令徹查戒嚴,自那以後,沒過多久就能找到與魔修有關的弟子,每每找到,便要綁在屠魔柱上焚燒呢……今天說是要燒於師叔的女兒……唉……”
若是於紅桃的女兒顏回邱,倒也不冤她,只是……
杜尋凝深吸口氣,隨即便踏上延入天鶴門的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