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8
看韓蘊接了收據,劉嘉還有點意外,嘆着氣說,“你說說你,怎麼連我也不信了。”
韓蘊沒理他。劉嘉一肚子假話,一會說帶自己上來取錢,可下了車,家門都沒進,就遇上了那女孩。轉頭就敢說已經墊錢給那女孩。
——懶得當面揭穿他。
“這裏面怎麼還有東西沒拿給她?”大陶看着車後備箱問劉嘉。
劉嘉說,“她不是還沒給錢嘛,我總得押她點東西。你別管,她剛剛都忘問了,明天再說。”
“那你咋不押她的託運行李。Rimowa的箱子。”大陶壓上後備箱的蓋子,大笑起來。
“你不懂。”劉嘉說。他轉頭對韓蘊說,“我家就在那上面。”
韓蘊在後面走着。對於劉嘉做出押人家東西這樣的事情,他一點不奇怪。這人一向乾的就是投機倒把的事情。
大陶跟過來說,“這多傻才用這種箱子,那些偷行李的,頭一個就瞄這牌子的箱子。她還是個單身女孩,搶她都正常。要不要給她提個醒?”
“何止……”劉嘉冷笑了一聲,上了樓梯。
陡峭的石台階,韓蘊走在中間。
他知道劉嘉冷笑什麼,那箱子,衣服,都太扎眼了。他們常年四處跑,比起來外在的符號,出行順利,不讓閑事上門是他們的標準。
而這種渾身名牌的,顯然和他們想的不同。
門開了,一室一廳的格局,有個閣樓。
劉嘉指着樓上說,“讓給你住,我和大陶在樓下擠一擠。”
韓蘊扔下包,問,“洗澡的地方在哪兒?”
他這一天可是加長版的。
洗了澡,韓蘊站在二樓陽台晾頭髮。
心裏梳理着奇怪的感覺。
劉嘉這樣……是想算計什麼?
他抬手撥拉着短髮,水四散,落在面前的石頭欄杆上,那石欄杆斑駁,一塊塊,都是被風吹雨打,歲月侵蝕過,卻依舊堅固的姿態。
他的手摸上去,有點心疼今天被車強行剮蹭過的石牆。
身後多了聲響,劉嘉拿着煙出來,“來,抽支煙。”
面前對了一支煙。
韓蘊沒接,說,“已經刷牙了。”
“生氣了。”劉嘉又遞了遞,手碰着韓蘊的手臂,“我還不是想多留你一天。”
韓蘊說,“兩句話中間有一個假:錢一直都在你身上?還是你根本沒有給那女孩墊錢?”
劉嘉愣了半刻,收回煙,笑起來。
這次的笑有點被抓現行,尷尬至極的意思。
他帶韓蘊上來的借口是拿錢。可是遇上女孩的時候他還沒有回來……後來直接去車行,卻說把錢已經墊給人家。
他越想越有趣,投降般地說,“糊塗了,糊塗了,只想着把你能多留一天是一天,忘了這茬。”
他把煙塞回煙盒裏,自己也沒抽。
指着遠處說,“那邊,那女孩住的地方,看到沒有?”
夜深人靜,看的很遠,彎彎扭扭的小路口,一樓的房子亮着燈。
劉嘉看着那邊說,“我就是難死心,想讓你畫那幅畫。明天一定把錢給你。我這等一個消息,明天消息收到,一定能說服你。”
他的煙盒在石頭欄杆上敲了敲,不等韓蘊說話就進屋了,一邊下樓,一邊喊着說,“大陶,東西收拾完沒,累了一天早點睡。”
劉嘉閃的飛快,韓蘊也沒追問的打算。
剛剛的話他半句不信。
反正他也正想看看,劉嘉到底想坑的是誰?
下面夜路茫茫,路燈映暈。
這裏地勢確實高,只有兩處民居依舊亮燈,一處在他這邊,一處是那邊女孩的住處。
劉嘉賊尖溜滑,絕對不會隨便幫人。
那他為什麼幫這女孩墊錢?
如果說因為那女孩長的不錯,那也不可能。
國外漂亮的女孩多如牛毛。不止中國的,還有其他血統的。
不過……
韓蘊看向遠處的小巷,再想想,劉嘉當然沒膽子坑他。那就只能是那個用Rimowa箱子,穿Chanel套裝,收一本子罰單都不皺眉頭的有錢小姐。
劉嘉想怎麼坑她?坑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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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汐韻倒在床上,渾身和散了架一樣。
躺了好一會,神魂才歸位。
石頭的房子,裏面刷的白色,看着還乾淨。應該是旅行季節才整修過。大約十平米,門口就是剛剛開上來,可以過車的那種小路,被入室搶劫極其方便,所以裝着防盜鐵門。
屋裏有一張沙發床,白天是沙發,晚上拉開是床。左邊突出去一點點,做成了開放式廚房。
她木頭人一樣,強迫自己翻了一個身,眼睛對上床邊的旅行箱。
高跟鞋掉在地上。腳底板一陣火燒火燎。她想到早前從車裏爬出來的一刻,要不是脫了鞋,她想從車前蓋上滾到地上。
長途司機,真是世上最艱難的工作呀。
她緩過幾口氣,又爬着坐起來。
看着床單,仔細離近看,也還算乾淨。
她放了心,又一頭栽倒。
這房子,連空調都沒……訂好的酒店,那是準備和姚駿住的,她自然全都放棄。開車亂走,只知道要向南。南邊,走到頭,就是阿瑪菲了。
出國一次這麼貴,以後她不知道還會不會來。這地方和姚駿分了手,以後想到意大利,也許都是不愉快,所以她出於不浪費的精神,還是要去阿瑪菲。
閉上眼,她又想。
以前聽人說,和男朋友在麥當勞分手,每次路過麥當勞看到都好傷心。
她覺得自己好幸運,是在意大利分手,不用每天出門都看見。
成汐韻再次睜眼的時候,發現她還在床上,原姿勢。
天已經亮了。
門口有車經過的聲響。
她的胸腔發疼,挪了挪,呼出半口氣,神魂歸位。她拿過手機,看到上面的時間。
已經早上了。
她連忙起來,約了別人要中午前見面。
她洗了澡,渾身肌肉和火燒一樣。
她顧不得嬌氣,開始在行李中找衣服穿。又想到昨天見過的人,三個男的,兩個幫忙比較熱情的,看着像在這邊住的。另一個,穿的特別好,襯衫的顏色很華貴。
沒有和她說過話。
她想到自己昨天丟人的事情,當她說自己不會英文的時候,那一瞬間的安靜。她想找地縫。
雖然她已經累的木納了,可那一刻的羞恥,她也感受的清楚。
特別是那個男的,他一瞬間的低頭,看不清他有沒有笑。只看到那門楣上的燈光,落在他身上衣料的領子上,那衣料矜貴的好像禮服。
把她和他們,拉成遙不可及的距離。
那人也是……明明什麼話也沒說,卻令她覺出一種壓力。好像對於人家那種人來說,和自己說話都是浪費時間。
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就算面對姚駿那些特別的有錢朋友時,她也沒有過這樣的壓力。
不能再次讓人看輕了。
她想到這裏,就從箱子裏翻出了一條長襯裙,這種真絲的襯裙,只有在裝“上等人”的時候她才穿。
而後,外面套了那條姚駿為她出行定製的白色長裙。
這條“高貴”的裙子,希望可以挽回她昨天無知的形象。
她一般也不會那麼出醜的,關鍵昨天腦子已經轉不動,只想那人快點說完讓她找地方去睡覺,誰又知道會接連出醜。
她這樣想着,對鏡化妝,盤了頭髮……這個盤發不是為臭美。是天實在太熱了,不盤頭脖子後面會長痱子的。
她很機靈地多了一個領悟,“又要冒充‘上流社會’,不被人輕視。又想舒服,原來那是不可能的。”
然後又從首飾包里掏出戒指戴上。這個現在可以再用用。
耳環,戒指,手鏈,脖子裏的“打臉王后”實在不捨得換,反正放在裙子裏面也沒人看到。
挑了一個她最貴的包,蓋上一個寬邊的“貴小姐”太陽帽,然後深吸幾口氣,帶着完整的裝備出門。
鐵門別彆扭扭鎖上,她不大會用。轉了好幾下,又猛推,確定推不開,鎖踏實了。
才邁步去找路。
天氣又悶又熱,看來是想下雨。她壓着太陽帽,左右打量,天不是很藍,看不到太陽,卻覺得熱浪滾滾,小路好像都有點熱的軟,她踩着走的小心。
昨晚沒仔細看這裏,有貼牆開的薔薇。
全是石房子。
有些家門口收拾的很精緻。
昨天……完全是鬼使神差開了上來,她累的無法思考,看到這座小城,遙望的時候,和失落的城池一般,她只想做一點平時不會做的事情,去一個,不在計劃里的地方。
就來了。
這地方,比她想像中還要好,寧靜,深邃,平和又與世無爭。
一路來到噴泉邊。
涓涓細流,瞬間引她小跑了過去。
手伸到水下,又冰又涼,還有些輕軟。
她的心上柔情萬千,湧入很繾綣的感情。
恨不能整個人都鑽進細水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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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餐廳,大陶碰了碰劉嘉,“她來了。”
劉嘉看過去,笑起來。
中世紀的小廣場,噴泉邊站着一個身條極佳的女孩。
她這會穿着白色長裙,大大的白色遮陽帽,款式時尚無可挑剔,昨晚的“淺薄”感又淡了點。
他站起來說,“長得是還行,只要別說話。如果今天不賣蠢,和這樣的女孩吃飯,我原本是願意掏錢的。”
韓蘊看向他,眼神沉沉。
劉嘉已經極快地迎了出去。
韓蘊轉了視線,男人在女人看不見的地方,怎麼說她們,女孩永遠不會知道。
看向遠處的女孩。
風吹着她的裙擺飄,她用手壓在頭頂,姿態可愛地壓着自己的帽子。
看上去又有教養,又無害。
韓蘊看着她的裙子……衣料的質感說明一切:
哦,這“香奈兒小姐”覺得自己還不夠貼切地展示“肥羊”這個詞,今天高定都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