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單 憶春秋之晉(壹)

第十四單 憶春秋之晉(壹)

二月的雪還是染着寒氣的,虢仲坐在轎子上,掀起了遮擋自己的紗簾,看着一路白雪,處處蕭然的景色,讓虢仲也忍不住哀嘆。

自己的國家何時如此破敗了?

街上已經見不到年輕的男人了,餘下的老人,婦孺都是穿着薄薄的打着補丁的單衣瑟縮在街角,麻木的看着自己眼前的那片白雪。

有個孩子倒下了,他的母親只是將他從地上抱了起來,或許她的眼淚早已經流幹了,她麻木地抱着她的孩子,毫無目的的一步一步走在街上。

幾個女人看到了這樣的一幕,竟是跑了過去,搶奪着那死去的孩子,那母親的天性將懷中的孩子本能地死死護住,卻被其中一個女人用一塊石頭打中了後腦。

女人也倒下了,從遠處看去,這綿軟白柔的雪地上流着一條紅色的絲線。

周圍的幾個老人也圍了上去和那些女人一同圍住了那對母子。

那些人竟是像極了野狼,把這母子兩人生生撕裂了開來,撕開的胳膊、大腿,他們連聞都沒聞,只是迫不及待的塞進嘴裏,麻木的咀嚼着。

扶着轎簾的手無力地垂下,虢仲的腦海中一直充斥着剛剛自己看到的畫面。

終於是到了徐國的鴻雁樓,虢仲一步一步地走着,他不知道好好地一個國家怎麼變成了這樣。

登上了鴻雁樓,虢仲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晉國君主身旁的蘇青。

蘇青並未看到虢仲,她坐在一個木製的好似現代輪椅一樣的木椅上和身後的男人說著什麼。

蘇青的眼眉之中是虢仲從未見過的柔情似水。

除了蘇青,虢仲也認出了與蘇青對話的那個男人——晉獻公,姬詭。

晉獻公倒是與虢仲並不相同,虢仲因為常年在宮殿中作息,倒是白嫩。而晉獻公則相貌粗獷,孔武有力。

而蘇青呢,她眉宇之間的英姿依舊,只是在自己面前總愛緊簇地眉此時卻是舒展着的。

晉獻公察覺到了來人,抬眼便看到了怔着不動的虢仲。

蘇青也因晉獻公的表情變了而轉回了頭——她看到了盯着自己直直發愣地虢仲。

君臣相見,她卻不再似往常跪下向他請安了。

準確的說,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那夜蘇家大火,蘇青的腿竟是被人生生的打斷了。

蘇氏一族慘遭滅門,若不是姬詭不放心蘇青一人回國提前做了打算,怕是蘇青的命早就也沒了。

說是兩國商討,但這求和二字足以讓虢仲聽之任之,任人索取了。

城邑五,田百畝,家百戶,本就處在潦倒境地的西虢國,便是更加雪上加霜了。

是這兩人害得自己的百姓民不聊生。

虢仲恨極了眼前的兩人,卻是什麼也做不得。他看向兩人的眼神中冒着熊熊的火,但當他只看向蘇青時,那怒火之中還摻雜着一些別的什麼情緒。

“卿兒當心,”姬詭命人收好了合約,便親自推着這好似輪椅一般的木椅輕聲說道,“外面雪寒,別傷着身子。”

姬詭從侍從那裏接過了狐皮氅,為蘇青披好,這才命人撐開了傘準備回宮。

“蘇青,你堂堂將軍卻成了習作,你只知賣國求榮,卻不知我西虢百姓塗炭,你,可曾有一日安寢?”虢仲看着兩人準備離去的模樣,終於按捺不住,失聲喊道。

已經推着蘇青準備離去的姬詭聽到了虢仲那失聲地大喊,竟是停了下來。

感覺到扶着輪椅的手在隱隱的顫抖,蘇青回眸看着姬詭,“若夫君允准,許一炷香的時間,余與虢仲君再次敘敘舊可好?”

姬詭一點都不想答應,當年就因為蘇青的堅持,他才將蘇青放回了西虢,可他呢,這個該死的男人做了什麼?

我不想你去——這五個字,終究是沒有說的出口,姬詭勉強的點了點頭,便附在蘇青的耳邊,“卿兒,別再讓他傷了你。”

蘇青一笑,示意傭人將姬詭的黑色大氅遞給了姬詭,“外面雪寒,夫君也當注意着些。”

看着姬詭帶着傭人離開了這裏,鴻雁樓一下子便清凈了下來。

蘇青推着輪椅,緩緩地“走”向前去,“虢仲君可是要與蘇青一敘?”

虢仲看着眼前的女子,竟是不知如何作答。

蘇青看着虢仲,倒是先開了口,“虢仲君可知道,蘇青本名,並非青雘之青,而乃卿卿相憐之卿,當年,虢仲為了遏制蘇卿老父,竟將蘇卿派去了邊疆,為了帥旗有名,才改了青字。”

那聲音,不再是虢仲君回憶中兩人初識時那般的硬朗鏗鏘,倒是婉轉如歌,卻無情誼,徒留凄涼。

蘇青看虢仲並不答話,便又說道,“虢仲君執意迎娶蘇青,蘇卿亦是言明早已有了所屬之人,可虢仲君竟那蘇卿老父為要挾,若說這姻緣是一段佳話,倒不如說是虢仲君巧取豪奪,橫刀奪愛。”

“那蠻夷與姬公子密約,告知姬公子那金髮女子是他安插的習作。姬公子怕蘇卿中了埋伏,便告知了蘇卿一人。蘇青忠國,一封封密書快馬送回了虢鎮,別人不知,虢仲君難道亦不知?”

“蘇卿早已心慕姬公子已久,卻在情郎與國之間選擇了國。虢仲君之擇,天下有眼之人,有目共睹。”

“邊疆艱苦,戰亂紛紛,蘇卿為虢仲君博得半壁江山,望您使天下安順,百姓得福,您卻苛稅****,致使天下民不聊生。”

“此等皆為公,若論於私……”蘇卿想起了那夜蘇家的大火,“蘇卿早已看出了虢仲君對卿兒了無情義,又怕功高震主,便請命解甲歸田,可您卻屠蘇卿一族滿門。”

“得益於您身邊那習作,蘇卿中了埋伏,那市井廣傳的破相之說,自是真言。”蘇卿頓了頓,“只是後來遇到了高人,與蘇卿奇葯,這傷疤才消了。”

“虢仲君想讓蘇卿感激您,留蘇卿一條殘命苟活於世。但這腿,卻是虢仲君命人所廢。”蘇青的眼中依舊是一片澄澈,彷彿訴說著的是別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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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華一盞解君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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