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世事如煙
李明月被明崇儼扇了一耳光后就一直垂頭斂目，聽到這裏不由抬頭打斷他說：“你怎麼會出事？”
明崇儼諷刺一笑：“我也是個人，又不是神，為什麼不會有事？”
李明月被這句話問住了，是啊，雖然明崇儼一直以來的表現似乎什麼都能解決，但他畢竟也是人，會生病受傷，甚至是死。
明崇儼將李明月送到太平觀門口，在陰影處站住腳步說：“你快進去吧，今晚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交給我解決，你放心出門，以後這種事情不會再有，薛府那裏我會有交代，相王和周王我也已經派人交代過了，就說是我在路上遇見了你，然後將你送了回來。”
明崇儼站的地方背光，整張臉陷在黑暗中，李明月覺得自己似乎是從來沒有了解過明崇儼這個人，他一直給她的感覺就是清冷妖冶，還有神秘，如今想來，她竟是對他根本就一無所知，除了一個名字，還有他懂醫會武之外，別的什麼也不知道。
突然她想起那本書，但眼下的尷尬氛圍似乎並不適合討論這件事情，但她心中疑惑太大，只能斟酌了一下措辭，折中問道：“你給我的書是什麼？”
明崇儼回答說：“一本粗淺醫書，一本入門內功。”
李明月又問道：“那書里的排版是誰留下的？”
明崇儼說：“什麼叫排版？”
李明月聽他這樣說，便有些心涼，但還是不死心：“我們平日看的書是從右至左看，但你給我的兩本書都是從左至右，這是從哪裏開始流傳的？”
“創派祖師。”
李明月聽了急忙問：“你們的門派創立多少年了？”
明崇儼強調了一下說：“是我們的，你如今開始學那兩本書，便算是我派的記名弟子。這些過往，以後我會和你慢慢講，我不收徒弟，所以一切還要靠你自己去練去悟，如果有什麼不懂的，你可以問我。”
李明月急忙接著說：“你平時都不知在忙些什麼，都見不到你的人影，我怎麼能找到你？”
明崇儼沉吟一下說：“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去找薛雲卿指點，我會和他說，他會同意的。”
李明月雖不知明崇儼為什麼能和薛紹說到一起，但聽他這樣說，還是選擇了相信，至於這件事會引起的麻煩，以後再說吧。
“我們的門派創立多久了？”
“八百多年。”
李明月心中一下子就涼透了，八百年，確實是歷史悠久，但對於她來說並不見得是一個好事情，恐怕那個創派祖師也是個穿越人，只是早死八百年。
明崇儼見李明月這種神情，看了看她依舊紅腫的臉頰，踟躕了一下，又說：“回去拿冰塊敷一下，有事情還用那隻鴿子傳信，我便是沒有回復你，但也會知道的，前段時間事情繁多，過兩日我會過來給你講解一些東西，回去好好休息。”
“薛大隻是重傷，沒有生命危險，今日我的話可能說得重了，可是你要明白，這個世界就是如此，誰更強大，誰就有立足之地，你好好想想吧。”
今晚的事情對李明月來說確實是衝擊很大，她眼睜睜地看着牡丹死在面前無能為力，如今又看着薛顗為她受重傷，這種挫敗感將前世在公司里的遊刃有餘沖盪得幾乎一絲不剩，任何事情在死亡面前都顯得異常脆弱，她既然沒有能力改變社會，就要學會去自己適應它。
回到太平觀后，張夫人看到她這般模樣自然又要黑一段時間的臉，準備出言教訓已經回府的伴春，但李明月今日心情嚴重不佳。
李明月面無表情地看着準備滔滔不絕的張夫人，張夫人便在她的眼光中漸漸弱了氣焰，最後只是蠕動了一下嘴唇，然後什麼也沒有說出來，轉身拿了冰塊出來讓她敷臉。
第二日一大早，李明月便讓吳貴套車，準備去薛府，她本來不準備帶任何人，但是臨行前，芍藥怯怯地走到車前，小心地看着她說：“公主，昨日如果不是薛大郎君護着我，我恐怕已經被火燒傷了，所以我，我也想去探望一下他，可以嗎？”
看着芍藥剔透的雙眼，李明月怎麼能說不呢，便讓她一起上車，但後來看到芍藥臉上兩片淡淡的紅暈，李明月不由在心中嘆息一聲。
薛府位於永寧坊內，在長安城中比較偏南，李明月從來沒有來過。
薛府沒有資格如太平觀一般將大門開在坊外，所以進了永寧坊后，拐過一道十字口才到薛府門前。
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大門緊閉，門楣上就只有一個匾額寫着薛府的兩字，門口連石獅也沒有。
吳貴先敲了大門，過了好一會兒，門才從裏面打開，探出一個小夥子的腦袋，看着這群人好奇地問：“你們有什麼事情？”
吳貴道明了緣由，然後幾人進府，到了第二進院子，薛紹正端着一碗葯準備進屋，看到李明月，愣了一下才淡淡地叫了一聲：“公主。”
如今李明月再見到薛紹總怕有些不自在，但見薛紹這樣一副似乎他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的神色，心中也鬆了一口氣，而且他這樣，顯然薛顗確實如明崇儼所說那樣沒有生命危險。
李明月也隨意一笑說：“我是來探望你的兄長的，他的傷怎麼樣了？”
薛紹又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中包含萬千，讓李明月不自在地別過了頭。
薛紹說：“阿兄沒事，不過是失血過多，如今還在昏睡。”
李明月聽了很是過意不去，咬了下嘴唇說：“我可以去看看嗎？”
薛紹說：“阿兄是為公主受的傷，公主自然得看……”
李明月聽到薛紹這般尖銳的話不由一愣，薛紹似乎也覺得失言了，深吸了一口氣說：“公主進屋吧。”
進了卧房，屋子裏燒了旺旺的炭火，四面封閉嚴實，瀰漫著濃濃的藥味和血腥味，沒有伺候的丫鬟，只有一個小廝，昨晚跟在薛顗身後的那個。
李明月小聲說：“這窗子還是稍稍開一點吧，該透透氣。”
薛紹視線看着一旁，不知在想什麼，似乎沒有聽到，李明月不由稍稍提高了一點聲音說：“雲卿？”
薛紹回過神來看着她說：“什麼？”
李明月說：“這裏怎麼連個伺候的侍女也沒有，你們幾個都是大老爺們的怎麼能照顧得好？”
薛紹還沒說話，身後傳來薛顗中氣不足的聲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