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漏洞
和親戚拼智商拼下限並不輕鬆,雖然蘇寫意堅持奉行‘我不聽不聽就是不聽’的原則,但等散夥時也累得夠嗆。
回到家已經快十點,陳威在廚房煮宵夜,把其中一份肘子送出去,提着另一份回了房間。
黎鶴軒當然沒睡,他正拿着ipad上網,房裏只留了盞床頭燈,微暈的光線使得周圍有些昏暗不清,但這並不妨礙她與床上人的四目相對。黎鶴軒的這雙眼睛曾讓她畏懼,也同樣勾的她魂牽夢縈,即使分離再久,那雙狼一樣的眼依然會如烙上的印記般深刻清晰,但今天,蘇寫意突然意識到,原來這雙清冷深邃的眼睛還有讓人心安的魔力。
如此刻,就像從搖擺不定的獨木橋踏上了結實的土地,蘇寫意長長的呼了口氣,晃晃手裏的食品袋,“我帶了肘子,要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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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起來時,陳威已經喂好了貓狗做好了早餐。大概是受夠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的日子,黎鶴軒堅持今天要自己上廁所,蘇寫意特能體諒這種苦逼,又拗不過,只能讓陳威進來幫忙。
早餐是三個人一起在餐廳吃的,今天無疑是個好天,還不到八點太陽已經氣昂昂普照了大地,天氣預報說最高溫度37°,蘇寫意雖然怕熱,但吃過飯還是推着黎鶴軒到院子裏呼吸了下新鮮空氣,對着前院空蕩蕩的花壇討論了一番,最終決定在裏面種菜試試,菜種等會兒網購。
回到屋裏,該打針了,這個必須有,還得吃藥。蘇寫意把二樓衣帽間的衣架搬了下來,然後就目不轉睛的圍觀陳威扎針全過程,別說,手法還真挺嫻熟的,一步到位,沒出現扎偏了補扎二三針的情況,當然也可能跟因為黎鶴軒手背上的血管特別清晰有關。
陳威看了會兒針,見沒什麼事就打算出去,他喜歡狗,二哈還是幼犬,就想訓訓看,也沒指望把能把哈士奇訓成軍犬,就是個興趣愛好,打發時間。
但顯然屬性周扒皮的黎先生不打算讓他清閑,溫聲說,“我記得你認識鑒定所的人,找個可靠的幫忙聯繫一下。”
蘇寫意昨晚跟家裏人唯一達成的共識就是DNA鑒定這一項,至於別的,反正你苦口婆心你的,我任性我的,大家各說各的,完全雞同鴨講牛頭不對馬嘴,最後差點沒把她小姑再給氣哭了。
聽到黎鶴軒的話,蘇寫意一點就通,立馬反應過來,笑眯眯的轉過頭搭腔,對陳威說,“那這回又要麻煩你了,我認識的人基本我家親戚都認識,確實挺不放心的。”
陳威:“………………”
等房門關上,蘇寫意好奇,“他是卧底,可以這樣光明正大?”
“認識鑒定所的人不代表必須是警察,”黎鶴軒讓她把小桌支到床上,再把筆記本電腦拿過來,淡淡說,“這些年靠着博洋這棵大樹,不管是他還是我積攢的人脈都不少,我現在不方便出面,他倒是沒事。”
蘇寫意秒懂,給筆記本連上電源開機,脫了鞋爬到床的另一側,房裏開着空調,蓋薄被正好,頭枕着他的肩看他點開淘寶。
網購其實最打發時間,挑種子就用了半個多小時,那瓶針已經下了三分之二。購物車裏有他昨天用ipad挑的東西還沒來得及付賬,蘇寫意看到竟然還有那種燒的紙錢,有些詫異,“你買這個……?”
黎鶴軒輕描淡寫,“明天是我爸媽忌日。”
蘇寫意:“………………”
這種無言以對的感覺並不好,頓了頓,“你昨天吵着出院是因為……嗯,要掃墓?”
“也不是,”黎鶴軒曲起手臂在她後腦勺撫了兩下,難得說起自己的私事,“我爸媽沒埋在這兒,昨天看了日曆才想起來,掃墓我現在這個樣子當然趕不及,不過總要在路口給他們送點錢多少是個心意。”
蘇寫意注意到他說的是‘爸媽’,而不是單獨的爸或者媽,這代表什麼已經不用解釋。突然感覺這人怪可憐的,同一天失去父母的滋味肯定很不好受,但讓她說安慰的話似乎也不合適,猶豫了一下,噢一聲,乾巴巴說,“那應該準備些貢品…嗯,叔叔阿姨喜歡吃什麼,可以列張單子,我等會兒出去買。”
黎鶴軒突然笑了笑,眉眼間透出的溫柔大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唇在她發旋上一觸即離,而後輕聲說起父母生前的喜好。
因為是同城,和店主說了加急,所以當天下午網購的紙錢就送到了。蘇寫意當時開車跑家樂福買祭品去了,是陳威幫忙簽收的。
回去路上接到表姐電話,約一起吃飯,不過她給拒了,反正見面無非說得就是那個私生子的事兒,蘇寫意今天不想和親戚玩兒虛與委蛇,有這功夫她寧願宅家裏盯着黎鶴軒發獃,至少美男養眼。
但有句話叫樹欲靜風不止,有些事不是你想清靜就清靜得了的。
接到夏翎的電話其實她一點兒也不驚訝,真的,這是早先就想到過的,如果她站在夏翎的立場,只要有所圖,就肯定不會一直‘默默無聞’。
蘇寫意想,大概是她的態度讓這個曾經的閨蜜好友沒辦法繼續沉默下去了。畢竟雖然答應了做血緣鑒定,但具體時間什麼的說白了還是要看她心情,她不願意,長輩打一百個電話呢也沒轍。
“寫意,見一面吧。”
夏翎的聲音時隔多年通過話筒傳過來顯得十分陌生。蘇寫意其實早就記不清這個早年的鄰居了,如果不是那天陳威拿來的那張照片,還有夏翎幾乎沒變多少的五官,她幾乎忘了這個人的存在。
時間就是這樣神奇,能讓人的記憶逐漸消弭,但大腦又太執拗,只是一個細微的提醒,大概就可以讓你想起許多埋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塵封往事。
蘇寫意把車靠路邊停了下來,聲音冷淡的幾乎沒有起伏,“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見你?你配嗎?”
“不過你信不信,我和你爸爸是真心相愛的。”夏翎並沒有因為蘇寫意的犀利言辭而退縮,她在電話里的語氣同樣沒有變化,倏爾輕嘆一聲,“我不是為了你的錢,只是希望我的孩子能有個真名實姓的父親。”
蘇寫意哈一聲,像聽到了什麼笑話,“我爸死了快兩年了好么?我不介意你兒子將來上學填資料時父親一欄填蘇宏文!”
“寫意啊,”夏翎用悲傷的語氣叫她的名字,“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你真的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蘇寫意並不傻,她很理智的察覺到了夏翎的顧左右而言他。但沒有直接指出來,只是淡淡說,“抱歉,我沒時間。”電話掛斷後直接關了手機。
回到家蘇寫意把買的東西提到廚房就回房間找黎鶴軒吐槽去了,別看臉上看不出,心裏其實憋了一肚子火。畢竟誰遇到這種事大概都淡定不了,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但蘇寫意還是被噁心到了。
黎鶴軒拍了拍她的腦袋,“鑒定所阿威已經聯繫好了,這件事不要拖,遲則生變,打電話給你大伯,就約到三天後吧。”
蘇寫意也不是真的孩子氣,雖然挺煩的,但還是給手機開了機。
蘇宏光雖然不高興侄女要求的鑒定要一手包辦,不過他心裏有數倒是不擔心孩子有什麼問題,數落幾句就答應了下來,反正有這個孩子在就可以穩坐釣魚台。
蘇寫意又給二伯和小姑各自打了電話,做出一視同仁不偏不倚的態度。等通知完了,她若有所思的和黎鶴軒說,“我覺得夏翎給我打電話的事我大伯可能不知道。”
“怎麼說?”黎鶴軒正在發郵件,用她剛買的新手機和新卡,提防誰不言自明。蘇寫意不喜歡這種無視,在他胳膊上戳了好幾下,他無奈,看過來,蘇寫意這才滿意的開口,就是說的話有點操蛋,“其實我也說不清,就是直覺。”
黎鶴軒看着她,她滿臉無辜。
“也不是不可能,”最終黎鶴軒把話接了下去,“那個夏翎只要不傻,就該知道她和你家長輩合作其實更像與虎謀皮,反而得到你分的財產後,跟你結盟更有保障。”
蘇寫意想了想,“也就是說她對安和有野心?”畢竟如果只是為了錢的話,完全沒必要這樣費心思,拿到股份后的分紅和她老爸留下的一部分遺產決對可以讓這母子倆衣食無憂到死。
“這只是猜測,具體還要看以後,”黎鶴軒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手機上,淡淡說,“像你這樣不求上進的人真的不多。”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說類似的話了,蘇寫意噯一聲,“你真的很想進安和?”
黎鶴軒回了個嗯。
“那我把名下股份全給你好不好?”
顯然這話挺有份量,至少黎先生主動把頭轉了過來,眉頭微皺,“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蘇寫意聳肩,好像自己在談論的不是涉及到巨額利益的龐大數字,“反正現在那個孩子還沒認祖歸宗,我直接把股份轉給你,大不了以後我爸的財產多分他們點好了,我爸遺囑又沒點明股份房子期貨都要對等,找漏洞誰不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