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中的未來
——“我們的女兒看起來很像是人工智能嗎？”
……
由於這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以至於陸澤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然後他一臉古怪地看向女孩，卻正好對上了女孩不可思議的目光。
“難道說……這個變態大叔……其實……是我的爸爸？”
女孩用顫抖的手指指向陸澤，回頭向金髮女子問道。
喂！你怎麼能直接就相信了啊！
還有啊！能不能別提變態大叔了啊！
陸澤內心中瘋狂地吶喊着。
而金髮女子這時已經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陸澤頓時就火了。
“趕緊給我解釋清楚啊！我都不認識你，我們哪裏來的女兒啊？”
“嘛，你剛醒來，對現在的情況肯定不了解，至於她，才出生不到兩天，就更不用說了，現在我正好把一切都跟你們解釋清楚。不過在這之前，我先還是做一個自我介紹吧。”
金髮女子收斂了笑容，正色道：“我的名字是愛麗絲·戴蒙，是再生集團的科學家，主要研究方向是人類的大腦神經方面，現在由我負責你從冬眠中蘇醒及身體恢復的相關事宜……”
陸澤點了點頭。
百年之前，再生集團研究出深度冬眠技術，陸澤主動申請成為了第一個人類實驗者，從現在的結果看來，這項技術無疑是成功了。
愛麗絲繼續說道：“你的身體在長達百年的冬眠中留下了很多後遺症，包括肌肉萎縮、骨質嚴重流失等等，目前我也只是通過納米機械人刺激神經使你的大腦恢復了活動，但你的身體要恢復行動能力至少還要一個星期的時間。”
好吧，這個“成功”看起來還要打個問號。
然後陸澤好奇地舉起雙手在眼前看了又看。
“但是我沒感覺身體跟過去有什麼不同啊，難道……”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愛麗絲點了點頭。
“沒錯，現在我們所處的地方並非是現實世界，而是用類似缸中之腦的技術使你的意識進入到虛擬世界中。”
缸中之腦！
陸澤作為科幻作者，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他對於未來世界的追求可以說已經到了一個瘋狂的程度，這一點從他進行深度冬眠實驗時主動要求把冬眠時間增加到一百年就能看出。
他放棄了親人、朋友以及全部財產，甚至甘願冒着失去生命的風險也要來到一百年後，為的是什麼？
不正是為了親眼看看未來的世界會是怎樣的？科技有了什麼發展？人類文明會發展成什麼形態嗎？
他可以放棄一切，但唯獨有一樣東西他是寧願死亡也不願失去的——
那就是自由意志！
而一旦成為了缸中之腦，就代表着他已經失去了自由意志，連思想都被人隨意操控。
一股寒意從陸澤的心裏冒出來，讓他的身體都顫抖了起來。
“放心，我只是打個比方，並不是說你真的成為了缸中之腦。十年前我就已經將第三代腦機接口技術完善了，現在有99%的人都在使用這項技術，這是通過納米機械人來實現的，不會對你的大腦和身體造成任何不可逆的影響。只是不過你現實中身體的情況很糟糕，現在只怕連睜開眼皮都做不到，所以我們只能在虛擬世界中見面。”
聽了愛麗絲的解釋，陸澤才鬆了一口氣。
“對了，說到虛擬世界，你臉上的傷我差點忘了。”
愛麗絲話音剛落，一瞬間，陸澤臉上的疼痛感就完全消失了，就好像從一開始就沒受過傷。
這種不可思議的體驗讓他不禁伸手反覆在臉上摸來摸去。
“這裏是虛擬世界，一切都是虛假的！當然也包括你臉上的傷了。”愛麗絲微笑着解釋。
“果然神奇！”陸澤發自內心地讚歎着，然後看向一旁的的女孩，“那她呢？她是什麼人？她口中的三十六個小時又是怎麼回事呢？”
女孩也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愛麗絲。
從她有意識的那一刻開始就在這個房間裏了，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這是虛擬世界。
整個房間裏除了她就只有陸澤一個人，偏偏一直沉睡不醒。
而她心裏面雖然懂得很多事情，卻奇怪地沒有任何的記憶，也不到離開房間的辦法。
在等待的過程中她就一直在思考着‘我是誰’這一問題，並逐漸意識到了她並非人類這一事實，然而更多的真相她也無法憑空猜測來得出。
隨着房間時鐘的指針轉過一圈又一圈，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而沒有飢餓和睏倦的感覺，但正因為如此，漫長的時間裏那種孤獨越來越重，幾乎要把她的心靈都壓垮。
現在終於到了知道真相的時候了。
雖然她已經從愛麗絲的話語中猜到了自己並非是愛麗絲的親生女兒，但對於接下來的答案，無論結果如何，她都充滿了期望。
愛麗絲臉上卻浮現出猶豫的神情，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陸澤，輕輕嘆了口氣，終於開口道：“要把這個解釋清楚有點麻煩，首先，身為星靈網之父，你對神經計算機應該很熟悉吧？”
其實先前愛麗絲提到“星靈網之父”這個稱號的時候陸澤就很好奇了，但他緊接着就被那句信息量超大的話給弄懵了，也就一直沒想起這個問題。
現在聽到愛麗絲再次提到星靈網，並且跟神經計算機聯繫在一起，陸澤立刻想到了一件他曾在自己的科幻小說中詳細描述過的事物。
他忍不住問道：“星靈網，是指的地球神經網絡嗎？”
而這時一旁的女孩突然瞪大了眼。
因為當陸澤說到地球神經網絡時，她腦子裏居然自然而然就浮現出了相關的記憶！
——地球神經網絡。
——英文名稱：planeuralworks.
——簡稱：pnn.
——以原物聯網為基礎，將遍佈全球的傳感器作為感覺神經，通過它們對一切人類活動進行追蹤，然後把所有感知到的信息傳入中樞神經系統：一個遍及全球的神經計算機網絡。
——利用數字心理模型結合前所未有的計算力，對一切人類行為進行因果追溯！
——能夠將資源以最有效的方式進行配置，進而擺脫市場對人類文明發展的限制！
——最後將信號傳遞給運動神經，也即一切可由計算機控制的機器。實現小到對汽車、機械人的控制，大到代替政府維持社會的運轉！
“沒錯，地球神經網絡正是星靈網的前身，這甚至可以說是一項改變了整個人類文明的偉大工程！”
在說到地球神經網絡時，愛麗絲也不禁大聲讚歎。
“……但要把這段歷史都說清楚要花的時間就太長了，以後你有機會可以自己去了解。現在我要說的並不是它，而是以最新的量子神經計算機為基礎發展出來的另一項技術——”
說到這裏愛麗絲停頓了一下，雙眼開始閃爍莫名的神采。
然後她一字一頓地說——
“神！經！上！傳！”
“神經……上傳？”
“你可以想像一下，如果將一個人的全部神經行為複製到計算機中，那麼……”
愛麗絲深吸一口氣，然後彷彿發表着人類史上最偉大的宣言一般——
“無論行為還是思想，這台計算機就是這個人！”
“天啊，沒想到曾經只能在科幻小說中出現的技術，居然已經成為現實了……”
陸澤不禁劇烈地呼吸着，他完全被愛麗絲的語言所感染了。
“人類……已經進入永生的時代了嗎？”陸澤喃喃道。
然而愛麗絲搖了搖頭，臉上的神采很快黯淡下來：“不，神經上傳技術還有幾個難題沒有解決，其中最困難的一個就是時間問題。”
“時間問題？”
“是的，每一個瞬間人的大腦都有無數的想法冒出來，即使你什麼都沒想，為了維持身體的新陳代謝，大腦中依然在不停地進行着劇烈的神經活動。因此，如果不能在一瞬間就將全部的神經行為全部掃描下來的話，那麼在掃描的過程中人大腦本身的神經活動就會把掃描結果弄得一團糟……”
陸澤點了點頭，然後突然打斷了愛麗絲的解釋。
“原來如此，那讓我來猜一下吧……”
這種通過簡單地邏輯推理就能得出的結論對他而言實在是太小兒科了。
“既然無法把掃描的速度無限加快，那就只有將大腦的活動無限減慢了，對吧？”陸澤眯着眼睛問。
愛麗絲愣了一下：“沒錯。”
“然後……”
陸澤語氣開始加重。
“還在冬眠中的我就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你的實驗品咯？”
愛麗絲再次嘆了口氣。
“很抱歉，無論如何，未經你的允許就拿你進行實驗是我的不對。但是……”
愛麗絲雙拳緊握，雙眼正視着陸澤，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前所未有的堅定語氣——
“我已經做好了承擔任何後果的準備！”
“真是了不起的覺悟啊！”
陸澤撫掌稱讚。
雖然站在陸澤的立場上理應對愛麗絲進行指責，但陸澤畢竟不同於一般人，愛麗絲對科學的堅定與執着反而讓他充滿欣賞。
“不過，我想知道，為什麼會選擇我呢？”
“在你開始冬眠后不久，受到當時社會輿論的影響，再生集團就完全停止了深度冬眠的項目。也就是說，除了你以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冬眠者了。”
陸澤瞭然地點了點頭，冬眠項目的終止其實也是在他的預料之中的事。
畢竟在他那個時代，人們還要為了生活而奔波勞累，在許多人眼中，百年後的未來幾乎就等於是天堂一樣的存在。
如果冬眠技術真的成熟了，那就意味着人類中的一小部分人可以去到天堂，甚至這一小部分人也許將通過神經上傳或者別的技術獲得永生。而剩下的人卻則不得不留下來為他們建設天堂。
原本這個世界上雖然有着種種的不平等，但至少在死亡的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
但冬眠技術卻把這個最後的平等都打破了。
可以想像，若是某一天所有的權貴都通過冬眠技術去往了未來。
留下來的人真的會為他們建設天堂嗎？
唯一的結果就是整個社會秩序的崩潰！
正因為如此，陸澤才會選擇在冬眠技術還沒有完全成熟的時候冒着生命危險參加實驗。
“就算是這樣，以現在的技術想要實現人體的冬眠與復蘇也是很容易的吧？”
“不，並不是技術的問題……”
“那是因為倫理問題嗎？”
愛麗絲不由得再次嘆了口氣：“是的。比如，**中的你與計算機中的你究竟是什麼關係？會怎樣相處？財產如何分配？與父母親人又是什麼關係？如果有妻子或者丈夫，問題就會變得更加複雜。”
當愛麗絲說到這些問題時也不禁感覺鬱悶。
“如果不是因為神經上傳可能導致的倫理問題，我進行研究時又怎會阻礙重重？”
“而恰好我經過一百年的深度冬眠，大腦活動幾乎為零，並且孑然一身，沒有財產也沒有親人，哪怕弄出來另一個我來，也不會導致太嚴重的後果……”
陸澤說著說著居然就露出笑容來。
“像我這麼完美的實驗者全世界都再也找不出來第二個了吧！哈哈，我都忍不住佩服我自己了。”
愛麗絲呆住了：“難道……你沒有生氣嗎？”
“我為什麼要生氣呢？恰恰相反，剛從冬眠中醒來，就因為機緣巧合參與到這樣偉大的實驗中……”
陸澤閉上了雙眼。
張開雙臂。
彷彿要擁抱整個世界一般。
“這才是，我心中……”
“——最有趣的未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