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餐廳里,傅冬平一進門就看到任天真端坐窗前,向她走過去。
“今天天氣不好,你還要去嗎?”
“白天不會下雨。”任天真觀察着天色。
“真的?”
“空氣中水分不夠,積雨雲形成的水滴重力達不到降雨標準,但是到傍晚前後,經過一天的水分集聚,很有可能會下雨。”
傅冬平見她說得一本正經,忍不住笑一聲,很想伸手去捏捏她繃緊的小臉,又克制住了,他們不算熟,還沒到能動手動腳的地步。
“小宇一早開我的車送奚瑤瑤和童曦回鷺島,我們今天只能步行。”
“我知道,早上童曦跟我說了。”
“天真,你精神不好,不用再多休息休息嗎?”傅冬平見任天真眼睛下方一圈青色,顯然是失眠造成的,怕她撐不住。
“不用。”任天真並沒有心思休息,心裏只有斷腸崖。
吃完早點,兩人商議出發,傅冬平讓任天真等一等,他要先去找白素。任天真沒有等他,先行離開。
傅冬平去告訴白素,他和任天真出發去斷腸崖,要是到傍晚還沒回來,也沒打電話給她,就請她通知警方。
“真是固執,死的都是你們這些不聽勸的。”白素無奈地說。傅冬平笑笑,“又不是無人區,我就不信我過不去。”
走到門口,已經不見任天真身影,傅冬平猜到她先走了,跑去追她。
“也不等我,自己就跑了。”傅冬平拍拍她肩,嗔怪一句。任天真瞄他一眼,“怕你進了女妖精的盤絲洞出不來。”
“切,你這丫頭,敢這麼說你哥。”傅冬平聽她語氣酸溜溜的,心情頓好。
“我可沒認你當哥。”任天真沒好氣地說。
“那是誰小時候去我家叫我冬平哥哥?牙還沒長齊,就抱着個芒果啃啊啃,啃得一臉都是芒果汁。”傅冬平調侃地笑。
什麼?任天真不解地看着他,她怎麼不記得自己在他家吃芒果?
傅冬平卻像是能猜透她心思,故意說:“你太小了,什麼都忘了,我可記得。”看她這樣子,也不會記得當年的事,所以他信口開河,也不怕她會戳穿。
進入深山裏,路越走越險、越走越窄,路邊樹林茂密,放眼望去就是萬丈懸崖,稍不留神就可能摔下去粉身碎骨。
“聽說這裏有古代的懸棺,不知道我們能不能看到。”傅冬平看着峭壁,問任天真。任天真想了想,“應該能,據記載斷腸崖下就有幾十具懸棺。”
一路上幾乎沒有防護措施,景區管理處只在特別險峻的地方設置了木棧道和鐵索,渺渺入雲,身後就是巍巍青山,兩人系好安全繩,怕一個不小心就失足。
到了最險峻的斷腸崖,傅冬平側身緊貼着山壁,囑咐任天真,“慢點走,別往下看。”“你也當心。”任天真抓緊安全繩,亦步亦趨往前挪動。
“自從走過華山的長空棧道,這些對我來說都不算險。”
儘管腳下就是幾百米深谷,傅冬平依然遊刃有餘。盪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一隻不知名的鳥雀好奇地停在傅冬平頭上。
“哪裏來的鳥,竟敢啄我耳朵。”傅冬平嘀咕一句,不敢大意,揮手趕走鳥雀。任天真回頭去看,忍不住笑。
哪知她這一笑,竟忘了腳下的木棧道並不牢固,差點踩空,好在傅冬平及時護住她。任天真嚇得臉色煞白,在傅冬平臂彎里不敢動。
傅冬平卻笑她,“你差點就成仙了。”任天真沒說話,腿不聽使喚,怎麼也邁不開步子。
“怎麼不往前走了?”傅冬平問。
“走不動。”任天真苦着臉。
“腿軟了。”傅冬平輕聲說,“很正常,我們休息十分鐘再走。”
峭壁邊上,兩張臉幾乎貼在一起,感覺到溫暖,任天真的心漸漸安定下來,也敢大着膽子往外看了,腳下就是深谷,耳邊只有風聲和他的呼吸聲。
不得不說,這裏雖然只是斷腸崖的半山腰,卻能觀賞到雲夢山最壯觀的景色,層巒疊翠、霧靄沈沈,人彷彿飄在雲裏霧裏,成為自然畫卷的一部分。
“聽說這裏能看到仙人騎鶴,不知道我們有沒有這個眼福。”傅冬平自言自語間,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機拍照留念。
任天真心想,這個人還真瀟洒,在這樣險峻的地方都能談笑風生,若不是他,而是遠方那個人陪着她在這樣的地方,會成為記憶中一個永恆的畫面。
“怕不怕?只有到這種地方人才能體會,什麼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傅冬平任何時候都不忘記調侃。任天真聽到這話,一種傷感的情緒兜上心頭,閉上眼睛不看他。
“我記起來,聽我父母提過,曲阿姨後來再婚了,也就是說你還有個繼父?”傅冬平問。
“別提他!”任天真忽然暴躁。
傅冬平看着這個倔強的丫頭,一雙純凈明亮的眼睛裏有一縷抹之不去的悲哀,理解她的情緒,靠在她耳邊說:“臨出發前,我去跟白素說,要是我們傍晚還沒回去,就讓她報警。”
任天真這才舒展開眉頭,目如秋水秀眉彎彎,有一點難以捉摸的笑意在嘴角。
“你笑什麼?”
“笑你們這些男的,上了當也不自知。”
“什麼意思?”傅冬平莞爾一笑,這丫頭難道是吃醋了?
任天真瞄他一眼,“她房間裏點的香是晚香玉,男人一聞就會暈頭轉向。”傅冬平訝異一聲,又有些恍然,“原來那香有催情的作用,可以引發人的**。”
怪不得他聞到那香燥熱難耐,做了一晚上的春夢,原來有心人動了手腳。
任天真聽他說得直白,臉上一紅,顧着腳下又不敢有所動作。傅冬平逗她,“你怎麼知道是上了當而不是心甘情願?”
任天真見他英俊的臉上滿是戲謔,悻悻然瞪他一眼,“白素貞也姓白,塗山氏是一隻白狐幻化。”
“你的意思是,白素也是一隻千年狐狸精?”傅冬平笑着,隔了一會兒才又說:“她要是妖精,你就是仙女,說真的,我剛遇到你那時候,總覺得你是山裏的精靈,不像個真人。”
低頭凝視着任天真,這丫頭生得好相貌,皮膚白嫩得近乎透明,真真當得起“膚若凝脂”四個字,他交往過的女朋友不少,沒有一個人皮膚比得上她,閉着眼睛的時候,纖長的睫毛卷卷的,看起來十分可愛,也不知是害怕還是生氣,睫毛一直在閃,分明是想看又故意裝作閉着眼睛。
嫩豆腐一樣讓人想咬一口,這樣的女孩,天生是要給男人來疼、來愛的。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的眉毛長得很好看?細細彎彎的,像兩道新月,難怪古人詩里形容,新月如眉。”
任天真實在忍不了他的肉麻讚美,睜開眼睛,神情淡漠看着他。
傅冬平有意凝視着她,“你的眼睛長得也好看,翦水秋瞳、神動能語,就是別目露凶光,影響別人心情。”
這回,任天真沒沉默,語帶譏誚,“你在賣弄你會的成語多嗎?”傅冬平才不理會她的挖苦,“我在讚美你,你聽不出來嗎?”
“你的形容詞留給別人吧,我不吃這一套。”任天真又閉上了眼睛。平常看着道貌岸然的,哪知道骨子裏一樣輕佻,大概男人都這樣。
傅冬平看得有趣,又逗她,“要是我倆摔死在這裏,不知道別人會不會以為我們是殉情。”“天還沒黑,你就做起夢來。”任天真反唇相譏。
“你昨晚怎麼也沒睡好啊,做夢了?”
他本是隨口一句,任天真卻睜開了眼睛,“夢見我爸,他告訴我,他是從斷腸崖的峭壁旁掉下去的,應該就是我們現在站的地方。”
見她臉上有些凄苦的表情,傅冬平摟住她,“別想那麼多,我保證你會安全過去。”
氣氛一下子變得親昵曖昧起來,他身上的男人氣息和暖暖的溫度都讓任天真無法抵禦,可也奇怪,她不知不覺中竟感覺腿上輕鬆許多,“我好像能走了。”
傅冬平嗯一聲,隨手抓住一根岩壁邊垂下來的粗藤,用力拉了拉,見拉不動,才交給任天真,“你抓着它別鬆手,這些古藤長了幾百年,根扎得很深,能承受得住你的重力。”
“那你呢?”任天真見他手裏只有根安全繩,不放心地問他。傅冬平緊了緊腰上的安全索,又看了看前方的木棧道,“你走你的。”
任天真繼續往前走,傅冬平緊跟其後。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兩人終於走過了最險峻的峭壁,走到相對開闊的地方,如同經歷了一場生死考驗,彼此心裏都鬆了口氣。
“如果我是永曆皇帝,我會把寶藏埋在這附近,讓那些盜墓賊上得來也下不去。”傅冬平觀察了一下周圍地形,覺得這裏是個絕佳的藏寶處。
任天真點開手機里保存的路線圖,若有所思,“馬老師的路線圖裏標註這附近有個朝元洞。”
“三花聚頂,五氣朝元,聽說朝元洞是古代一個道士修仙坐化的地方,雲夢山自古以來就是傳說中的仙山,居住着各種神靈精怪,只怕那洞中也有古怪。”
兩人按着路線圖去朝元洞,傅冬平說:“我仔細研究過這一帶的地形圖,斷腸崖在整個雲夢山山系位置非常特殊,是一條縱脈兩條橫脈的交匯處,說是咽喉之地也不為過,最高處海拔近兩千米,而鬼王村就在斷腸崖下,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任天真接着他的話,“你是說,當年朱由榔和他的部下選擇以鬼王村為據點,是看中了斷腸崖地形險峻,萬一行蹤被發現,可以退守到山崖上。”
傅冬平點點頭,“白素說,斷腸崖沒有作為景區人為開發過,我看不盡然,這裏早在幾百年前就修了古棧道,可見古人早就發現這裏易守難攻,是藏身盤踞的好所在。”
“傅……傅冬平,我們去朝元洞看看吧。”
“你叫我什麼?”傅冬平笑道,“你該叫我一聲哥。”任天真冷哼一聲,“你韓劇看多了吧。”
“我比你大,你不該叫我哥嗎?”傅冬平不依不饒。任天真抿嘴一笑,揶揄他,“你留着精神去給奚瑤瑤當哥吧。”
傅冬平心裏好笑,別看這丫頭不聲不響,什麼事情都逃不過她的眼睛,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走着走着,看到一個巨大的山洞,洞口黑漆漆的,裏面似乎深不見底,傅冬平四處看看,“應該就是這裏了,馬老師的路線圖上說,洞口很大,依稀能看到前人刻下的朝元洞三個字。”
任天真用手撫摸石壁,感覺有幾處似乎有凹痕,叫傅冬平來看。傅冬平已經進洞觀察了一遍,看到凹痕,更加確定。
“裏面是個溶洞,有地下水,洞很深,你想進去嗎?”
“既然來了,當然要進去。”
“如果洞裏什麼都沒有呢?馬老師在帖子裏說,他進洞走了一半就感覺缺氧,趕緊退了出來,據我推測,是因為這個古溶洞裏硫化物和汞含量非常高,造成空氣中供氧量不足。”傅冬平從背包里拿出一根火把。
“這是什麼?”任天真好奇地問。
傅冬平哈一聲,“連這個都不認識,你說你來探險?丫頭,聽好了,哥給你上一課,這是火把,進溶洞的話,火把不僅能用來照明,最重要是測試空氣含氧量,還能驅趕洞穴生物。”
“我不是丫頭,你也不是我哥。”任天真和他杠上了,從背包里拿出強光手電。
“好吧,我怕你。”傅冬平投降,嘴裏嘀咕,“一個不喜歡別人叫她姐,一個不喜歡叫她丫頭,女人還真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