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上船
等貨全部卸下存入裝修時特意辟出的儲藏室里,洗了手,蘇寫意招呼姐弟倆在臨窗的會客區沙發上坐了下來。
沙發是淡金色軟皮的,人往上一坐,就像陷入了棉花堆里,軟綿綿的找不到重心,讓人舒服的甚至想要發出一聲喟嘆。
小楊一邊感嘆着有錢就是任性,一邊拍了下自家弟弟,對蘇寫意介紹說,“我弟弟楊遠,今年剛21,力氣大,人老實,店員搬運工保鏢三位一體,想怎麼用都成,一份工錢三個工種,多劃算啊。”
蘇寫意笑笑,“我對店員要求不高,不要求業績,也不要求多精明能幹,客人來了能認真服務,沒有不良嗜好,不要偷奸耍滑三天兩頭曠工就成。待遇的話,每月除了基本工資三千和全勤獎五百,還會從當月個人銷售中抽1%的提成,噢,還有補貼,餐補和話補,每月五百。”
這樣算下來,就算一個月賣不出一瓶酒也能白拿四千,看這裏裝修風格就知紅酒售價不會便宜,運氣好的話五六千七八千的不在話下。而紅酒行工作又輕鬆,不用跑銷售,沒有業績壓力,簡直再輕鬆沒有了,小楊聽着都有點心動,她現在每天累死累活一個月也才拿六千而已。
“哎呀,你這一說我都想來給你打工了,蘇小姐,你看我弟弟怎麼樣,能錄用不?”
蘇寫意莞爾,眨着她那雙漂亮的貓眼打趣,“如果不同意,我幹嘛要在這裏和你們說待遇問題?”她確實挺滿意這個楊遠的,搬箱子時有特意觀察過,別看人瘦,力氣確實很大,不嫌臟不嫌累,脾氣也還好,剛才有個工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都沒見生氣,反而騰出手後過去給那人幫忙,店門口有工人隨手扔的紙,他看到也是默默撿了起來,由小見大,蘇寫意不能保證這個人的人品真的像表現出的那麼好,至少她看到的和感覺到的都是正面的印象。
小楊高興的笑起來,拍了弟弟一下,“傻啊,還不叫老闆?”
蘇寫意擺手,“不用這麼正式,”她對楊遠說,“我比你大兩歲,叫蘇寫意,咱們都是年輕人,不用太在意這個,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楊遠還沒吭聲,小楊先給否了,“喊名字多不禮貌啊,要不喊姐吧,大兩歲,叫聲姐不虧。”
蘇寫意心說這妹子真會來事兒,面上卻不置可否,表示無所謂。
楊遠就別彆扭扭的在自家大姐的強權下叫了聲‘寫意姐’,自我感覺還不如叫老闆呢,面前的女孩兒長得實在太嫩,哪裏像比他大?
上班時間和薪酬的事兒說定了,雙方約好明天簽份雇傭合同,小楊原本還想帶着小弟留下幫着打掃個衛生什麼的,不過蘇寫意拒了,說明天要裝窗帘,還有別的東西會陸續送來,現在打掃隔天還會臟,不如等最後一次性找保潔公司來大掃除。
傍晚時表姐宋媛媛打電話約她吃飯,蘇寫意和她關係還成,要比堂姐蘇婧要親近許多,就也沒推辭,應承下來。
兩人約在海底撈見面。宋媛媛比蘇寫意大一歲,長得不像小姑蘇宏雅秀氣漂亮,像姑父,圓臉細眼嘴角有顆痣,不過皮膚白,小時不顯,長大后打扮打扮還是能增色三分的。
她在法院工作,不怎麼摻和蘇家生意上的事,說話辦事三觀也算比較正,所以縱使表姐也會有這樣那樣的小心思蘇寫意也沒有特別退避三舍。
“你店裏年前開業嗎?”宋媛媛把鍋里煮好的羊肉撈出來放進蘇寫意的碗碟里隨口問道。
問完沒聽到回應,抬眼看過去,見表妹視線放在他處,不由順着看過去,冬天火鍋店生意火爆,店裏已經坐滿,宋媛媛沒覺得視線所及處那幾桌客人有什麼特別的,試着猜測,“看到朋友了?”
“噢,看錯了,還以為是高中同學。”蘇寫意回過頭不以為意的笑笑,回答表姐上一個問題,“年前大概可以試營業幾天,趕個好時候,順利的話可以賺筆零花錢。”因為不用為房租憂慮,所以賺多賺少都不虧。
宋媛媛給她倒飲料,“當時我爸媽聽說你要開店都不相信,你這性子哪裏像屈就的,沒想到你玩兒真的。”又笑,“不過這樣挺好的,咱們這樣的家庭不缺吃花,總要找些事打發時間,要不渾渾噩噩的也沒意思。對了,我媽最近是不是老煩你?你別介意,她那人就這樣,什麼事兒都想管一管,三舅又不在了,怕你一個人亂來。”
蘇寫意微哂,看,遠近親疏。
“姐,你婚期定下來了嗎?”不想深入這個話題,主動歪樓。
宋媛媛也聰明,沒再往下說,把手提包拿過來拉開拉鏈,從裏面抽|出張比巴掌大一點的粉色硬卡遞過去,“正月二十六,這個是請帖樣板,你看怎麼樣?”
蘇寫意接過來看了看,“挺好看的。”
如果按照平時套路,宋媛媛會邀蘇寫意做伴娘,以前也曾約定過的,但今天直到分開她都沒提這茬。蘇寫意心裏明鏡,在親戚看來,父母雙亡的自己算是不詳,又沒了老爹護持,身價一落千丈,自然不再是需要特殊對待的人物。
人都趨利避害,世之常情,蘇寫意特別看得開,再說她有自知之明,結婚本就圖大吉大利,真找她當伴娘人家嘴裏不說心裏膈應到時吃力還不討好,何必。
跟表姐在停車場分開,蘇寫意找到她的白色保時捷,解了鎖,剛坐進駕駛座,副駕門竟就被拉開了,一條大長腿先跨了進來。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黎鶴軒來這招她真的一點都不驚訝,真的,在剛才火鍋店裏短暫的四目相接時她就知道對方會找過來,畢竟七千萬呢!
“黎,”
“開車。”
艹啊,我是你家保姆還是司機?話都不讓說一句!
蘇寫意不滿,蹙眉瞪過去,黎鶴軒也看過來,停車場的路燈並不十分明亮,透進車裏就像多了一層模糊的濾鏡,照的人臉都是朦朧的,只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睛依然散發著它特有的幽光。
蘇寫意呼吸窒了一下,再次一秒慫,不情不願轉動鑰匙踩了油門。
車子順利上了馬路,但總不能漫無目的的開,“去哪兒?”她問,其實覺得兩人沒什麼好說的,又不熟,對內情也沒興趣探聽,等明天到銀|行把錢退了不就完事了?壓根就沒有上馬路兜圈子的必要,隨便在車裏說幾分鐘就成了。
但顯然錢主人不是這麼想的,他淡淡說,“去你家。”
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把本來就對自己的表現有些不滿的妹子給氣笑了,先靠邊把車停了,然後先發制人,“喂,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咱倆什麼關係你就想登堂入室大晚上的去我家,要錢明天我就轉給你,剩下的橋歸橋路歸路,誰也別打擾誰,別磨磨唧唧沒完沒了的!”
說完蘇寫意自己先囧了一下——感覺好像在說分手啊!
錯覺!一定是錯覺!
車裏靜了下來。
蘇寫意噴完爽了,爽完又開始緊張,手心濕乎乎的。她其實有點混亂,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搞什麼,明明這是個陌生男人,他們非親非故,除了姓名什麼都不知道,本該避之不及,卻偏偏在察覺到對方的危險時依然‘膽大妄為’的‘與虎謀皮’,甚至自己還下意識的放任着這種事態的發展。
瘋了嗎?
好吧,也許,也許有些瘋了。
“呵。”
你能想像嗎,在密不透風的車子裏,狹小的空間,昏黃的光線,緊張的仿似對峙的氛圍下大|boss突然發出一聲笑?應該是笑吧,這感覺,就像有條蛇膩着肌膚蜿蜒着順腿往上爬,其驚悚效果,絕對五顆星!
蘇寫意覺得自己應該說點兒什麼,她張了張口,還沒發出聲音,黎鶴軒已經以迅雷之勢捏住了她的下巴,蘇寫意漂亮的貓眼瞬間大睜,瞳孔倏地一縮,驚慌染上了這張白皙精緻的面龐。
黎鶴軒上半身傾過來,那雙讓蘇寫意總是忘不掉的眼睛距離她越來越近,最終,停駐在大概幾公分外,兩人的呼吸幾乎交纏在了一起。
“喜歡我,嗯?”
就像來自惡魔的呢喃,在蘇寫意的耳中仿似煙花炸響,嘭——的一聲,璀璨爛漫。她有短暫的失神,片刻后是惱羞成怒的憤憤,像被踐踏了尊嚴,觸到了逆鱗!用力去推離的極近的男人,即使被捏着下巴也掩不住蘇姑娘咆哮的欲|望,“你有病啊!自戀狂!當姐眼瞎嗎!放手!再不放別怪我不客氣!”
黎鶴軒只用一隻手就制住了她作亂的雙手,並不性感的薄唇彎出清淺的弧度,“既然上了船,沒我的允許,蘇小姐,想下船就只能跳海,不過——”他意味深長的停頓了片刻,才惡意滿滿的把後半句話補充了完整,“海里……可是有鯊魚的。”
蘇寫意看傻子似的看他,“我上什麼船了,你黑|幫劇看多了腦子秀逗了吧!”
並不將她的色厲內荏放在眼裏,黎鶴軒拇指與食指在她的尖下巴上輕輕摩擦了兩下,像在招狗逗貓,“在你收到七千萬沒有說出去的時候就等於買了船票。”
蘇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