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71章
“陛下。”張秀剛要給女皇喂一碗粥,見是蒼梧景鳶,有些訝異,趕緊跪下來請安。
“你先下去吧,粥我來喂。”
“母皇,你還認得我嗎?”蒼梧景鳶舀起一勺粥放到女皇嘴邊。
蒼梧凌霜皺起眉頭,過了一會兒才疑惑地說:“景鳶。”
蒼梧景鳶點了點頭,夾了一點小菜放進她嘴裏,自顧自地說:“我已經把貴君送出去了,他不適合住在這皇宮裏,我就把他送走了。”
蒼梧凌霜出乎意料地沒有發怒,而是訥訥地問:“他走時,有說什麼?”
“他說他謝謝您這麼久以來的寵愛和縱容,有時間他會回來看您的。”
“你騙我,”蒼梧凌霜搖了搖頭,露出一絲苦笑,“他怎麼可能感謝我,我知道他恨我,他恨我殺了何祺。”
“母皇您……”
“我都知道的,”蒼梧凌霜打斷了蒼梧景鳶的話,“早在沈賀告訴我他們兩人的事之前,我就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所以我嫉妒,才會藉著沈賀的手殺了何祺,我本來還痴心妄想申辰沒了何祺就會愛上我,可是他那麼聰明,怎麼會猜不到呢?走了好,這樣我就能徹底死心了。”
蒼梧景鳶沒再回話,兩人陷入難熬的尷尬中,明明是母女,卻比陌生人還要疏離。
“其他人怎麼樣了?”知道蒼梧景鳶細細剔着魚刺時,蒼梧凌霜才又開口,蒼梧景鳶手微微僵了一下,才慢慢地說:“沈賀還在冷宮中,我命他下半輩子抄經念佛,懺悔罪過。因為我登基,蒼梧錦繡受到了不小的打擊,現在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我請了太醫給她醫治,六公主雖下嫁民間,但她丈夫待她也甚好。”
“凌雪呢?”
蒼梧景鳶停頓了一下才說:“蒼梧凌雪勾結外敵,已經被我一杯毒酒去了性命。”
“咳咳咳!”聽了這句話蒼梧凌霜劇烈地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她前兩天偷偷託人來找過我,要我為她偷你的玉璽,但我拒絕了,本來還想替她求求情,沒想到你已經賜死她了。”
“母皇是在怪我嗎?”蒼梧景鳶用帕子給蒼梧凌霜揩了揩嘴角,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蒼梧凌霜輕笑一聲,卻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了另一件事情:“這輩子,我做了很多錯事,滿手鮮血,身為朋友,我負了白清,身為伴侶,我負了這後宮許許多多的男子,身為母親,我負了你。我過去確實對你有偏見,但那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因為我嫉妒着何祺,所以無論你表現出什麼樣,我都會討厭你,如果你沉默,我就認為你是懦弱,你不善言辭,我就認為你愚笨,但景鳶,這不是你的錯,你看,你其實很優秀,你聰明,隱忍,審時度勢,具備成為一個帝王的特質,這就是為什麼雖然聖旨是你逼我立的,我卻願意將它傳給你。想想真是慚愧,在你從一個小女孩長成一個帝王的這段歷程中,我好像總是帶給你傷害,不信任你,任你陷入危機,將你押入牢中,還總是冤枉你。”
“我聽說你和白淺的事了,白淺是個好孩子,她和她娘一樣,聰慧,仁愛,心懷天下,你看母皇,這一輩子後宮無數,卻落得個孤家寡人的下場,你們是幸運的,一定要好好珍惜的。”
“我會的,母皇,您好好休息。”蒼梧景鳶說著便喚張秀進來。
“等一下,”女皇直起身子,“你的頭髮有些亂了,你過來,母皇給你梳一下。”
張秀很快就準備好了東西。
“我記得你小時候有一次,被錦繡欺負了,頭髮都亂了,也不敢說,撞着我了就那樣倔強地站着,後來我也是像這樣,給你梳頭髮,你記得嗎?”
“記得。”蒼梧景鳶看着小鏡台里的女皇拿着象牙梳,一下一下地給自己梳着頭髮,她彷彿又變成了那個剛受了欺負的小姑娘,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而緊張地看着母皇輕柔的動作,對這不常有的溫暖受寵若驚。
“你和我年輕的時候真像。”女皇輕輕地將自己頭上的紫玉釵拔下來插在那捧烏壓壓的黑髮上。
“好了,看一下喜不喜歡。”蒼梧景鳶一邊用手摸着這種從沒見過的髮髻,一邊左右地照着鏡子。
“這是我母皇從前為我梳的,喜歡嗎?”看着女皇期待的眼神,蒼梧景鳶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出了清秋宮后,蒼梧景鳶朝門內深深鞠了一躬。
“陛下,白相正在朝陽宮等您用膳。”
“走吧。”蒼梧景鳶長舒了一口氣,走進暮色中。
“你也累了一天了,做什麼還親自下廚。”蒼梧景鳶一進宮門就看到滿桌都是自己喜歡吃的菜,便有些心疼地握住白淺的手:“我看看,傷到手了沒有?”
“陛下,別這樣,還有別人呢。”白淺對蒼梧景鳶這一耍起流氓就不分場合的毛病哭笑不得,她急得要抽出手來,卻被蒼梧景鳶緊抓住不放:“沒事,她們不敢看。”白淺抬起眼,發現一些膽小的宮女都紅着臉低下頭去,綠荷和秋容倒是笑嘻嘻的抬着頭,見白淺又急紅了臉皮,蒼梧景鳶才無奈地讓眾人都下去。
“這下可以了吧,白大丞相。”蒼梧景鳶佯裝賭氣地丟開手,一個人坐下來吃白飯,白淺一向吃不准她是真怒還是假怒,只得服了軟,薄着臉皮替蒼梧景鳶布一碗菜。
蒼梧景鳶也不說話,本來好好的一頓飯,就這樣在相對無言中吃完了。
“陛下,”白淺心裏有些微微的失落,“臣下先行告退了。”
“這就要走了?”蒼梧景鳶站起來,突然一把將白淺按在牆上,白淺只到她肩膀,只得被迫抬起頭來。
“陛下。”白淺連耳朵根都發燙,她慌得連眼神都不知道落在哪裏,想推開蒼梧景鳶,卻發現手腳鬆軟。
“不許叫我陛下,叫我景鳶。”蒼梧景鳶湊近白淺,灼熱的呼吸撲在她臉上。
“不可以,您是君,我是臣,我……”白淺沒說完的話都被蒼梧景鳶吞進嘴裏,只能發出幾聲曖昧的喘息。
蒼梧景鳶挑逗似的用舌去卷白淺的丁香小舌,白淺顯然沒有任何經驗,青澀的回應着,但就是這種青澀,更引得蒼梧景鳶欲罷不能。
一吻過後,蒼梧景鳶用指尖輕撫着白淺紅嫩的唇,邪魅地引誘着:“叫我景鳶。”
白淺不敢再反駁,輕輕地叫了一聲“景鳶”,蒼梧景鳶忍不住又吻了上去。
兩人正吻得難捨難分時,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蒼梧景鳶下意識地將白淺攬進懷裏。
“你們,你們!”沈燁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相擁的兩人:“蒼梧景鳶,你答應要與我成親的,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沈小將軍,你是不是記錯了,朕可從來沒答應要與你成親。”蒼梧景鳶眼神銳利地看着沈燁:“倒是沈小將軍,擅自私闖朕的宮邸,該當何罪?”
“你是沒有答應過我,但如果你不是已經默許了我們的關係,之前又為什麼和我走得那麼近,還隨我一起回去見我母親?”
“沈燁,你太自以為是了,難道一個人與你有幾分親近就是與你有了私情嗎?你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至於去見沈將軍,那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與你有什麼關係?既然你今晚來了,我不妨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從來不曾對你有過男女之情,我愛的人是白淺。”
“可你是女人,她也是女人,你們兩個怎麼能在一起?”沈燁的聲音已接近嘶吼,蒼梧景鳶卻連眉也不皺:“女的又怎麼樣,你以為我們的關係還要經過你的同意嗎?沈燁,你要看清楚你現在的身份,你以為你有資格來指手畫腳嗎?既然你如此想要成親,那朕就成全你,來人!”
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沈燁不知道蒼梧景鳶要做什麼,有些驚慌。
“傳朕口諭,沈大將軍之子沈燁文武雙全,德才兼備,長公主蒼梧錦繡才貌並重,賢良淑德,特賜婚於兩人,擇日完婚。”
“蒼梧景鳶你不能這樣對我!”沈燁聽了聖旨后一聲暴喝,卻馬上被身後的侍衛反手壓制在地上:“蒼梧錦繡如今已瘋,你不能這樣對我!”
“就算她瘋了她還是長公主。”蒼梧景鳶居高臨下地看着沈燁因為憤怒而發紅的眼睛:“你沒有資格與我討價還價,若你抗旨不遵,等着你的就是滿門抄斬,沈家上百條人命都繫於你一人之身,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真的對我這麼狠?”沈燁還在掙扎着,但看到蒼梧景鳶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的眼睛,他只能漸漸放棄了掙扎。
“好,好,好一個抗旨不遵,滿門抄斬,臣叩謝陛下賜婚,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完沈燁聖旨也沒接,就那樣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沈燁他……”白淺有些擔心,蒼梧景鳶卻摟住她的肩:“這是他咎由自取。”
半年後
“陛下,這是剛送上來的摺子,請您……”
“怎麼還有摺子!”龍椅上年輕的帝王像個小孩子一樣大喊起來:“原來當皇帝這麼不好玩,這個死蒼梧景鳶,臭蒼梧景鳶,我就知道她絕對不安好心!”蒼梧景睿雖穿着龍袍,看起來卻一點帝王的樣子都沒有,三個月前,蒼梧景鳶忽然一下子把自己叫到身邊,煽情地說了一通,搞得自己心甘情願跟着她學習帝王之術,熟悉朝政,沒想到過了幾個月,她突然丟下一封信,說什麼自己比她更適合當皇帝,然後就帶着白淺跑出宮遊山玩水去了。
可惡的蒼梧景鳶,要是讓我再見到你,看我不把你抓起來!蒼梧景睿雖氣得跺腳,但還是得老老實實地批摺子。
卻說蒼梧景鳶正挽着褲腿撈魚,突然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
“一定是蒼梧景睿那小子在罵我。”她一邊嘀咕着,一邊把抓到的魚放進竹簍里。
“白淺,白淺。”蒼梧景鳶興沖沖地回到家,卻看到一群小鬼頭正圍着白淺一個勁地叫着“先生”。
“先什麼生,都給我讓開!”蒼梧景鳶不爽這些小屁孩總霸佔着白淺,奈何沒人理她,自從白淺開了個小學堂,自己幾乎天天都要被這樣冷落一次。
見蒼梧景鳶垂頭喪氣的樣子,白淺有些不忍,只得溫聲把那些孩子們都哄回去。
“怎麼了,吃醋了?”白淺問。
“誰說我吃醋了,我心胸寬大得很,犯得着吃一群小屁孩的醋?”蒼梧景鳶頭上都快冒煙了,偏偏還傲嬌地梗着脖子犟嘴。
“好了,好了,你沒生氣,那我去做飯了。”白淺笑着將魚提起來。
“等一下。”白淺轉過身去,看見蒼梧景鳶彆扭地指着自己的臉,她湊上去輕輕親了一下,蒼梧景鳶的臉色才緩了下來。
“景鳶,景鳶。”就在這時,綠荷咋咋呼呼地跑了進來,當初離開的時候綠荷捨不得她,索性也跟了過來,因為蒼梧景鳶已經不做女皇,也不做公主了,所以就讓綠荷直接叫她的名字。
“怎麼了,老虎咬你的屁股啊,跑那麼快?”
“不是不是,你看誰來了?”綠荷趕緊側開身子。
門口站着一個男子,白衣勝雪,墨發飄飄,容顏清俊,不笑自帶三分春意。
“你來了。”蒼梧景鳶說著眼底漸漸漫上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