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深吸幾口氣保持清醒，林皎慢吞吞地爬出浴缸，看到滿地的衣裳，才想到沒拿進來乾淨的，她不想讓鄭思行幫忙，可浴室里憋悶的空氣讓人難受，只能委屈自己開口，「你在外面嗎，能不能幫我拿衣服？」

「在哪裏？」

「左邊第二間是衣帽間。」

聽到她滿是遲疑的聲音，鄭思行眉梢一挑，好心地沒有捉弄她，循着指示找過去，找到之後又回到浴室門口，「開門。」

浴室門沒有立刻打開，過了幾秒才露出一點縫隙，林皎的手臂伸出來，「給我吧。」

把浴巾遞給她，鄭思行目光盯着她滑膩、白嫩的手臂，直到收回去看不到。

想到他在家裏，林皎原本想穿衣服，最不濟也要睡衣，誰知道他直接拿了浴巾，她看着手裏白色的浴巾，臉越來越紅，「鄭、鄭思行，能幫我拿衣服嗎？」

浴室外的鄭思行慢條斯理地開口，「沒找到。」

林皎噎住，明明都在衣帽間，怎麼可能找不到。

鄭思行知道這樣做很幼稚，可他就是刻意拿了浴巾，季凱帆外套的出現讓他又一次想到咖啡店的事情，心裏有些不悅，想與他保持關係，他就偏偏不讓她如願。

林皎硬撐着把浴巾在身上披纏牢，才打開門出去。

鄭思行靠在牆邊，像是在等她。

第一次這樣出現在他面前，林皎緊張得厲害，「你怎麼還沒走？」

「喝醉了洗澡容易暈倒。」鄭思行說著，人卻很自然把她抱起來。

「我、我自己走。」感覺他的手掌落在腿上，她的臉紅得厲害，渾身更是發熱，忍不住拒絕。

「要走到明天早上嗎？」看她扶着牆，就知道她還在暈，鄭思行壓根不給反抗的機會，直接把人送往卧室。

林皎真的很想反駿，可洗過澡被熱氣熏過後的她頭暈得厲害，只能任由他抱着，還省了口舌之爭，被鄭思行抱着往卧室走的時候還在想待會一定要讓他離開，然後好好睡一覺，可真的靜下心，感受緊擁着自己的結實胸膛，疲倦感一下子洶湧而來。

這是她期待已久的親密，卻遲了三年才感受到。

「躺好。」鄭思行把林皎放在床上，蓋上薄被，又一次走出去。等他去自己家裏找到吹風機回來，才發現這個嘴硬的女人竟然睡著了。

林皎覺得作了一場夢，夢裏的自己在一個嘈雜的地方，可這並不影響她的好心情，因為有一雙手溫柔地撫過她的頭髮和臉頰，那種溫柔像水一樣穿過她的身體，令人微醺的熱氣包圍她，身體不由自主變得輕鬆。

鄭思行把吹風機調到最小的檔位，很溫柔地幫着林皎把頭髮吹乾。林皎睡覺的時候很乖，像個孩子，微微嘟起的唇飽滿得像是葡萄，輕輕撫摸，柔軟的觸感讓人愛不釋手。

兩個人認識那麼久，鄭思行現在才發現，他竟然沒好好看過這個離自己最近的女孩，她的美麗沒有特別艷麗，卻很乖巧，是很招人疼愛的模樣，有時候會很孩子氣，卻也格外誘人。鄭思行的目光順着她脖頸下滑，定定落在她若隱若現的鎖骨上……許久，他深吸口氣，從床邊站起來。

從卧室出來先去把浴室簡單收拾，鄭思行去小吧枱那裏泡了一杯咖啡，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的燈火，心裏慢慢地平靜。

他意識到自己的不悅是什麼了，那是夾雜着後悔、嫉妒和佔有欲的混合體，後悔離婚，後悔曾經沒有試着了解林皎，嫉妒季凱帆能夠輕易得到她的信任，還有強烈的佔有欲。

鄭思行開始認真思考一個問題，他的前妻和季凱帆到底是什麼關係，如果是他猜測的那樣……他轉身看林皎的方向，儘管隔着牆壁，目光卻像是能夠看透一般。

他在窗前站了足足半個小時，眼看着時間走過十二點，才放下早就涼透的咖啡，又取新的杯子倒杯溫水。

這一次，他好像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心底的陰鬱也散去。

林皎睡得很不安穩，覺得有東西一直在捉弄自己，似乎非要把她弄醒不可，可是她真的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覺，忍不住輕輕揮手，「走開、走開……」

把水杯放在床頭柜上，鄭思行坐在床邊，不費力氣就讓林皎靠在自己懷裏，手指在她的臉頰上點了幾下，「睜開眼，喝點水再睡。」

醉的人如果夜裏不喝水，第二天容易頭疼。鄭思行十分堅持，足足逗林皎兩分鐘，才讓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睜開眼。

不甘不願地醒過來，林皎有點分不清楚夢境和真實，可等她暈乎乎看到抱着自己的人，立刻就安心，這一定是夢裏，不會是真實，因為只有夢裏的鄭思行才會這麼溫柔地抱着她，只有在夢裏，他才會放下所有的事情陪在她身邊。

握着他掌心蹭幾下，她喃喃低語道：「你、你又來了。」

兩個人本來就靠得很近，儘管她聲音含糊不清，鄭思行還是盡收耳底，眉梢一挑，有些琢磨不透這話里的意思，「喝點水。」

「不要喝水。」這樣暖洋洋地靠着他真的很好，她不捨得離開。

「只要喝一點就好。」他堅持自己的觀點。

眉頭微蹙，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裏勾動，有些埋怨地說道：「討厭，這是我的夢，你不可以欺負我，要聽我的。」

林皎這分明還是醉的，以為是在夢裏，鄭思行的嘴角抽動，「如果你乖乖喝水，我就聽你的。」

他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口氣有多麼溫柔，只是覺得好笑又無奈，喝醉了的林皎更像個孩子，卻誘人得要命，這會她的浴巾早就蹭得半遮半掩，讓他忍不住多看幾眼，又趕緊挪開，怕一個把持不住。現在的林皎對他有莫大的吸引力。

就算是醉了的林皎，想到鄭思行還是忍不住難過，她一臉委屈地往男人懷裏蹭蹭，「鄭思行，我一直很乖，你為什麼不喜歡我？為什麼你注意不到我？」

林皎覺得這是一個壞夢，因為明明靠得這麼近，為什麼還難過？她很想哭，可流不出眼淚，因為偽裝得太久。在鄭思行面前，她真的好乖，可就算怎麼努力，他也始終沒有愛過。

結婚一年，她改變了所有，想成為一個合格的妻子，可新婚之夜，鄭思行就冷着臉去樓下睡，之後就各人睡各人的房間，就算她忍着羞澀主動去找他，這個男人也會強硬地推開她，沒有半點心動的跡象。

他工作會到很晚，所以林皎習慣了聽到樓下就聲音就從床上爬起來，想要和他說幾句話，可有幾次她刻意晚回家，裝作不知道他回來，在客廳吵鬧，鄭思行卻連一點關心都欠奉，只冷冰冰地說她一句，然後毫不猶豫地離開。

想到那些悲傷，林皎終於流出眼淚。

鄭思行沒想到林皎夢中都會流淚，他第一次看到這個總是笑嘻嘻的女孩哭泣，就算是離婚那天也沒有掉半滴淚水，可她竟然因為自己的冷漠在夢裏哭。

他忍不住反思那一年自己的態度……越想就越皺眉，意識到他忽略了她太多。她期待夢裏與他相見，可他們兩個人同一屋檐下那麼久，他竟然沒有進去她的卧室幾次，不，還是有幾次，可那時候的他都是冷漠而不耐煩的。如果說季凱帆給她的都是快樂，那他給的都是悲傷。

看着懷裏流着淚的女孩，鄭思行的心情複雜到極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倒是林皎哭過之後變得更乖，順從地喝了水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