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寧死不屈
“我懂了！”
林姐說完，扶着額頭一撇，不看她們，深吸一口氣顫巍巍轉身，頓了一頓才中氣十足吼出了聲，甚至蓋過了電影的播放聲，“還不快起來！”
在光亮之下，符悅這才看清他她們倆以多麼曖昧的姿勢交疊在一塊。
符悅穿的是長裙，絞在陸泠身上一顆扣子上，勒出曲線，讓領口歪到一邊，而陸泠穿的也是裙子，短的，薄的，掙扎間撩上膝蓋，大腿外露險些走光。
更別提她們倆四仰八叉，手腳丨交纏的狀況了。
加上昏暗的房間，一地的水澤，濡濕的地板……
太引人遐想。
符悅本身是個彎的，她雖然將空閑時間全拿來花痴陸泠了，沒把到一個女朋友，小電影總是看過一打的，不傻，馬上明白林姐誤解了什麼，慌亂之中還有些驚訝：
看不出來，林姐那麼嚴厲古板的樣子，懂得挺多哈？
很快把橫在陸泠身上的腿縮回來，解開惱人的打結處，手一撐站起來。
她想伸手拉陸泠，猛然間看見那一張熟悉長相，陌生神態的臉。
有一種自攻自受的迷之感覺。
“咳……”符悅頓時理解了林姐不忍直視的心情，清清嗓子問，“能站的起來嗎？”
陸泠低頭理着裙擺，輕輕“嗯”一聲，本來就甜美的聲音婉轉動聽，徒增軟綿綿的撒嬌味道。
她們那麼正常的交流頓時有點變味了。
林姐完全聽不下去，背影更僵硬了，大喘氣好幾下，揉着太陽穴怒斥，“快點！都不知道害羞的嗎！”
為什麼要害羞？符悅撓撓頭，琢磨了一下剛才自己和陸泠的對話……
呃，要是往某些方面想，有點事後的錯覺。
但是林姐怎麼會那麼污呢？
重點是，陸泠不是直的嗎！
符悅似乎察覺到了一點不得了的端倪，還沒細想，便看陸泠麻利整理好自己，體貼關掉正在播放的電影淡然開口對林姐說：“好了。”
林姐終於轉身，看向“符悅”的目光是厭惡的，看向“陸泠”的目光很複雜，泛起淚光的眼眸里有無奈，有同情，還有的是……恨鐵不成鋼！？
符悅壓力很大——你知不知道你看反了啊喂！還有那個同情是怎麼回事！
“陸泠，我有話跟你談一下。”林姐說完，瞪了一眼杵在原地的“符悅”，也就是實際意義上的陸泠。
大概是嫌陸泠不識相，居然沒有麻溜走掉，站在那裏礙事。
符悅看出來了，照理說順從林姐比較好，可她對上林姐實在是沒底，而且嚴格說來，這是陸泠自己的事情，她一個冒牌貨，撇開當事人不大好。
“說吧。”符悅裝作看不懂林姐的暗示，耿直開口。
林姐臉色黑了黑，“單獨。”
符悅不忙答，餘光掃了陸泠一眼，意料之內看到了對方搖頭。
“都是自己人，說吧。”
話音未落，符悅有幸見到了嚴肅幹練的林姐要把臉扭曲掉的表情。
“陸泠，”林姐放柔了聲音，話語裏卻含了不同的意味，“我尊重你，不是你胡來的理由。”
符悅慫了慫，偷偷觀察陸泠的反應，然後又灰溜溜收回視線——陸泠表面毫無波動，但是沒有想笑的意思。
“孤獨辭演，行，我也覺得你太累了。”林姐頓了頓，指着穿了符悅殼子的陸泠，驀然拔高了調子，“但是因為她什麼都不管了，這像話嗎！”
符悅抿了抿唇，囁喏想讓林姐小點聲：不是她怕了，是屬於陸泠的身體似乎有一種反駁的衝動，漸漸膨脹擴大，下一秒估計就破口大罵。
這種衝動讓她很意外。
符悅膽子不小，但也不大，不是能頂撞長輩的類型。
那麼，是因為陸泠的身體？
不對呀，陸泠對誰都彬彬有禮，不是這種性子的人吧？
那樣唐突的衝動讓符悅陷入了迷惑之中，沒掩飾打量陸泠的視線。
林姐一下子怒了，“陸泠，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工作是工作，私情是私情，你分清楚一點！”
衝突升級，劍拔弩張，符悅不知道該怎麼辦，猶豫要不要開口時，陸泠慢條斯理的聲音響起了。
“建立在傷害別人的基礎上，不是工作。”
不僅僅是符悅，林姐也轉身看了過去。
陸泠迎上她們的目光，坦坦蕩蕩一笑，字正腔圓硬是把軟柔的聲音說出了氣勢，“是缺德。”
符悅和林姐都被唬住了。
幾秒后，還是林姐身經百戰，立刻反應過來，斜眼看符悅，“你都告訴她了？”
“呃……”
符悅剛啟唇，陸泠又接了過去，“是的。”
“那挺好的。”林姐反而笑了，大大方方走過去談判，“我看你和陸泠的關係匪淺，也不想辦法瞞着你了，這次陸泠辭演孤獨，用被瘋狂粉絲襲擊、受到驚嚇的理由，既能給導演一個交代，又能博取同情，怎麼樣？”
居然……是這樣……
符悅終於反應過來了。
這一回陸泠和她交換身體之後，搞出的瘋狂粉絲劫持和辭演事件，讓林姐很不愉快，也給了一個巧妙的結合點，讓風口浪尖的陸泠全身而退。
對外宣稱：“陸泠是因為遭到瘋狂粉絲騷擾，影響了狀態，決定辭演。”
這樣一來，罵聲全在符悅的名字上，陸泠仍然是無可奈何的敬業演員，是實至名歸的影后，是大家喜歡的國民女神。
其中不被拆穿的重大關鍵，是符悅和陸泠絕對不能在一起，更別說當助理公然出雙入對。
於是，林姐想方設法攪黃助理的事情。
符悅想明白之後，心情有點複雜，一時理不清楚，對上陸泠歉然的眼神無力笑了笑。
陸泠竟登時燃起了戰意，譏諷道，“破壞別人的名譽，還自以為高招？”
林姐輕哼一聲，“多少錢？被罵上幾天就有錢賺，比當助理好多了。”
“多少錢也不行。”陸泠斷然拒絕。
兩個人就這樣在原地僵持，林姐斜眼瞪人，想從氣勢上壓倒人，陸泠淡然處之，以不變應萬變，眼角眉梢的輕蔑卻是掩不住。
符悅安靜待在一邊，忽然明白那複雜的情緒是什麼。
直面私下的女神。
在公眾面前出現的陸泠，永遠泛着疏離又不讓人討厭的笑容，永遠不會出錯，整個人發出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淡定氣場，不刻意追逐名利，不刻意在乎票房，順其自然。
那僅僅是陸泠的人設罷了。
陸泠是影后，沒錯，演技不容置疑，同樣沒錯，但是，陸泠是以文藝片獲的獎，不參加綜藝活動，保持一個國民女神的稱號，總是“被上熱門”的曝光度，實力與人氣並存。
被推到風口浪尖的人物，能保持時時刻刻的完美嗎？
世間沒有那麼厲害的人，世間也沒有那麼幸運的人。
陸泠的強大，不僅僅在於她自己本身的魅力，也在於背後團隊的打理。
這一點，符悅在侃八卦的時候，自認為看得通透，女神說是女神，終究是凡體肉身，不能靠仙氣吃飯的呀。
不過……
符悅每次看到鏡頭前的陸泠，那麼溫柔笑着，與粉絲互動的陸泠，除了專業交流，總是一本正經嗯呆萌，好似真的不諳世事，一心為了事業……
現在呢？
看到跟經紀人吵架的陸泠，符悅會有一瞬的胡思亂想——如果沒有交換身體，如果真的可以給粉絲甩鍋，陸泠的選擇是怎麼樣的？
她不敢想了。
陸泠是珍惜粉絲的……對不對？
“別吵了！”
僵持最後被打破了，是符悅開的口。
“辭演就辭演，說身體不適不就行了嗎？非要一個瘋狂粉絲的噱頭做什麼？”
林姐抄手而立，斜眉瞪眼，“沒開拍就說身體不適，而幾天前還出席活動，正常嗎？”
符悅不服了：“那被瘋狂粉絲嚇一個月就正常嗎？”
林姐深吸一口氣，拽着符悅低聲說，“但他們罵的不會是你！你是受害者！那裏有個活靶子！”
“……”符悅不怒反笑：林姐，你指的是我的身體哎。
“這些你向來不插手的，”林姐皺眉，“以前不是乖乖聽話的嗎？”
符悅一愣，不敢去回憶去細想，悶頭說，“這次不可能了，罵她，我不會好受。”
“什麼！”林姐音調拔高，指了靜立一邊的陸泠，“就憑她！你居然認真了！”
……喂！她丟進美女眾多的娛樂圈不起眼，在普通大眾中也算好看的一撥啊！
符悅怒了，一氣之下，瞎掰沒邊，“沒錯，我們倆不分開！我就是喜歡她！追了好久才追到的！”
“……”
林姐露出一臉吃了屎的表情。
陸泠抿了抿唇，悠悠看了過來。
發覺自己說了什麼，符悅有點後悔，又有點不好意思，低頭不敢對視，心如亂麻之時聽到不遠處陸泠的一聲輕笑。
用氣音笑的話，沒有符悅聲音的痕迹，倒跟平時的陸泠重合了，有點無可奈何，卻不是不情願——好像出了片場，不高興探班影迷熬夜等待，心疼影迷，被索取簽名仍是耐心應了，輕輕的寵溺的一笑。
女神這是接受了嗎！？
符悅渾身一顫，帶了欣喜帶了期待，抬眼向陸泠望去……
然後照鏡子一樣看見了自己的臉。
蘇蘇的感覺消失，符悅嘴角抽了抽，自我反省。
嗯，她真的是很不要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