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造化弄人
上官婉兒笑了笑說：“當然記得，怎能不記得呢？那場大地震留給我的印象雖然已經淡了，但那種漫漫無際的黑暗，等人救命的渴望和死亡前的絕望我也不會忘了的。”
李明月有些吃驚：“汶川嗎？”
上官婉兒說：“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四川蜀地旅遊的，沒想到卻遇到了一場大災難，那年我二十歲。”
“那你來到這裏最初在哪裏生活？”
上官婉兒淡漠一笑說：“我祖父得罪了武后被抄家你知道嗎？”
李明月點點頭說：“知道一點點，但我歷史不大好，了解的不多。”
“我們全家男的抄斬，女的罰沒掖庭，我醒來的時候便是在掖庭，我也是在掖庭長大的。五歲那年我眼睜睜看着生母病逝，後來在我祖父的學生裴炎的照看下，勉強過活，我就趁機問他借了書讀書識字，我本來就是文學類學生，認得繁體字，便一邊讀書，一邊在掖庭幹活，後來做了典史，日子就好過些了，再後來我就機緣巧合到了太子東宮。”
李明月聽完之後不得不表示一下佩服，這可是典型的穿越女奮鬥史，她一下子不覺得自己命運悲慘了。
但李明月又覺得不解，“你既然是熟悉歷史的，那麼你應該知道去武後身邊會更好吧，為什麼不尋着機會得到武后的賞識，以你的能力應該不是問題啊？”
上官婉兒勾了勾唇角：“正是因為我熟悉歷史，所以才不去武後身邊，這樣或許會落得個好下場，而且，”隨後上官婉兒斂目道，“而且我也不願離開東宮。”
李明月不知道歷史上的上官是怎樣的結局，就像她自己現在也並不想問歷史上的太平是怎樣的結局，因為她們都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人，自然不能讓原來的人影響後人的道路。
但看到上官婉兒這樣的表情，李明月已經差不多明白了，能讓一個聰明女人拋棄事業的，只能是男人，而東宮中能讓上官婉兒看上的優秀男人是誰，可想而知。
李明月想到了一件事，斟酌了一下措辭說：“李賢娶妻了嗎？”
上官看了她一眼說：“他是你的兄長，你不知道他有沒有女人？”
李明月尷尬地笑了笑，這個她還真是不知道，她跟這個比她大了將近十歲的兄長似乎交集不多。
上官婉兒也並不是讓她回答，視線看向一旁的八仙桌自嘲一笑說：“唐人成親早，他自然早就娶了太子妃，另外還有一個良娣一個侍妾，並且還是兩個男孩一個女孩的父親，還有一個孩子不久之後就會出生……”
李明月有些吃驚，“那你還……”她沒想到上官婉兒這樣的女子竟然願意為了李賢這般委屈自己，果然是戀愛中的女人會變傻。
上官婉兒抬頭一笑，眼中神色飛揚地說：“因為我愛他，”她不待李明月再問接著說，“而且他也愛我，你不會明白他為了我都做了些什麼。”
李明月不好再說什麼，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如果她們要做朋友，她自然會尊重朋友的選擇，一時間整個寢殿裏有些靜。
上官婉兒率先打破寂靜轉了話題笑着說：“不要再說我了，那些都過去了，說說你吧，你的前史我不感興趣，”她戲謔地看着李明月說，“這段日**里傳得最多的話題就是薛二郎，當初奮不顧身英雄救美救了公主，然後為了進羽林衛在蓬萊殿外跪了兩天三夜，明眼人都知道是幹什麼的，現如今更是天天到承香殿來報道……”
“傳遍了？”李明月有些吃驚，她根本不知道這些事。
“你宮裏想必是有個嚴厲的夫人約束着，自然不敢在你面前亂嚼舌根。”
李明月瞭然，怪不得這段時間張夫人看薛紹的眼神越來越能噴火了。
李明月不在意地一笑說：“薛紹啊，我不過當他是弟弟。”
上官婉兒想說什麼，但看了看她的臉色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是笑着說：“你說弟弟就弟弟吧，我知道你的想法，不過年紀其實不是問題，你沒聽說過柏拉圖愛情嗎？”
李明月搖了搖頭。
上官婉兒也看着她笑着搖了搖頭說：“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李明月笑了笑說：“我是職業經理人。”
上官婉兒說：“那怪不得了，大老闆沒時間了解這些東西。柏拉圖愛情告訴我們，一切的愛戀都是自由、平等的，可以超越時空和年齡，甚至是性別和物種，不過我看他的兄長也還不錯，不過就是有些書生意氣，帶着士大夫的迂腐。
“迂腐？”李明月挑眉，她不由想起那雙和嚴城極為相似的眼睛，搖了搖頭說：“怎麼會，我看並不是。”
上官婉兒隨意攤了一下手說：“那我們走着瞧嘍，不過如果將來你覺得我是對的，可不要怪我沒提醒你。”
上官婉兒臨走前猶豫了一下，說了一句莫明棋妙的話：“如果太子對你做錯了什麼事情，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計較，他……”上官婉兒臉上露出苦澀無奈的表情，“他有些不大好，而且有我在，以後他也不會再做什麼出格的事。”
李明月覺得摸不到頭腦，莫明棋妙的一句話，真傷腦筋，她搖了搖頭，回屋拿起明崇儼讓人送來的第二本書。
和第一本書一樣的地方是，這本書也沒有書名，只有扉頁上的一個“明”字。但這本書沒有第一本書那樣通俗，全本文言，雖然也是有標點的，但她讀着還是半懂不懂的，裏面有些東西更是不知道所云，比如什麼“九竅”、什麼“十二舍”，更多出現的是“氣”和“神明”。
李明月磕磕絆絆將全本通讀之後合上書，在心中想了一會兒，覺得這應該是一部類似於武俠小說中的關於內力的書，但也並沒有小說中那麼神乎其神，講的是關於如何將外力化為己用，借天地萬物之“氣”，增強“神明”，講究巧和借，她似懂非懂，這東西只能等着明崇儼這個內行來解釋，本來她也想着可以問問薛紹，但轉身一想，覺得不妥。
在她焦慮等待明崇儼的過程中，到了年關，皇宮裏也忙忙碌碌，張紅挂彩，很有過年的味道，這其實是李明月來到這裏后正兒八經過的第一個年，去年這個時候她還在裝傻充愣，整個年過得渾渾噩噩。
承香殿也里裡外外佈置得煥然一新，天後賞賜後宮，為每個宮人增裁一身衣服，伴春穿着新做的衣服，着實高興得不得了。
轉眼就是除夕，除夕夜皇宮裏沒有賜宴，因為明日便是元日大朝拜，凡京城七品以上官員都要進宮朝拜，對於很多京官來說，這可能是每年唯一一次進宮的機會。
整個皇宮裏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李明月躺在窗前的矮榻上，聽着宮外傳來的爆竹聲，似乎也受到了年節的感染。
窗外走廊上掛着的鳥籠里，那隻鸚鵡又在叫着“問公主好，問公主好！”
李明月正奇怪，這隻鳥這個時候抽什麼瘋，卻突然聽到外面吳貴低聲喝道：“誰？”
李明月一驚，坐起身子往外看，窗外牆頭傳來一句似乎帶笑的聲音，“是我，薛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