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給工地上的工人們錄完口供已經是下午了,三個人午飯也沒吃,累得氣喘吁吁。
“這天真是太他媽熱了。”戴林爆了句粗話,他一向說話比較斯文,今天都爆粗了,看來這天實在是熱得能讓人轉性。
“是啊!今天差不多了,欣姐,林哥,你們早點回去吧,剩下的交給我。”
“你一個人行嗎。”蔡欣樂問。
“沒事,就是回局裏送資料的事,能有多累?行了別管我了,你們快回吧。”
“那好吧,有情況記得再打給我們。”
“好的好的,放心吧,沒事。”
蔡欣樂又嘮叨了他幾句,和戴林一起離開。
說實話兩人都有點擔心朗坤,畢竟之前他的推測看上去是那樣的理直氣壯有理有據,就連她和戴林這樣有經驗的警.察都覺得靠譜,沒想到三個人辛辛苦苦忙了幾天,節奏全被今天發現的這個被害人給打亂了,所有的辛苦都白費,什麼都得推翻重來,簡直讓人看不到希望。
朗坤坐地鐵回到局裏,陳偉民他們去了鄰省出差,辦公室里一個人都沒。
他將資料整理好歸檔,頹喪地坐在自己桌子前看電腦,手邊那一摞厚厚的資料還沒看完,現在擺着全成了嘲諷,諷刺他的過分自大。
哎!不知道霍醫生現在在做什麼呢......莫名的,朗坤又想到了霍刑。
大概真的是上天給了他們心有靈犀的機會,在朗坤想到霍刑的時候,霍刑的電話打了進來,兩人聊了那麼久,直到昨晚見面才終於想起來要交換手機號碼。
“喂。”朗坤接起電話,聲音有氣無力。
那邊霍刑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現在是怎麼樣一副狀態,不由覺得好笑,“怎麼,受打擊了?”
“你知道了啊......”霍醫生的消息真靈通。
“嗯,鄒之晨告訴我的,他怕你受打擊一蹶不振,讓我來安慰安慰你,給你做做心理輔導。”
“......”
鄒之晨那不靠譜的,什麼叫一蹶不振,他看上去很需要一個犯罪心理學專家來做心理輔導嗎?什麼鬼!
沒聽到他有回應,霍刑自顧自道:“這事兒也怪我,是我分析錯誤,誤導了你的判斷,才讓你這幾天功夫都白費了。”
“沒有的事!”朗坤立馬坐直了身體,正經嚴肅道:“不是你的錯,你只是提供了我參考意見,是我自己想錯了方向,不賴你。”
朗坤的語氣太一本正經,霍刑都忍不住自責起來,因為自己明明就是在騙他誤導他,為什麼要他還能這麼地相信自己?霍刑心裏不忍,深呼吸了幾下,才忍住了向朗坤說出真相的衝動。
還太早了,不是現在,不能是現在,也許應該等時機更成熟的時候。
強壓下自己的情緒,霍刑說:“新發現的死者是什麼樣的情況,方便和我說說嗎?”末了還不忘自嘲,“如果這一次還能給你提上點什麼意見,希望都是有用的。”
朗坤被他逗笑,剛才壓抑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便向他說起今天現場的情況。
說完,朗坤記起今早自己醒來時又困又迷糊的感覺,想到昨晚自己幾杯清酒就倒下,也不知道有沒有藉著酒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於是問霍刑,“霍醫生,昨晚我喝醉了,是你送我回家的嗎?”
“是。”
“哦,那我有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朗坤完全沒想到,霍刑是怎麼知道自己家地址的!
“沒有,你喝醉酒的樣子還挺乖的,倒是阿姨,很熱情。”
聽他這麼說,朗坤就知道自己那潑辣老媽肯定對霍醫生說過什麼奇怪的話,畢竟從他出櫃開始,老媽就特別急他的終身大事,甚至還說要幫他物色幾個圈裏人交交朋友,說白了不就是相!親!嗎!
這是親媽啊!
他拒絕了幾次,吵得差點把屋頂掀了才算消停。
不過也不怪朗坤媽媽如此,兒子出櫃是小事,出櫃了不帶對象回家就有錯了,所以見到霍刑這樣看上去品相不錯,又兩次都細心送兒子回來,朗坤媽媽自然是動了小心思。
如果朗坤知道老媽用“品相不錯”四個字來形容霍刑,一定會哭的,這是挑兒媳婦,又不是挑西瓜!
朗坤性格外向開朗,做事又勤懇認真,在哪都很吃得開,但是誰能想到他這樣一個人,一旦和他提到和感情有關的事就會臉紅,真是臉皮特別特別的薄!
所以一聽到霍刑提到自家母上大人,朗坤便立刻轉話題。
“那啥,霍醫生,咱們還是說說案子吧,關於今天這個死者,你有什麼看法?”
霍刑沉吟一聲,說:“聽你說下來,犯案手法的確比較相像。”
他話裏有話,朗坤不禁“哦?”了一聲,“霍醫生你的意思是,今天發現的死者,有可能和前幾次不是同一個人做的,可能是在......”朗坤琢磨了一下,才找了個合適的詞道:“模仿?”
“也只是我個人的推測而已,結合前幾次的案件來看,發現屍體的地方,往往是第一案發現場,但是今天發現的死者,他的屍體在塔吊的附桿上,這樣的地方,誰會上去?”
的確,塔吊的附桿又高又不安全,即使沒有恐高症的人,在那樣一個高度也會腿軟,又有誰會選擇那樣一個不利於行動的位置作案,或者又有誰存着那份閑心,將人殺了以後移動那個位置?
如果這次的推測是真的,那麼還真是讓人頭痛,一個案子沒破,接着又來一案。
而且,若之前那幾起山茶花殺人案,是犯罪嫌疑人在向《黑色大麗花》致敬,那麼這次的案子呢?是在向山茶花殺人案的犯罪嫌疑人致敬嗎?
想到有這種可能性,朗坤頓時頭痛無比,這個變.態的社會啊!
和霍刑打電話的時候,朗坤一直在無意識地滑動鼠標,挨個打開文件夾又關掉,玩得非常起勁,就在他要點進下一個文件夾的時候,屏幕上毫無預兆地出現了一個新聞彈出窗口,朗坤收手不及,直接點在了彈出窗口上。
“......”
“怎麼了?”朗坤沒說話,霍刑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沒什麼,霍醫生我現在有點事,回頭再跟你說。”說著,朗坤逕自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頭,還是霍刑的公寓裏,夕陽餘暉給沙發上的人鍍上了一層金邊,但沒能照亮這個男人英俊的面孔,更叫人難以知曉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有多麼猙獰。
捏着手機,霍刑的手非常用力,幾乎要將金屬外殼的手機給捏變形。
半晌,霍刑開口吐出一個名字,語氣像是要撕裂萬物般的,帶着一股狠勁。
——“岳貞”
說完這兩個字,他整個人便化成一頭巨獸的虛影,破窗而出,奔向漸漸黑暗的城市地平線。
而這一頭率先掛了電話的朗坤,則是被眼前這條自己不小心點開的新聞給震住了,這家大型門戶網站的首頁上,赫然寫着這樣的標題——
【某醫院再現醫鬧事件!家屬因不滿心臟手書失敗,集體靜坐醫院大廳!】
標題起得特別大,看上去挺有唬人的效果,因為帶有“心臟”兩個字,朗坤便仔細讀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是因為病人家屬不滿醫生提出的心臟支架治療方案,也不知道哪聽的胡話說心臟搭橋手術更穩妥,便死活要醫院給做搭橋。其實這年頭,就算同樣是微創手術,更多人還是會選擇痛苦和風險都小的,但是家屬偏要搭橋,醫院禁不起鬧就答應給做,誰知到家屬又隱瞞病人的其他病史,導致手術時遇併發症,病人經搶救無效死亡。
這不,人死了,家屬鬧了,要賠償要幹嘛的,底下網友一群罵聲,說這一家子大概是存心要人死好訛錢。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朗坤想到了,自己之前一直把目標放在病患和醫生身上,為什麼沒有想到,問題也有可能會出在醫鬧家屬身上——心臟病患者的家屬醫鬧。
這一下簡直是醍醐灌頂,連帶着對今天的這件案子也有了新看法,於是聯繫蔡欣樂和戴林,三人重新回到事發工地,包工頭一看他們又來了,剛放鬆的神經頓時又綳了起來,等知道他們只是要包括死者在內的所有工人的檔案時,便忙不迭答應,趕緊把東西都準備妥當,點頭哈腰地將三尊衰佛給送走。
其實工地上工人的流動性非常大,常常又不用遞交太多個人信息,熟人隨便介紹一下也能進工地幹活,所以朗坤他們從包工頭手上拿到的資料非常少,但對於他們來說也夠了。
將之前和霍刑討論的內容說了,朗坤道:“這或許和山茶花案是兩件案子,現在還不能斷定,不過咱們得做兩手準備。”
“你打算怎麼做?”
“這兩件案子也許有關聯也許沒有,但鑒於屍體狀況異曲同工,沒辦法分開來查,就要辛苦欣姐和林哥你們,去將這些工人的詳細資料查來,之前我排查心臟病患者和醫生,可能有點偏差,但是大方向沒錯,這幾天我還是會繼續跟進。”
朗坤將自己從醫鬧新聞上得到的靈感說了,另外兩人覺得現在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三人各自安排好自己的工作,可能接下去幾天都會很忙,便約定每天開一次微信會議來保持聯繫。
如此幾天下來,朗坤搜集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就在他滿心歡喜的時候,局裏同僚的一個電話,給他兜頭潑了盆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