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白月光抬着眼皮，凝着崔慕眠。良久，沉沉開口，“你確定要闖鬼門關。”
崔慕眠站得筆直，雙手負在背後，“不然呢？我來找你喝茶嗎？”
白月光被崔慕眠一句話，堵得心肺都快炸了。這混小子！
他從石墩上站起來，返身便往谷內走去。走了幾步，回頭，狠瞪了崔慕眠一眼，“跟我進來！”
崔慕眠一派淡然，跟上他。
在經過守門小童的時候，小童像個小老頭似的語重心長地道：“你真的會死的，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崔慕眠垂眸掃了他一眼，淡定道：“我不會死。”
上輩子，只是差點死了而已，最後總算還是撿了條命回來。
崔慕眠跟着白月光往山谷深處走，到一汪碧潭前停下。
上次來，通過前兩關，劍陣和火燒。接下來，才是最危險的。
崔慕眠垂眸看着眼前的這汪碧潭。他知道，裏面有成群的鱷魚。
白月光側過頭來，看着崔慕眠，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我很想知道，促使你不顧性命也要請我出山的原因，是什麼？”
崔慕眠答：“討好未來岳父。”
白月光微張大了眼睛，隨後，又眯了眯，“搞不懂。”
崔慕眠淡淡掃了他一眼，難得耐心地解釋，“未來岳父不願意把女兒嫁給我，我自然要付出點努力的。”
“你這是在拚命啊。”
“我喜歡的姑娘，值得我這樣做。”
“嘖嘖——凡人就是凡人，兒女情長的，嘖，沒出息。”
崔慕眠冷眼掃他，“你還真是神仙不成？”
白月光挑挑眉，一臉神秘。
崔慕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白月光走到邊上，就地而坐，指着底下的碧潭，“裏面有成群的鱷魚，你需要從河裏游過去，你可以躲避，但不能傷害它們。當然，如果你被它們吞進肚子裏，那也是你的命，我可概不負責。”
“廢話少說。”
白月光哼了哼，“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面，這一關還算容易的，後面還有兩關更加厲害，還從來沒有人闖過我的鬼門關。你若死在裏面，我可不會替你收屍。”
崔慕眠終於側頭，凝了他一眼，淡然又堅定地道：“我不會死。”
“勇氣可嘉。”白月光揮揮扇子，“那就開始吧，我在終點等你。”說完，便搖着扇子，悠哉悠哉地往另外個方向走了去。
崔慕眠在岸邊站了一會兒，雙手緊緊地攥着拳頭，思慮片刻，將牙一咬，跳下了碧潭水。
入了鱷魚潭，能活下來的人，少之又少。
崔慕眠到如今，依然深刻地記得上輩子，被鱷魚撕扯皮肉的感覺。很疼，但他居然也咬牙挺過來了。
那時候，心裏的渴望太重。陸枕枕不喜歡他，陸毅飛也不放心將女兒交給他，但他還是做夢都想娶枕枕為妻。好在，他知道陸毅飛素有心疾，拼着命闖過了白月光的鬼門關，請到他出山為陸毅飛治好了心疾。
當然，即使這樣，陸毅飛也並沒有立刻同意將枕枕嫁給他。後來，也許是誰幫他說了好話，也或許是，他請白月光出山受重傷的事情傳到了陸毅飛的耳朵里。總之，最後，陸毅飛是同意了。
他當時還特別感慨。覺得，大概是愛感動天了。那時候，還沒有和陸枕枕成親，卻已經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可惜婚後生活並不如意。
崔慕眠畢竟是**凡胎，再厲害，對付一群鱷魚，也實在夠嗆，很快，肩膀上便被撕咬下一塊肉，鮮血瞬間染紅了碧潭水。
他緊咬着牙關，拚命往前游，一頭鱷魚猛然從水裏鑽出來，張大嘴，便要咬他腦袋。雙手死死地掰着它的嘴，不讓它要要咬合下來。
人在生死關頭的時候，總是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每個人的力量都是無窮盡的，沒到絕境，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潛力沒有發揮出來。
崔慕眠從碧潭裏游出來的時候，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肩膀上被撕扯掉的那塊肉最觸目驚心，鮮血不斷地往外涌，傷口附近的皮膚，被水泡過，泛着慘白。
他跑遠一些，終於撐不住躺在了草坪上。
太陽有些刺眼，白雲蒼穹，看着都有點恍惚。腦袋暈乎乎的，很沉重，很想閉上眼睛睡一覺。
可他知道不能睡，這一睡，大概就醒不來了。
他躺了會兒，腦子裏迷迷糊糊的想，下一關是什麼來着？哦，成群結隊的老鷹，會殺人的老鷹。他真想拿把劍，一隻一隻地斬殺了它們。可惜，他還不能傷害他們，只能躲避，不能傷害。
事實上，他真想一刀砍了白月光。
腦子裏亂糟糟的想了很多，意識漸漸地清醒起來。
撐着身子，從地上爬起。拖着一身傷，朝前方走去。
……
谷內，白月光在收拾自己的藥箱。這藥箱，好多年沒有用過了，上面都蒙上了灰塵。
他拿着手絹，輕輕擦拭。
老實說，他真不想救人。有些往事是心口上永遠不可磨滅的傷痛。他永遠記得父親臨終前說過的話，別再行醫濟世，沒人會感激你。
是啊，無人會感激。妙手回春換來的，也許是恩將仇報。
落月端着茶水進屋，見白月光搬出了自己很多年都不曾碰過的藥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白月光，你……你要出山啦？”
落月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張着嘴巴，一臉傻兮兮地盯着他。
白月光瞄了她一眼，“沒看見有人在前面拚命嗎。”
落月往前走了幾步，坐到白月光跟前，托着腮幫子，眨眨眼睛道：“我看見了啊。咱們這兒，一年到頭，總有那麼幾個過來送死的啊。”
白月光微掀了下眼皮，慎重其重地道：“他不會死。”說著，抬眸看了落月一眼，“你不是一直吵着嚷着要下山去見世面嗎？收拾一下，估摸着這兩天就要出發了。”
落月張大了嘴巴，眼睛盯着白月光，都不敢眨一下。
——天啊，這還是她認識的白月光？居然要帶她下山去見世面！
良久，她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將腦袋湊到白月光跟前，“白月光，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白月光眼睛危險地眯了眯，冷笑，“我說話了嗎？你聽岔了。”
落月心裏一慌，急忙道：“你說要帶我下山見世面！”
白月光挑挑眉，“你耳朵出問題了，自己回去洗洗。”說著，就站起來，往外走去。
落月張大了嘴巴：“……”
“白月光！爺！主人！你等等我啊！”
天黑的時候，崔慕眠終於出現在了白月光的面前。
白月光看着滿身鮮血的崔慕眠，嘖嘖嘖地嘆了好幾聲，“就這樣你都沒死，我果然小瞧了你。”
崔慕眠的頭上，有鮮血不停地往下流，流得他滿臉的血，整張臉，被鮮血糊住，眼睛看到的東西，都好像是猩紅的一片。頭上的傷，是被老虎的爪子抓的。
他根本站不住，挨着樹榦，勉強靠着。
“什麼時候跟我下山。”
“急什麼。”白月光看着崔慕眠的模樣，緊緊蹙眉，轉頭對落月吩咐，“把人扶到屋裏來。”
崔慕眠昏迷了兩天，醒來的時候，基本上脫離了生命危險。
白月光本來還想讓他多養幾天傷，可崔慕眠催着要下山。他來了火，“下山就下山！死在路上，別求老子救你！落月，準備馬車！”說完，就大步出了房間。
落月對着崔慕眠尷尬的笑笑，“他那人脾氣古里古怪的，你別搭理他啊。”
……
下山以後，崔慕眠直接回了王府。
白月光帶着落月去了陸府。
門口的守衛見着兩人，橫刀相向，“來者何人！”
白月光冷冷掃了一眼，懶得與這些凡人說話。
落月叉着腰站到前面，揚着脖子，氣勢十足地問：“你們家老爺呢？”
“我們家老爺可是爾等能隨便見的！”
“呸！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可是守靈老人！給你家老爺來治病的！”
“什麼守靈老人？還哭喪老人！滾滾滾！別在這兒搗亂！我們家老爺好好的，不治病！少來這兒騙錢！”守衛拿着刀就下來趕人。
白月光眼睛微眯，一道寒光掃出去，那人手裏的刀就朝自己的脖子抹了去。
落月眼睛一跳，暗叫糟糕，急忙抬手捂住白月光的眼睛，小聲數落他，“你這人怎麼這麼不省心呢，別亂來！小心人家拿你當妖怪收了！”
白月光拉下她的手，一把甩開，眼神兇狠地瞪着她。
落月垂着頭，“對不起，忘了，不能碰你。”心裏暗暗吐槽，真是個神經病。
那守衛差點自己抹了脖子，嚇到了，看着白月光朝他走來，屁滾尿流地摔到了地上。
落月急忙衝到白月光前面，指着那守衛道：“你快去通報！就說守靈老人來了！”
“是是是——”
陸毅飛沒在家裏。蘇氏聽見來報，嚇得手裏的茶杯都砸到了地上。她又驚又喜，甚至有點手足無措，好半晌才道，“快快！快請進來。”停了秒，又急忙改口，“不不不！我親自去接我親自去接！”一邊說一邊慌慌張張地往外面走。
……
白月光被蘇氏請到前廳，奉以上座。
落月瞅着陸家的院子很漂亮，偷偷溜到後院去。
遠遠的，看見一位很漂亮的姑娘，在花叢里盪鞦韆。
她從後面走上去。近了，聽見姑娘頗有些哀怨地道，“流香，你說慕眠哥哥今天能回來嗎？我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
流香道：“世子爺才走了三天而已，小姐您別這樣着急啊。”
落月眸光閃了閃，突然躥到前面，眨着眼睛盯着陸枕枕問：“你就是崔慕眠拼了命想娶的姑娘？”
陸枕枕從沒見過落月，眉心皺了皺，“你是誰？你認識我慕眠哥哥？”
落月道：“當然認識，他差點死在我們那兒。”
陸枕枕心下大驚，立刻從鞦韆上跳下來，“你胡說什麼！”
“我沒胡說啊，你的慕眠哥哥都快死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