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除夕月色
李明月聽出是薛紹的聲音，也覺得有些無奈。
薛紹跳下牆頭，吳貴沒有再發出聲音，片刻之後，薛紹便來到窗外，笑看着她。
李明月白了他一眼說：“今日你應該不當值吧？為何不和你家人在一起吃年夜飯守歲呢？”
薛紹說：“阿兄說明日早起需要大朝拜，今晚便不守歲了，否則擾了明日的大事，所以便讓我們早早睡了，我最近得了個好東西，所以我就拿來給你玩賞。”
這般說著，薛紹從背後拿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托在手心，李明月一看，差點嚇破了膽，這個小子玩什麼不好，竟然拿了一顆黑圓形狀，帶了長捻的炸藥，但她記得唐朝似乎還沒有火藥這玩意兒啊。
想通了這一點，李明月又看着薛紹手中的東西，抬頭問他：“這是做什麼用的，從哪來的？”
薛紹說：“你快出來，你出來了我好讓你見識這個好東西的。”
李明月將信將疑地跨出門檻，左右看看。
薛紹笑着說：“張夫人已經睡了，今晚定會有個好夢，所以我才進來，你放心吧。”
李明月給他一個白眼，跨出了門檻，走到院子裏，吳貴在不遠處站着，靜靜地看着這一切，也不說話。
薛紹看了吳貴一眼說：“你這個內侍還真是不一般。”
李明月沒聽出來什麼意思，也沒接話，只看着他手中黑乎乎的東西說：“你不會是要來炸了我的承香殿的吧？”
薛紹好笑地看着她的臉說：“怎麼會，我便是將薛府炸了也不會來承香殿搗亂。”
李明月抬眼對上薛紹的雙眸，看着他眼中幾乎溢出來的溫柔，不自在地扭了頭，避開他的視線說：“是什麼寶貝，還不快從實招來。”
這次重傷之後，李明月能明顯感覺到薛紹比以前強勢了不少，讓她頗為不自在。
薛紹走到院子中間，將那顆類似炸藥的東西放在地上，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摺子，點燃了上面的線頭，便起身跑開。
李明月見慣了以前燃放煙花爆竹，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耳朵。
薛紹走到她身後，握住她的手腕拿開她的雙手，李明月回頭，不經意間額頭碰到薛紹的嘴唇，兩人都是一愣。
李明月率先反應過來，漫不經心地轉過頭去，看着院子中央還在跳動的火花。
薛紹眼神黯了黯，有一瞬間的失神，只是黑暗中，他也沒有看到李明月臉上淡淡的紅暈。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看着院中的火花，只有暗處的吳貴淡淡的咳嗽聲。
引子燃完，突然噌噌地冒出一人高的焰火，夾雜着嗶嗶啵啵的爆裂聲，就像後世那些在地上放着不往空中放射的煙花一樣，茲茲的聲音，照得院子中明明滅滅，並且發出紅黃的亮光。
薛紹站在李明月身後，火光將兩人的臉都照得變了顏色，看似都在認真地看着這如今罕得一見的煙花，但其實兩人心中真實所想，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煙花很快就放完了，李明月呼出一口氣，心中想着終於放完了。薛紹則在心中嘆了口氣，想着為什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但不管兩人心中作何感想，院子裏都重新陷入了黑暗，本來是很開心的一件事，但兩人此時都想着自己的事情，沒有心情。
“你……”
“我……”
兩人都是一愣。
“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又一塊笑了，薛紹說：“還是你先說吧。”
李明月微微笑了下，說：“好吧，那就我先說。”
她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抬頭認真地看着薛紹說：“雲卿，我一直將你當做兄長……”
薛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李明月伸手止住他，“你等我說完，我知道你平日對我，恩，對我很是照顧，我也很感激，但是雲卿，我一直以來都是將你當做弟，兄長的，從前是，以後也會是，而且你也確實是我的表兄。我沒有絲毫別念，有你這樣的兄長，我很高興，我希望你也可以將我當做妹妹看待，這樣對我們都好。”
薛紹背光而立，一張臉完全陷在黑暗中，也看不到他是什麼表情。
他沒有馬上接話，過了一會兒才黯啞着嗓子說：“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李明月無奈地說：“雲卿……”
薛紹接著說：“是像明崇儼那樣的？還是，還是像我阿兄那樣的？”
李明月覺得很無奈，“我只是將明崇儼當做好友……”
薛紹聲音有些急，“那就是像我阿兄了？”
李明月不知道該怎樣接話，只能說：“雲卿，今日我不想說這些，我累了，改日再聊吧……”
薛紹胡亂地點着頭，壓低了聲音說：“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李明月看到薛紹這種反應，突然心中就莫明棋妙地有氣，“你明白什麼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一個小孩子整日胡亂想着這些做什麼？”
薛紹聽到這句話，就好像突然被踩到尾巴一般，一下子跳了起來喊道：“你一直把我當成小孩子，可是我早就不是了！”
說完之後，他扭頭就往一旁的牆根跑。
李明月正想說“門在那邊”，薛紹已經一點足尖，彈起兩丈高，然後伸手在牆頭一拍，微微借力，身影便翻過了圍牆，消失在牆外。
李明月看着牆頭，微微愣神，然後呼了一口氣，轉身看到吳貴也在看着牆頭，眼中閃着亮光。
李明月躺在床榻上，月光透過窗戶撒在床前，她想着這明明該是一個快樂的晚上，卻不明白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
轉眼就要到上元，宮中又掛滿了各種各樣彩燈。
伴春說，上元前後三日，長安城中不再宵禁，全城通宵歡慶，賞花燈、猜燈謎、剪人勝、踏歌。
並且在上元這一夜，全城上下的男女老少都會帶着面具出來逛，這三日，長安城便是實實在在的不夜城。
聽着這些，李明月也不禁嚮往，歐陽修“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的意境，想是可以被體會到。
千年之後的元宵節已經沒有什麼節日的氣氛，過節只是商家促銷、買家購物的好日子，很多傳統東西已經流失。並且能帶着面具在長安城中遊玩，聽着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只是在過節之前，李明月還要解決另外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