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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嫩的粉桃纏着褐色的細枝,灼灼其華,艷色逼人。淡粉色的桃林綿延百里,極目望去,只見那桃色紛擾,偶有靈蝶嬉戲其間,倒真真讓人如墜了仙境似的。
面如冠玉的白衣男子正漫步於緋色嫣然的桃樹之下,面容神色皆是溫雅無比。肩上趴着一隻銀灰色的幼貓,看起來不足月大,模樣極其惹人憐愛。只是一張貓臉卻是端的格外高冷,漂亮的貓眼透出似是輕蔑的色彩來。
忽有微風輕拂而過,那枝頭上的淺桃微微搖曳間,便有粉白的花瓣隨之飄落,芳香馥郁。
一片恰好落在了幼貓粉嫩的鼻頭上,似乎對那花的香氣不甚適應,幼貓張了張嘴,綳不住那高貴冷艷的小表情,打了個噴嚏。
花瓣從鼻頭跌落,幼貓不甚在意地甩了甩小腦袋,白色的鬍鬚一顫一顫的,又懶洋洋地再次趴下。
——近來平淡的日子倒是讓它覺得有些無趣了。
“覺着無聊了?”似是感受到它心中的念頭,聞沭微側俊臉,向肩上的幼貓溫聲詢問道。
他原以為自己不過是見獵心喜,才對這隻幼年烏圓有些好感。只是心中的喜愛之意卻不曾如預想中的慢慢褪去,反而日漸深厚,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算着時間,它破殼出世也有許些時日了,只是身子卻還是如初見時一般幼弱綿軟,體態嬌小,看不出有分毫增長。甚至聞沭覺着,只要用手輕輕掐住它細弱的喉管,便能毫不費力讓這脆弱的小獸咽下氣去。
於是聞沭對它的照看愈發細緻,生怕一個不注意,心愛的小獸就離他而去。
——即使他知道,它其實根本就不是那弱小的凡獸。
明明靈草仙丹他也沒少喂啊,怎麼就不見它長個呢?這般想着,聞沭不禁嘆了口氣。
繆安筠歪着腦袋去看莫名嘆氣起來的聞沭,誤以為他在為這事發愁,於是極為認真地對他搖了搖毛茸茸的小腦袋。
日日夜夜對着這片芬芳桃林,如粗茶平淡無味的日子過的久了,無聊與厭煩倒是真有些。只是能與戀人朝夕相伴,對他來說已是足夠幸運,於是也不再想奢求些別的什麼,他向來是很好滿足的。
它雖是搖頭,聞沭卻也只是報以一聲輕笑,明擺着是不信。
略一思索,便輕描淡寫地說道:“聽聞前不久有一上古大能者的洞府現世,不若我帶你去瞧上一瞧?”
先前倒是他想差了,新生的幼獸就是再怎麼性子沉穩安然,大抵也是不會喜歡這種雖是安穩但也平淡無趣、不起一絲波瀾的日子的。
聽他說的輕描淡寫,好似大能洞府是什麼可以亂闖的地方,繆安筠頓時無力。反抗似的輕“喵”了一聲,卻顯得憊懶敷衍。
他還尚且不能化形,獸形的他在聞沭眼裏顯然沒什麼人權。清楚就算自己反對了也沒什麼用處,繆安筠也就隨他去了。
果然聞沭充耳不聞,將那一絲微弱的抗議,直接就給忽略了過去。
“既然你不反對,那這事就這麼定了,明日我便帶你去那洞府一觀。”他的唇角含着謙謙君子的溫潤如玉的笑意,伸出修長的手指撓了撓繆安筠的下顎。
他下意識地眯起貓眼,毛絨的長尾圈住聞沭的頸子,從喉嚨里發出舒服稚氣的嗚鳴聲來。
意識到自己的舉動跟撒嬌沒啥兩樣,繆安筠突然渾身僵硬,羞惱得恨不得當場給自家現任主人兼戀人一爪子。他威脅似地拿乳牙咬了咬聞沭的手指,然後傲嬌地扭頭,不去理會聞沭了。
#是凶獸猙,才不是什麼貓主子#
#鏟屎的,誰准你拿手碰我了#
看着再一次跟他鬧起彆扭的自家靈寵,聞沭只是無奈又寵溺地嘆了口氣。
真是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主人。
罷了,自家的靈寵,還能怎樣?寵着吧。
……
聞沭從來是個想到就乾的行動派,於是第二天,他帶着繆安筠如期出發了。
乖巧地蹲坐在御劍的聞沭肩上,因為聞沭細心地掐了法訣,繆安筠倒也沒感覺到什麼風浪。只是他心中煩躁,細長的尾也不安地甩動着。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裏充斥着細微的不安,彷彿有什麼極壞的事要發生了一般。
身為上古凶獸,猙對危險有一種天生的感應能力,這情緒倒像是天性對他的警醒。
“喵……”我們還是回去吧。
繆安筠想要出聲提醒,話出了口,才無奈地發現只是一聲軟糯的嗚咽。
他倒又是忘了自己尚不能說話這件事了。僅僅憑藉著血契雙方的感應聯結,他是無法清晰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的。
似乎察覺到他的不安,聞沭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細軟的被毛,只低聲說了句——
“莫慌,有我。”
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從聞沭簡短的話中,聽出了這樣潛台詞的繆安筠,心頭一暖。那些不安如初雪一般消融了。
“喵。”知道了。
————————
金丹秘境
上古大能洞府面前已經聚集了一群修士,正在等待洞府前的封禁削弱。
雖說此處是金丹秘境,不過進入其中的倒也不乏由宗門長老帶小輩歷練。因此此處修士的實力倒有些參差不齊,最高者已達化神,低者甚至連築基都未曾達到。
在場的唯二兩位化神道人,其中一位是個身着桃紅色宮裝的大美人。美人容顏殊麗嬌媚,渾身上下浸透着成熟風韻,一雙妙目盈盈如水,卻帶着久經歲月的滄桑和通透。在場的眾人對這美人都不算陌生,曾有修真界第一美人之稱的洛水宮若水道人。
另一位則是一白衣的青年男子,劍眉星目,面容冰冷。周身劍氣凜然,氣勢迫人,顯然是一位絕世劍修。也是修真界赫赫有名之輩,上劍宗的清微道人。
修士的世界實力為尊,等階分明,因此兩位化神老祖站在最前方,身後則站着自家的後輩。其他宗門或散修只能排在他們之後。
眼見封禁要削弱到極致了,若水道人柳眉微顰,對着一旁百鍊門的一個金丹期修士招了招手。
金丹男子恭敬地詢問:“前輩喚我是有何事?”
“你就是黃老鬼新收的那個弟子?”若水道人笑吟吟地開口,嗓音如珠落玉盤般悅耳。那嬌媚的眸子水光盈潤,襯的她越發容光懾人。
自家師尊被稱為老鬼,金丹男子嘴角頓時抽了抽,卻是敢怒不敢言,畢竟對方再怎麼說也是化神期的老祖。
雖然他很想反駁自己已經被師尊收入門下有近百年的時間了,不過到底是個識時務的,明白他沒有跟化神老祖叫板的本錢。
將心中亂糟糟的思緒硬是憋了回去,男子只得對着若水道人點頭應是。
“那你可知道你那師尊幾時會到?”若水道人話音剛落,就有一道黃色的流光自遠處飛來。
頃刻之間就落到了眾人面前,是一面目陰沉的黃裳老者。
見他落地,金丹男子喊了一句師尊,百鍊門的其餘人則是喊着老祖。
若水道人見他神色陰鬱,頓時美目含笑,故意開口問道:“黃老鬼,怎的現在才到?我和時逸可是等你多時了。怎樣?那事進展如何?”
“哼,明知故問。”被稱作黃老鬼的黃裳老者神色不虞,心情不佳地冷哼一聲,站到了百鍊門眾人面前。正是百鍊門的益算道人。
他先前費了不少力氣去推衍天機,卻是怎麼也推算不出那賊人的方位,心中自然不快。
若水道人美目波光流轉,紅唇一彎,剛欲開口再說些什麼。一旁的清微道人卻是在這時開口,將她打斷了。
“洛凝。”冷若冰霜的白衣劍修皺眉,喊了她一聲。見她看過來,面無表情地繼續道,“該破封禁了。”
見他神色冷然,若水道人貝齒輕咬紅唇,沒再說什麼。
果然,沒一會兒,洞府的封禁就削弱到了極致。
要說強度,這洞府的封禁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早就不比當年了。可畢竟是上古時期的大能者所設,那位上古大能又似乎極擅封禁一道。種種原因相累加,導致就算是他們這些化神期的修士,想要破封也是不易。
因此三個宗門一合計,便有了聯手破封的決議。
捕捉到封禁力量衰弱至最低點的瞬間,清微道人拔劍向封禁斬去,封禁頓時劇烈波動起來。
“洛凝,黃聃。”他冷聲喝道,似乎在提醒另外兩位該動手了。
若水道人微微一笑,素手一揚,一朵朵水蓮在封禁上徐徐綻開。封禁上的波動比之先去更加劇烈,有着搖搖欲墜之感,似乎只差一線就要被打碎了去。
益算道人雖然對於他發號施令的舉動有些不快,但也只是冷哼一聲就祭出法寶如意盤。如意盤上算珠滾動,如海潮延綿不絕的元神攻擊悄無聲息地落在封禁上。本就在清微道人和若水道人的攻擊下已經到達承受極限的封禁,頓時破裂開來,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破洞。
封禁一破,三位化神道人就率先帶着各自門派之人進了洞府。而其餘門派或是散修,也立馬跟着進了洞府。
這封禁本就不是什麼凡物,從三位化神聯手也只是撕開一道口子就可窺見它的不凡——雖然在場的大多數修士都明白這也有三位化神老祖並沒有用進全力的因素在裏頭。
不過再怎麼說達到了這種級別的封禁,還是不可小覷的。只要稍許時間,便能自動修復,屆時可沒有第二位化神再出手幫他們破開封禁了。
那些小門小派深諳此事,自然不敢浪費時間。
隨着修士魚貫而入,洞府之外很快空曠了起來。待得所有人都已經進入,約莫又過了一刻鐘,那破口才開始緩緩閉合。
再一炷香以後,便已經恢復如初。與此同時,一白衣修士御劍而來,落在洞府的封禁前。
——正是趕晚了的聞沭。
“來晚了嗎?”聞沭看着眼前已經恢復的封禁,無奈一笑。
繆安筠趴在他肩上,懶洋洋地去蹭他。
“喵…喵嗚……”既然天意如此,所以我們果然還是回去吧?
幼獸無辜地歪着頭,金燦燦的瞳仁分明寫着這樣的意思。與之對視的聞沭不禁眉眼一彎。
“莫急,只是封禁罷了,這倒也沒什麼干係。”俊雅溫潤的男人洒然笑道,眉宇間全是傲然,“我帶你進去。”
說罷,就帶着他徑直走向封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