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球場風雲（二）
李明月雙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球場，薛紹武十一和杜賓客配合默契，但聶赤贊一下場，吐蕃球隊立馬找到了主心骨，比分雖沒有立刻趕上，但已經慢慢一點點拉近。
球場外燒的一長炷香已經燒了四分之三，賽場上你奪我搶，場外觀眾也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吐蕃和大唐已經僅僅只差一分，香也快燃完了。有一個球傳到聶赤贊跟前，聶赤贊巧妙避開杜賓客伸過來的杖桿，輕輕一撥，紅球進洞。
薛紹臉色變了變，瞥了一眼那柱香，微微抿了嘴唇，微風吹過，又落下了一截香灰。
薛紹站在中場，武十一站在吐蕃的半場，這一會兒爭奪的功夫，紅球已經又落在武十一的桿下，薛紹朝着武十一使了一個眼色，武十一心驚，但還是做了，他將球隔空傳給薛紹。
薛紹站在原地不動，坐下的那匹馬似乎也感受到場中的氣氛，搖頭不安地噴了噴氣。
那枚球傳到薛紹頭頂，薛紹竟然一拍馬鞍站到上面，揚手揮杆，馬球順勢而出，從空中劃過一個弧度。
眾人屏息，都看出了薛紹的意圖，均覺得不可思議，自馬球在大唐風靡以來，從未聽說過有人能夠隔着半個球場的距離將球打進門裏。
馬球劃過弧線，所有人都停下一切動作，盯着那個小紅球，看着它朝着球門飛去。
就在那隻球還差兩丈距離就要飛進球門時，聶赤贊從旁伸出球杆，用盡全力揮出。
“啪——”紅球應聲而碎，那柱香燃盡最後一絲一毫，冒了一絲青煙，然後徹底熄滅……
薛紹看着地上碎裂的紅球，白着臉說不出一句話來，雖然這場比賽是平局，但在他看來，卻和輸了沒有什麼區別，他本以為可以為她贏得一個安心的。
杜賓客走過來拍了拍薛紹的肩膀，正準備說些什麼，薛紹將手中的球杖往地上狠狠一摔，一翻身上了馬。
這場比賽這樣的結果可以說是賓主皆歡，眾人紛紛離座到帝後身旁拍馬屁。
李明月卻一直在看着台下的薛紹，見他騎了馬離開，急得大喊一聲，薛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身後，淡淡地說：“某不能一直在他身邊，他也不能一直就這樣長不大，總該經受一些風雨挫折的……”
**********
距離那場馬球賽已經過去五日，那日的球賽依然是很多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薛顗倒是見過兩次，每次看她總是憂心忡忡，薛紹自那日馬球場上離開后，沒有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這段日子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李明月煩躁異常，吐蕃和大唐的談判如何她絲毫不知，如今她似乎已經成為雙方的籌碼，待宰的羔羊，她非常不喜歡這種不受自己控制的局面。
直到這一日的黃昏，一隻肥嘟嘟的白鴿子撲稜稜飛進承香殿，牡丹抓住鴿子拿進屋裏。
李明月摘下綁在鴿子腿上竹筒里的紙條，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然後將紙條伸到蠟燭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張紙一點點燃成灰燼，她的臉在燭光中明明暗暗。
牡丹在一旁覺得有些詭異，不安地動了動步子。
李明月咳了一聲，打破了屋內的寂靜說：“牡丹，你是不是喜歡杜郎將？”
牡丹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拉着李明月的裙角顫聲說：“公主從哪裏聽來的渾話，婢子不敢，婢子願一生留在公主身邊伺候公主！”說著就要額頭點地。
李明月一把拉住她，笑着說：“我不是要怪你，他若也真心對你，我自然樂意成全一樁美事，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自不會去做惡人，否則以後遭雷劈。”
牡丹淚眼婆娑地看着她，依然不敢做聲，宮中女子除非遇到主上心善特赦外放，否則都是要老死宮中。
李明月扭頭看着桌子上燈罩里的蠟燭，悠悠說道：“自己的幸福都要自己去爭取，否則哪一天那個人不見了，自己哭都沒地方哭……”
牡丹不做聲，她不明白十二歲的李明月為何總是讓人生不出看待小孩子的想法，不自覺地就會將她當成一個大人，讓人感覺這般的，滄桑。
李明月又扭頭看着牡丹正色說：“若你們兩情相悅，我自會成全……”
……
暴風雨前的平靜只是為了等待風雨的來臨，承香殿外的守衛明顯增多，可能是怕李明月會出什麼么蛾子。
對此李明月很是鄙視，她自己倒閑了下來，翻看了明崇儼讓無煙交給她的那本書，是本醫書，所講頗雜，有行針認穴，製藥配方，製作胭脂水粉等等。
李明月看過之後都牢記於心，甚至吩咐太醫署送來一些藥材親自動手，這些小要求自然全部被滿足，她沒有再出承香殿，獨自過着悠然自得的小日子。
就在承香殿所有宮娥太監情緒瀕臨崩潰邊緣時，帝后和聶赤贊終於達成了協議，而這個協議具體內幕為何，除了他們三人之外無人得知，公佈天下的結果是，大唐和吐蕃繼文成公主和松贊干布之後再一次結親，此次出嫁皇室女，由太平公主嫁給芒松芒贊贊普為贊蒙。
牡丹將這個消息說給她時，李明月正在拿着一根棍子將一根據說很珍貴的蘿蔔撥到兔子眼前。
牡丹小心地看了看李明月的表情，發現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不在意，動了動嘴，卻最終沒有說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李明月放下棍子，拍了拍手，盯着牡丹說：“牡丹，你願意跟我去吐蕃嗎？”
牡丹回視，也盯着李明月的眼睛說：“公主去哪裏，婢子便去哪裏。”
“此去萬里迢迢，路上定然不會太平，說不定還會遇到個土匪山大王的來搶親，你可想清楚了？”
牡丹堅定回道：“公主在哪裏，牡丹便在哪裏。”
李明月會心一笑，握住牡丹的手說：“牡丹，你果然不辜負我的一片期望，這件事過後，我定全了你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