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從白素房間出來,傅冬平長長舒口氣,房間裏的香味讓他差點就昏了,一抬眼看到任天真下樓來,手裏還拿着電水壺,想跟她說句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任天真乍見傅冬平從白素房間出來,白皙的臉上冷漠中帶着一縷輕蔑。
傅冬平猜到她有點誤會,走到她身邊,見她披散着頭髮,眼皮略有紅腫,看起來像是哭過了,輕聲說:“我借白素電腦查雲夢山的資料,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發給你。”
任天真沒說話,去廚房的飲水機接了一壺水,傅冬平跟在她身後,見她表情懨懨的,告訴她,他下載了斷腸崖的地圖。
“你要去的話,最好詳細研究下這份地圖,那裏是典型的丹霞地貌,風化嚴重、地況複雜,到處都是陡坡峭壁,徒步過去危險很大。”
任天真沒好氣地瞥他一眼,“你不是說你不管了嗎?”傅冬平眼波流轉,嘴角一抹笑意,“事後補救,不如事前做好準備。”
這話聽着怎麼那麼彆扭?任天真心裏一陣嘀咕,端着裝滿水的水壺上樓。傅冬平很自覺地跟在她身後。
夏霆宇站在門口,本想叫他回房間打牌,一見情形,知趣地沒叫他。
看着任天真撕開方便麵的袋子,傅冬平問她:“怎麼不下去吃飯,要吃這個?”“吃飯時間過了。”任天真語氣依然淡淡地,對他跟進來倒也沒有表現出反對。
方便麵泡好以後,任天真低頭吃面,傅冬平用微信把路線圖發給她。
“你父親的那本筆記,能不能給我看看?”
“幹嘛?你對寶藏感興趣?”
“我不是說過了,我對寶藏本身沒興趣,我感興趣的是雙榕村的這段歷史,和奇特的建築風格,如果我能破解土樓之謎,必定震動建築學界。”
哼!任天真嗤之以鼻,“你是傅聿林的兒子,只要你父親提攜提攜你,何愁不出名?只為了沽名釣譽,我看也沒什麼好。”
“你很了解我爸嗎?”傅冬平總覺得任天真每次提起他父親的名字,都有些說不出的奇怪,似乎帶着不屑的情緒。
任天真意識到他的不滿,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啜,低聲解釋,“我知道他,只是因為他很出名罷了。”
“就這麼簡單?”傅冬平凝視着她,幾縷亂髮散落額前,此時的她看起來沒精打采,他忽然很想替她撥開亂髮。
任天真目光迎向他,“不然呢?”傅冬平下意識地俯身靠近她,看着她的目光越來越深邃,“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並不是個很善於隱藏情緒的人?”
任天真心裏一凜,的確有個人曾這麼評價過她,那個人還告訴她,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要過於偏激和情緒化。
兩人目光相接,氣氛先是僵持,漸漸又緩和下來,任天真吁了口氣,“如果我告訴你,你能不能保守秘密?”“你信不信我?”傅冬平望着她。
任天真抿了抿唇,“其實,當年和我爸一起到雲夢山來的幾個人里,就有你父親,不然的話,我哪會輕易答應跟你合作。”
傅冬平驚愕不已,怪不得他隱隱覺得任天真接受他的提議太過容易,沒想到竟有這樣的隱情,要不是知道底細,以她的謹慎,她怎麼可能和素昧平生的自己結伴調查。
下意識地細看任天真,傅冬平忽道:“你難道是曲阿姨的女兒小天真?”這回變成任天真驚訝,雖然她沒立刻說話,但傅冬平也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小時候去過我家,你不記得了吧,那時候你好像只有三四歲,我八歲,我記得你是跟你父母一起去的,他們跟我爸是大學同學,曲阿姨長得好漂亮,我當時都看傻了。”
傅冬平完全記起來了,難怪他第一次聽到任天真這個名字會覺得耳熟,二十年前,他們是見過的,聽到她用奶聲奶氣的聲音告訴他,她叫天真。
任天真凝望他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這麼說你真的是曲阿姨的女兒?”傅冬平有點激動,時隔多年,誰能想到他們會在這樣的地方重逢。
任天真輕輕嗯了一聲,表情中有一絲奇怪的冷淡。
“那你懷疑我爸嗎?”
“應該跟他無關。”
“看來你心裏另有懷疑目標。”傅冬平試探地說。
“我也不清楚,沒有什麼頭緒。”任天真低下頭,看到碗裏的泡麵還剩一半,麵湯卻已經冷掉了,只得又加點水。
傅冬平在一旁說:“加水還能吃嗎,味道不好吧,還不如讓阿蘭另外給你做點吃的。”
“都這個點了,她恐怕早睡下了,不用麻煩她。”
“還不到九點,應該沒這麼早睡,我去叫她。”
任天真見他一副要使美男計的樣子,忍不住調侃,“你真有意思。”“是嗎?”傅冬平詭異一笑,“你覺得我有什麼樣的意思?”
說著說著就沒譜兒了,任天真瞪他一眼,端着面碗到邊上去吃。傅冬平笑笑不言語,看到桌上的黑皮面筆記本,拿起來看。
上面詳細記錄了桂王朱由榔從繼承王位到成立永曆小朝廷和清廷對抗的經過,並且標註了每個時期他的活動範圍和身邊重要人物,資料顯示,朱由榔及其黨羽曾以雲夢山腳下的容縣為根據地進行反清活動,朱由榔稱帝前後,都曾派遣信使和台灣鄭成功家族後裔聯絡,意圖一同出兵。
“三藩之亂時,朱由榔被吳三桂誅殺,墓地一直沒有找到,有歷史學者推測,其墓葬應該在雲夢山一帶,但其跡已不可考……”
這一段文字有幾行模糊了,傅冬平很想知道下文,問任天真,“這是怎麼回事,本子沾到水了?”任天真茫然,“我當初拿到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
傅冬平把那一頁翻過去,隨口說:“也沒什麼,反正最重要的部分我們已經知道了,雙榕村很可能就是永曆皇帝的埋骨之處,村民都是守墓人的後代,代代相傳,他們對墓主人非常忠心。”
“你怎麼知道他們都是守墓人的後代?”
“當初那場瘟疫非常蹊蹺,如果我的推測沒有錯,應該是有人故意下毒,把雙榕村的原住民清洗了,剩下的都是他們自己人,目的是為了永遠守護永曆皇帝的墓地不被盜,就像遵化馬蘭峪附近的村子一樣,都是東陵的守墓人後代。”
任天真承認他說得有道理。
“天真,你的傷還沒好,最好休息一兩天再去斷腸崖。”傅冬平想,既然她是父親當年好友的女兒,他對她應該更多一層關心。
“寒假沒剩幾天了,我還要回學校寫畢業論文。”
傅冬平猜出她言外之意,她想第二天就去,只得又說:“那我陪你一起去吧,萬一你遇到危險,我還能保護你。”
任天真想了想,答應了。
回到房間裏,傅冬平被夏霆宇好一通調侃。
“小冬哥,我發現你口味變了,以前你喜歡的明明是白狐狸那一款的,怎麼現在被小仙女迷得不要不要的?”夏霆宇很有些納悶地看着傅冬平。
“什麼小仙女白狐狸?”傅冬平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夏霆宇冷笑着調侃:“一個不食人間煙火,恨不得把吃素二字刻在腦門上,就她最環保、就她最有警覺心,自帶艷如桃李冷若冰霜人設;一個隱居山野,卻改不了一貫的狐狸精做派,一有機會就對你眉來眼去,盤絲洞隨時歡迎你光臨,可別當我們都是瞎的。”
原來說的是任天真和白素,傅冬平笑起來,“你最近遇到什麼糟心事了?看不慣這個看不慣那個的,要不是羨慕嫉妒恨,你就是心理變態。”
“你就別死鴨子嘴硬了,跟阿寶分手那麼久,你一直也沒再找,看上誰也不稀奇,我只是奇怪你怎麼口味變了。”夏霆宇怪笑。
“別瞎說了。”傅冬平躺到床上,翻看手裏的黑皮筆記本,“倒是你,小宇哥,你喜歡上童曦了吧,我看你對她特殷勤。”
“我是挺喜歡她的,更妙的是她在鷺島上大學,近水樓台呀,我連她在哪個系哪個班都打聽清楚了,等我再花點心思,不怕拿不下。”夏霆宇對自己的泡妞水平很自信。
“那你還有臉說我?都是一條道上的。”
注意力漸漸被黑皮筆記本的內容吸引,傅冬平不再閑聊,十五年前的這本筆記,讓他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不知不覺沉入其中。
到最後,他睡著了,做了一個非常奇怪又綺麗的夢,夢裏有一個精靈般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衣,長發披散、赤着雪白雙足走近他,妖嬈體態百媚叢生,嫵媚的臉像是白素,又有點任天真的影子,與他在夢中百般交纏。
美女化成毒蛇,把他嚇得渾身一顫,陡然醒來,才發現四周光線朦朧,一顆心突突直跳且不明所以,自己早就不是毛頭小子了,怎麼還會做這種春夢?
拿起床頭的手錶一看,才凌晨五點多,傅冬平摸摸頭髮,感覺自己髮根都濕透了,打着呵欠起身穿衣去浴室洗澡,哪知道剛走到浴室門口,就聽到嘩嘩水聲。
怎麼有人這麼早就起床洗澡?傅冬平以為是誰前一晚洗澡忘了關水,有意敲敲門。
“有人。”
是個女孩子聲音,聽起來像是任天真。
“天真,你這麼早起來?”
一陣沉默,好半天才聽到她聲音,“睡不着就起來了。”
十幾分鐘后,任天真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長發出來,看到傅冬平夾着衣服和洗漱用品站在門邊,百無聊賴地打呵欠。
兩張同樣睡眠不足的臉,彼此凝視、對望,傅冬平看着她發尖滴落的透明水珠,只覺她出水芙蓉般清秀的容顏有一種說不出的仙氣,笑問:“你失眠了?眼睛都腫了。”
任天真瞥他一眼,“你也這麼早起來?”“跟你一樣,昨晚也沒睡好。”傅冬平調侃地笑笑,推門進浴室洗澡。
浴室里還留着洗髮水的淡淡香氣,不顧山間清晨寒冷,他把窗戶打開一點縫,冷冷的晨風吹進來,讓他清醒許多,看向窗外,山野的清晨格外寂靜蕭條,天色似乎不太好,厚厚的雲層擋住太陽,實在不是個出行的好天氣。
洗完澡后,傅冬平困得不行,回到房間就倒頭大睡,這一覺又是好幾個鐘頭,等他醒過來,已經九點多了。
補眠過後,精神好了很多,收拾好行裝后,傅冬平去找任天真,哪知道,敲了半天門,她都沒來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