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崇炎教主
?弒神機對陸演不忠?怎麼可能!
那二人情深似海,早已生死相許;婚後更是蜜裏調油。這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況且他們成親后一直住在大漠,師兄雖然木訥了些,平時倒也懂得在百忙之中抽時間陪伴愛妻。以他的本事、相貌,整個大漠無人能出其右。弒神機根本沒有理由移情別戀。
再說嫂子——表面上機靈古怪,其實為人非常踏實,人品絕對信得過。他對師兄情真意切,絕無半點摻假。聖主的衣食住行都由他一手打理,他哪兒有時間跟別的男人或女人鬼混?
“真是無稽之談!”慕雅在一瞬間的錯愕之後,迅速平靜下來。她愛陸演,所以愛他的一切,包括他的人生、他的家庭。所以她不願意相信師兄會經歷那種事情……
綠帽子,永遠不可能出現在艾辛澤的人生里。
“你不信?”陸飛雪聳聳肩,攤開雙手作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那我也沒辦法。父親心胸寬廣,普通小事完全不屑於追究。除了這個理由,難道還有別的可能么?傻瓜都能想到吧!”
慕雅咬了咬牙,只當她說的都是瘋話。果斷轉回頭,腳下生風地離開了魔皇殿。
被她拋在身後的陸飛雪站在滿地死屍的大殿中,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充'滿怨毒。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上卻泛起了興奮的潮'紅。
她在黑暗中喃喃低語道:“去吧,去查吧……一旦翻出當年那樁醜事,就算是你,也會被父親滅口的。祝你早日查出真相,兵燹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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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心裏都藏着一個秘密,陸演也不例外。
它就像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瘡疤,嵌落在他的生命中,使之扭曲變形,再也不能展示在陽光下。而這其中還涉及到兩個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一個是愛人,一個是親人。
既然無法抹去這段歷史,那就只能將三個人一同拖下地獄了……
每年的九月初八,也就是重陽節的前一天,聖子艾辛澤都會消失一整天。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做了些什麼。只是當他第二天再次出現的時候,整個人都會顯得異常陰鬱。所以每年的這兩天,魔皇宮的所有人都會悄悄避開他,以免惹禍上身。
今年的九月初八又到了,聖子的去向依舊成迷……
怪柳森林是位於具象城北部的一片特殊區域。這裏生長着大片的沙漠怪柳,佔地約有五百畝,景色十分特異。
怪柳非柳,而是一種耐旱性極強的大型灌木,亦或喬木。它們可以生長到兩人多高,葉片尖細而帶有棘刺,呈現鐵灰色或者焦綠色。每年的七月下旬到十月上旬,都是沙漠怪柳的花期,粉、白兩色的小花會在一夜之間悄然攀上枝頭,景象頗為壯觀。
然而沙漠怪柳真正的獨特之處在於,它們的枝幹往往因為風沙的緣故而虯結變形,有的形似垂死掙扎,有的又似孑然獨立,也有的仿如斗折蛇行……千奇百怪,不一而足。白天看上去極其有趣,到了晚上則變得陰森可怖。
陸演出現在這裏,雖是意料之外,但也屬於情理之中。
他穿着一襲束身玄衣,滿頭紅髮隨意披散在腦後,額頭上佩戴着七星寶珠鑲嵌的額環。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裝飾之物。縱然如此,王者的威夷還是將他與普通人明顯地區別開來。
往年,雷音豹子總會陪主人一同前來。今年卻只有他獨自一人。
天快黑了。隨着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上,烈烈風聲從遙遠的地方呼嘯而至,掩蓋了動物的足音,同時也干擾着行人的感官。在這種環境下,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
陸演卻似閑庭信步一般從容地穿梭於怪柳叢中。他身上始終一塵不染,乾淨得彷彿置身於金殿之上,而不是荒郊野外。
一路走來,並未撞見其他活物。越是接近中心地帶,周圍越是安靜。如此行進了約摸一個時辰,天空中便掛起了一輪勾月,明晃晃地揮灑着清澈的冷光。
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着,不需要任何事物指引方向,因為他所要去的地方並不存在於某個具體的地點。僅僅是依靠本能的直覺——母親對兒子的召喚,讓他能夠安心地在黑暗中施施而行……
是的,母親。
每個人都有母親,他當然也有。只不過他的“母親”是個男人,而且是個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崇炎教主,埃羅沙。
四年前的九月初八,是陸演永遠也無法忘記的日子。就在那一天,他失去了最重要的愛人和親人。所以之後的每一年,他都會用特殊的方式來紀念這個日子。
這就如同受過傷的野獸一次次徘徊於陷阱周圍,目的是告誡自己:我曾經在這兒受過傷,以後不可再犯同樣的錯誤!
當他停下腳步的時候,正好看見地母狼蛛趴在離他不到半丈的一簇灌木叢里。對方龐大的身軀大部分暴\'露在樹叢外面,八隻腥紅的眼睛神經質地往不同的方向轉動着,顯得膽小又猥\'瑣。這和它的外貌並不相襯,要知道,地母狼蛛可是沙漠中最兇猛的獵食者之一。
它有名字,但陸演從來不會叫它的名字。因為在他眼中,它只是一隻連畜\'牲都不如的爬蟲。
“埃羅沙,我來看你了。”
他拒絕用“母親”或者“父親”來稱呼那個男人,這表示對方並不能從他這裏得到晚輩對長輩的尊重。但他的自稱卻是“我”,足以見得這人在他心中仍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地母狼蛛用它那細長的觸肢輕輕敲打着地面,感應着聲波傳達的信息。爾後,擺動着四對粗\'長的步足緩緩爬出樹叢,來到陸演面前。它高大得如同小山似的身軀將年輕的聖子襯托得格外嬌小,佈滿黑色鬃毛的軀幹更加令人望而卻步。
它抬起螯肢,將口器露了出來。黑漆漆的胕肢像兩個天然鉤子,穿刺着一名紅衣男子的雙肩,將他懸挂在半空!
他便是……失蹤了三年的聖君,埃羅沙。
儘管他低着頭,但還是能從那尖削的下巴和曼妙的身形依稀看出當年的傲人姿儀。只是他的右手已廢,琵琶骨也被毒螯穿'透,已然是個廢人了。
月光鋪灑在大地上,讓一切事物都纖毫畢現。
陸演的頭髮、眼睛、五官,包括身型都和他沒有半點相似之處。但他是他兒子,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哪怕他們雙方對這層關係是多麼的深惡痛絕。
“乖兒子,難得你還記得過來看我。”埃羅沙緩慢地抬起頭,動作遲緩得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可是當他把臉完全展現出來的時候,相信任何人都無法將他與“衰老”聯繫在一起。
他看上去依然年輕,甚至給人一種稚嫩的感覺。捲曲的棕發柔軟且濃密,比魔皇一族的紅髮要平易近人得多。天生的桃花眼彷彿隨時都帶着笑,一如既往的嫵'媚勾人。無論從神情還是體型來說,他都更像是陸演的兄弟,而不是生父。
十八歲當上聖君,二十歲未婚產子。陸演今年二十九,算起來他也是年逾半百的老人了。可是歲月並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塑造出了這麼一個違背常理的怪物。
陸演平靜地望着他,毫不隱諱地用目光描繪着他的面龐。也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這種無意識的行為透露了多少孺慕之情。
半晌,他才再次開口:“你要當爺爺了。”
埃羅沙愣了一下,才用沙啞的聲音笑着說:“真好……一轉眼你都是快當爹的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