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聽見落月的話,陸枕枕整個人都傻了。她尤有些不信,抓着落月的手,聲音顫抖,“你在騙我的吧?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在我家裏?”
她告訴自己不要信,可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落月“唉唉”嘆氣,道:“聽說你爹要棒打鴛鴦,你的慕眠哥哥為了討好岳父大人,不惜付出性命的代價也要請到我家公子為你爹治病。”
陸枕枕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
落月眨眨眼睛,又繼續道:“你知道嗎?我家公子有規矩,這輩子也不會出手救人,除非有人闖過他的鬼門關。”
陸枕枕眼睛裏蒙上了更多的淚水,眼前已經氤氳一片,“什麼鬼門關。”
“鬼門關一共分五關。闖過五關就能到達終點見到我家公子。第一關事劍陣,要從一片林子經過,那片林子會不斷地飛來橫劍,四面八方一起飛來,速度極快,可以一劍抹人脖子,當然,這還是最厲害的。第二關是火燒,所經之處不停有火球投來,要完全躲過並不容易。第一關和第二關都還算好過,至少對你家慕眠哥哥還是挺容易的。難過的是後面三關,鱷魚潭、會吃人鷹群、成群結隊的老虎……”
落月想着崔慕眠渾身浴血的樣子,都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盯着陸枕枕道:“你的慕眠哥哥可真是個大英雄,這麼多年來,他是唯一一個闖過了鬼門關,請到我家公子出山的人。”
她上下打量了陸枕枕幾眼,眼帶神秘,“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家公子問了你的慕眠哥哥一句話——這樣拿性命來博,值得嗎?你猜他怎麼說?”
陸枕枕搖頭,眼睛紅得像只兔子。她沒有再繼續聽下去,拚命地往外跑。
落月的聲音從後面大聲傳來,“他說——他喜歡的姑娘,值得他這樣做!”
落月的聲音逆着風傳到陸枕枕的耳朵里,她哇哇大哭起來。她更努力地往外跑,風從嘴裏灌進喉嚨,感覺好像有把火在燒着她的喉嚨,又干又灼燙。疼得難以忍受。
陸枕枕到晉陽王府門口的時候,侍衛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急得直跺腳,“我來找你們世子的!”
“你是何人?”侍衛很盡責地盤查陸枕枕的身份。
“我是陸枕枕!陸將軍的女兒!”陸枕枕急着表明身份,人就往裏面沖。
“不行,你不能進去!”那侍衛跟頭牛似的倔,就是攔着不讓。
陸枕枕氣得踢了他一腳,“你是新來的嗎?我都不認識!”
陸枕枕不是第一次來王府了,王府的人大多也都認識她,這是第一次被攔的情況,氣得肺都要炸了。心裏又疼又氣,整個人像顆即將爆炸的大火球。
那侍衛的確是新來的,還是從外省來的,沒見過陸枕枕也沒聽過她的名號,一時有些為難。
好在,剛去上茅廁的侍衛回來了,一見陸枕枕,忙將那傻侍衛推開,“鬧什麼呢!這可是陸二小姐!”說著,轉頭就對陸枕枕露出笑臉,“陸二小姐,您又來找世子了?快,快請進吧!”一邊說一邊彎着身讓開了路。
陸枕枕懶於理會,直接往崔慕眠的院子跑去。
走廊上,元寶出神地坐着,愁眉不展。見到陸枕枕跑來,眼睛才倏然亮了亮,急忙站起來。
“二小姐,您可算來了!你快看看我家爺吧!”
陸枕枕哭着推開了崔慕眠的房門,屋子裏,瀰漫著一大股的草藥味兒。
房間裏的窗關得密密實實,沒有點燈,黑漆漆的,有點陰冷。
陸枕枕推門的時候,一道光線照進屋裏,刺得崔慕眠眼睛微痛,他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陸枕枕哭着撲到床邊。暗光下,崔慕眠看見陸枕枕掛在臉上,晶瑩的淚珠子,心疼地想抬手幫她擦一擦。然而,微抬下手,肩膀就疼得受不了,他試了兩次,終究無奈地垂下,輕聲道:“乖,別哭。”
他一出聲,陸枕枕哇地便哭起來。她想抱抱他,可是又怕碰到他身上的傷口。又是鱷魚又是老鷹又是老虎……她不敢去想,他身上到底是怎樣地千瘡百孔。
屋子裏很暗,她小聲地說,“慕眠哥哥,我去開扇窗,好嗎?”
崔慕眠搖頭。他不太想見陽光。
陸枕枕輕輕握了握他的手,“那我去點盞燈好嗎?”
崔慕眠看着她,良久,輕輕點頭,“別太亮。”
陸枕枕“嗯”了一聲,眼淚砸到手上。
她站起來,去點了盞燭台,因為崔慕眠不想太亮,她將燭台稍微拿遠了些,只有一絲微弱的光照到床邊。
崔慕眠臉色慘白,嘴唇有些干,起了層皮。
陸枕枕倒了杯水過去,扶着他的頭,溫柔地帶着哭腔道:“慕眠哥哥,喝點水吧。”
崔慕眠不喜歡別人照顧他,受了傷就自己躲在屋子裏,除非他喊,否則誰也不讓進去。
他性子很是要強,總不願意讓人看見他的慘狀。
他也不想讓陸枕枕看見他這樣,可是沒有辦法喊她出去,捨不得她走。
就着她的手,喝光了整整一杯水。
不喝水的時候沒覺得渴,喝完了一杯之後,卻反而覺得渴了。
他望着陸枕枕,陸枕枕一下就明白了,“還想再喝一杯嗎?”
崔慕眠點點頭。
陸枕枕急忙又倒了一杯過來。
“你怎麼過來了?”崔慕眠喝完了,才終於又開了口,嗓音不像之前那樣沙啞了。
陸枕枕握着他的手,將他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細細地撫摸,心疼地道:“我來看看你這個傻子啊。”
陸枕枕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生生扯着,疼得她呼吸不了。
“慕眠哥哥,我可以看看你的傷嗎?”
崔慕眠心裏微微一抖,搖頭,反握着陸枕枕的手,“乖,別看。”
“我要看!”陸枕枕不依,伸手就去脫他衣裳。
崔慕眠渾身疼得幾乎不能動,想將她拉開都沒有辦法。
“枕枕……別看,乖,求你了,別看——”崔慕眠握着陸枕枕正在解他衣裳的手,眼裏帶着幾分哀求。
陸枕枕眼淚流得更凶,嘴裏全是鹹鹹的淚液味道,“你是為我受的傷,我要看,我要知道。”
說話間,已經脫開崔慕眠的上衣,肩膀被撕掉的那塊肉太嚴重,不敢用紗布包起來,怕捂着感染化膿。衣服一脫開,便顯露在面前。
陸枕枕嚇得猛地捂住了嘴巴,眼淚像傾盆大雨一般涌下來。她僅僅咬着牙齒,沒有發出一點哭聲。心臟好像被人割了去,心房空蕩蕩的,流着血。
崔慕眠下意識地想將自己的衣裳拉上來,被陸枕枕伸手按住,“別動,求你別動——”她的聲音都在顫抖,好像下一秒就會崩潰地哭吼。
她鼓着勇氣繼續將崔慕眠的衣裳掀開,整個胸膛都露了出來。
崔慕眠的身上的傷都已經被白月光處理過,上了葯,有些不太嚴重的地方也已經在開始結痂。但他的整個身體,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全部是傷。
從胸膛到腰腹,全都是被動物撕咬、抓划的傷口。腰腹側面有一一片黑色,像是被火灼燒的痕迹。所有的傷口都不淺,嚴重的,可以看見裏面的肉和骨頭。
這還只是前胸,不知道後背傷成什麼模樣。
陸枕枕不忍心看下去。悲傷到了臨界點,她終於崩潰地大哭,趴在床邊,淚如雨下。
崔慕眠拉着她的手,“讓你別看的。乖——別哭了,我都沒事了,修養一陣子就會完全好起來了。”
陸枕枕看着他,眼淚根本止不住,她顫抖着手,將他衣服重新穿好。她不忍心再看一眼,恨不得能替他分擔一些。
怎麼會這麼慘……
她忽然俯下身,嘴唇貼着崔慕眠的,眼淚順勢流進他的嘴裏,又咸又燙,崔慕眠下意識地摟緊了陸枕枕的腰。
陸枕枕吻了他一會兒,鬆開了唇,鼻尖貼着他的鼻尖,“崔慕眠,你真是個笨蛋。我都說了,等我們生米煮成熟飯你就能娶我了,你偏不。你這樣去拼,你就沒想過,要是你沒闖過鬼門關,我怎麼辦?我要到黃泉下和你做夫妻嗎?”陸枕枕心裏又心疼又生氣又感動,五味雜陳。
崔慕眠微微抬起頭,摸着親了親她哭腫的眼睛,輕聲道:“我不能為了娶到你而讓你受委屈。我怎麼能在還沒有給你任何名分的情況,要了你清清白白的女兒身?枕枕,這不尊重你,我不想這樣。我想堂堂正正地娶你過門,想讓我們得到家人的祝福,我不捨得讓你受一點委屈……”
“別說了——”陸枕枕幾乎泣不成聲,哭得肩膀都顫抖起來,“別說了……你別說了,我心裏疼得受不了,我不知道該怎麼來對你好了……嗚嗚……你怎麼這麼好啊。崔慕眠,你怎麼能對我這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