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九十二章：短長
拉開玻璃移門，外面就是個小陽台，木質欄杆扶手，顯得兩三個平米大的小小陽台視野通透、敞亮，站在陽台上可以看到外面大片草地，草地上不知名的野花爭相開放，紅的、粉的、藍的……星星點點、燦爛別緻。
站在陽台上，正面是大片的草地，側面就是別墅前面那條清澈的小河，河水清澈，能夠看到水下的小魚兒靈活地遊動，也不知是什麼品種的魚兒，時而會跳出水面捕食水面上空飛過的蚊蟲。
“別看我們選的別墅很偏，房間外面的風景還是不錯的，在這邊住久了，心都靜了。”
“嗯，江會長很會選地方，這兒真的不錯。”
江洋笑着扶住欄杆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不是我選的，是我侄子江聲。我沒有兒女，就將侄子看做親生，他也挺孝順的，知道我要到恆華市來，特意跟着過來看看有什麼能夠幫忙的，別墅、車子都是他帶着小李弄妥當的，省了我這個老傢伙好多事情了。”
“江會長才四十多歲就說自己老傢伙，那看來我也不年輕了。”
“唉，沒有辦法啊，操心事情太多，人不老心卻老了。不過有了小秦在，今年的美食交流會我們故城肯定會拔得頭籌。”
強手如林，秦和宜可不像江洋這麼自信。“我會全力以赴，但是江會長也別抱太大的希望，交流會來的都是全國各地的高手，我一個小輩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江洋揮揮手，打斷秦和宜的話，“我朋友說你可以，你就一定行。我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他推薦的你肯定也不是一般人，我相信你會給我們帶來變化的，拭目以待。”
“江會長的那位朋友他什麼時候會來？一定要到美食交流會的時候嗎？”
“對啊，小姜他四海為家，瀟洒自在慣了，前兩天通電話他還在地球的另一端呢，說是在交流會上才能夠見面。也真是羨慕，自由自在的。”江洋流露出羨慕之情，“我們相識十年，我認識他的時候他看着二十齣頭的樣子，十年過後，他還是那個樣子沒有絲毫，時間對於他來說就是四季的輪迴而已，沒有多大意義。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是普通人。小秦你肯定也是知道啥的，那個追求長生不老的世界啊，我的侄子小時候有奇遇，拜了個師父，有了許多神通。年輕人看着再穩重也難免有心浮氣躁、輕狂的時候，要是他做了什麼，還請小秦你多擔待一些。要是他做了什麼錯事，也請你出手幫幫忙。”
王大廚突然出現的腹部絞痛江洋在別人的身上也見到過，曾經路遇匪徒，江聲捏着一個護身符一樣的東西對方就倒在地上大喊大叫、疼得死去活來，但那是個路上打結的壞人，江聲那麼干是為了自保。和王大廚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兒……江洋疲憊地捏捏額角，侄子際遇不同，他真怕他行差踏錯一步就萬劫不復啊。
“江聲他有您這樣的長輩，是他的幸運。”
“哪裏哪裏。”江洋擺擺手。
正被他們說的人正急匆匆地從別墅里跑出去，江洋看到了連忙大聲喊道：“聲聲，你幹嘛去啊？”
江聲邊往外面走邊扭頭尋找聲音傳來的地方，很快就看到了江洋，“叔叔，我想起了一些事情要去辦，就不能夠在這邊陪你了，再見。”
“路上小心，有什麼事情和叔叔說。”
“知道啦，叔叔。”江聲已經鑽進了車子裏，車輪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速度非常快地消失在秦和宜二人的視野中。
過了一會兒，秦和宜問道：“江會長，我們就租了一輛車嗎？”
“對啊，怎麼了？”
秦和宜抬手指着前方，江聲離開的方向，“你侄子把車子開走了，要是要離開度假村我們怎麼辦？”
“這個……”江洋也不知道，“那個，度假山莊應該有車子的吧，我等會兒問問小李，之前都是他和聲聲辦事兒的，應該知道。”
“嗯。”
秦和宜他們不是過來度假的，是過來集訓的，廚房那麼大，肯定要讓忙碌的人填滿它。秦和宜上午到達，中午和大家吃了一頓氛圍不算是太好、但也不劍拔弩張的中午飯，下午就各自守着一眼灶台開始工作。他們要先做一個自己的拿手菜，讓彼此了解一下各自的實力，也算是一較高下。
武士以武力角逐高下，廚師當然以菜品一決勝負，誰勝了誰就有話語權，現實就是如此。有能力者統領一方，無能力就早點兒滾不要繼續佔地方。何大勇掂量了一下鍋子，看秦和宜在削一個蘋果，哼了一聲，他要讓江洋看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成為他的隊友的，讓沒有實力的人趁早離開才是正理。
美食交流會是個人賽不錯，憑着各自的本事闖關到最後，但其實它也是集體賽事，就體現在第一天的美食品鑒上面。美食品鑒活動中，各個代表團提前準備好美食放在展台上給在場的所有人品嘗，根據投票總數來決定第二天廚藝比拼中初賽的上菜順序，上菜順序至關重要，來比賽的人也有幾百號的人呢，在規定時間結束之後卻沒有在美味溫度最適宜的時候送到評委的口中品嘗，那豈不是白費了！而且吃了上百道的菜，一樣嘗一口，都飽了，後面的菜不驚艷誰會看一眼啊。
故此，大家一致認為，美食品鑒至關重要，一定要將菜做得色（相）上吸引人、味道上吸引票。這就要代表團在第一天專攻一樣食物，團隊協作下將這樣食物做到盡善盡美。
五指有長短，人也是如此，不可能樣樣精通，何大廚善於做水產，他入股又當老闆又當主廚的月半彎就位於月湖岸邊，是一家專供河鮮水產的酒店，秦和宜和童修還去吃過，那次去點的都是店裏面的招牌菜，其中一道用月湖裏面的水草做的香煎水草餅讓人記憶猶新。
本來只是湖裏面給小魚小蝦提供棲息之地的水草，湖邊人家會撈出來剁碎了餵給雞鴨來吃，在生活困難的時候人也會炒了炒送進自己的嘴裏面。具體叫什麼名字秦和宜並不知道，故城的人習慣了就用水草來稱呼他，白色水嫩的根莖上生長出紫紅色的長條葉子，剁碎了倒入混合了雞蛋液的麵糊當中攪拌均勻。鍋裏面倒入香油來煎，煎出來的小薄餅吃起來很香卻不像其他油煎餅子那麼吸油，裏頭的水草還有着清爽的口感，比薄荷要淡許多，卻恰到好處的中和了油膩。
就算是到了現在，秦和宜依然對那道香煎水草餅記憶深刻。
在何大勇看來，香煎水草餅只不過是小伎，真正的好菜就應該是他現在做的這個，“霸王戲水”，名字很霸氣，其實就是甲魚湯。很多人慕名而來就是為了一嘗他親手做的“霸王戲水”，但何大勇除了按照店裏面要求的那樣一個星期做一次之外，只有興之所至了才會走進廚房、站到灶台前、端起鍋鏟，做上一鍋濃濃的“霸王戲水”。
“霸王戲水”是一道見功夫的菜，怎麼在甲魚完整的情況下去掉內臟、怎麼掌握火候將甲魚內的精華都逼到湯裏面、怎麼控制時間得到最佳的味道……何大勇在廚房浸淫數十年，從洗碗的小工做起到一店的主廚到名揚全國的大廚，他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對自己做出來的菜、他有着絕對的自信。
術業有專攻，秦和宜從來都明白自己在做菜的技藝上，說的好聽點兒是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說的難聽點就是差，和普通人比他是專業的，但和專業的比他就是個業餘的選手。他就是家常菜的手藝，仗着的就是自己的血脈不同。
巫族血脈是他最大的外掛，當然在沒有戴天心木的手串之前也是他開店最大的阻礙，現在有了天心木，經過他手做出來的飯菜剔除了食材當中的雜質、留下美味的精華，經過靈氣的熏染，怎麼能夠不好吃呢。
可這是不夠的，如果故步自封，僅僅滿足於血脈的提純作用，他做出來的食物永遠只能夠停留在好吃上、而遠遠不是美味。
秦和宜明白這一點，總是通過各種途徑在學習，吸收知識。就像是今天，和四位大廚同台競技，讓秦和宜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哪怕遭受到別人的諷刺和白眼，他也並不退縮，反而更加認真地觀察起他們處理食材的手法、烹飪的加菜順序、火候的控制、時間的掌握……自己手上的事兒卻放在了一邊。
做菜是最簡單又是最難的事兒，說它簡單，只要不是廚房殺手，給一眼灶、給一口鍋、給一些食材，就可以整出一鍋菜來，好不好吃那是兩說，但都能夠做出來，所以餐飲行業又是最好入門的。但說它難也非常的難，因為做的好吃並不容易。
首先要了解食材的脾氣，其次要知道鍋具怎麼使用。這是入門，之後要學習刀工、控溫、控制時間等等，炒一個雜蔬不是一股腦的把所有的菜都扔進油鍋裏面，各種蔬菜最好的切口是什麼樣子也有着講究……有些可以學，有些就要靠自己去摸索，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就算是在後廚洗碗，也能夠琢磨出做菜的技巧。
煎炸炒煮燉，廚房內熱氣騰騰、香味撲鼻，何大廚的“霸王戲水”在灶上文火慢燉、王大廚的油燜大蝦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梁大廚的瓦罐紅燒肉正在籠屜裏面蒸、齊大廚的蟹粉獅子頭正在油煎，而秦和宜他的蒸魚剛剛開始。
在大師們面前班門弄斧顯然是愚蠢的，秦和宜有自知之明，不去做那些很考究功夫的菜，就選了自己最拿手的清蒸魚。用的當然不是月湖裏面的翹嘴白絲魚，而是用的江洋的助理採購來的很新鮮的鱖魚。清蒸鱖魚的做法非常簡單，鱖魚洗凈、去除內臟魚鱗，在魚身上兩面劃出斜刀，放入深盤中倒入料酒、撒上薑絲、細鹽等腌制，腌制二十分鐘左右就可以放入蒸鍋中蒸了，蒸出來的鱖魚肉質細嫩、鮮美，澆上之前做好的料汁之後就可以開始品嘗。
筷子撥開魚皮，就可以看到裏面蒜瓣一樣的魚肉，魚肉紋理清晰、鮮嫩鮮美，因為是蒸制的，送入口中可以嘗到魚肉內最本真的鮮甜。
將油燜大蝦送入盤子中的王大廚抽了抽鼻子，有什麼味道好香啊。廚房內到處都是香味，一時間很難分辨味道的確切來源，可廚房就那麼大，慣常聞各種食物香味的大廚很快就從中分辨出是什麼東西傳出來的味道。
魚，很鮮美的魚香。
那香味，香的很清淺並不霸道，卻絲絲縷縷的從各種香味中脫穎而出，成為其中最顯著的一抹。
廚師的鼻子多靈啊，特別像何大勇這些的從事此道幾十年的高級廚師，空氣中稍微浮動一些食物的香氛因子，都能夠敏銳地捕捉到。
廚房就這麼大，大家做什麼都一目了然，王大廚揉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和宜守着的鍋子，有蒸汽從鍋蓋上的氣孔裏頭飛了出來，散在空氣當中，就這麼一點點蒸汽香味就很勾人了，要是把鍋蓋打開……王大廚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要是把鍋蓋打開，味道會是何等的霸道啊。
王大廚注意到了，其他人當然也不會錯過，就連不用守着鍋子，到廚房外面和江洋、李助理兩個人喝茶聊天的何大勇也聞到了香味，從外面走進了廚房。
“小秦你做的菜還是那麼香，聞着就讓人流口水了。”齊大廚自己做的拳頭大的獅子頭已經油炸好了，撈出來控油準備紅燒。趁着這功夫，齊大廚樂呵呵地對着秦和宜說道：“我們要有口福了呀！你那時候在山莊裏面做的什麼來着，對了，皮蛋瘦肉粥，那個香啊，我還是頭一次從皮蛋瘦肉粥裏面聞到那麼霸道的香味，要不是你那天盛了一碗給我，我肯定會念叨你一輩子。”捏着聲音，齊大廚用陰陽怪氣的調子假裝說道：“那個混蛋年輕人，用了我的廚房做了那麼香的一鍋粥，勾得人饞蟲都出來了，卻不給我一碗來吃，真是個小混蛋。”
“哈哈哈，還好我給你盛了一碗，不然還不得被你念叨一輩子小混蛋啊。”
“嗯，肯定會是這樣。”齊大廚認真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