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球場風雲（一）
李明月在旁邊聽着，心中卻沒有起伏。自從昨晚聶赤贊認出她，她便能猜到他會做出的反應，果然。
但其他人則不同，消息順着高台中央傳出，諸人眼中都流露出異樣，這些人都不傻，自然能聽明白聶赤贊話中的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這場球賽意味着什麼，但文成公主的例子擺在那裏，當初吐蕃贊普娶回家的也不過是個宗世女，沒有多少人往李明月身上想。
不過薛氏兄弟明白，薛顗緊緊抓住薛紹的胳膊，兩人都盯着這邊，李明月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回應，她自己的想法自然不能對他們說，所以乾脆只看着場下的馬球賽……
只是這一會兒的功夫，雙方局勢已經拉出了大差距，大唐一方球門后插了一面小紅旗，而吐蕃身後已經插了四面！
此刻朱紅的馬球傳到距吐蕃球門前不遠的武三思跟前，武三思抬手揮杆，眼看球杆就要觸到馬球，一個吐蕃球員突然從一旁策馬奔出，球杆猛然揮下，紅球反向飛出，武三思手中的球杆應聲而斷，但那吐蕃球員的球杆未停，順着武三思的手擊了下去，手中斷掉的球杆脫手而出，武三思痛叫一聲，摔下馬去……
看台上不少人都驚呼一聲站起來探出身子往下看，李明月也站起來用力攥着身前欄杆，怒視着側面的聶赤贊。
聶赤贊哈哈一笑說：“圖爾特也太不小心，小王在這裏給天皇天後賠不是了。”他雖這般說著，臉上卻絲毫沒有任何歉意。
皇帝和武后臉上也不好看，皇帝勉強一笑，“吐蕃勇士當真勇猛。”
武后冷笑一聲，並無任何錶示。
場下因突然出現了這般事故，賽事已經停了下來，武三思被扶到球場旁，太醫署的醫官正在給他看傷，大唐的球員站在一旁對吐蕃一方怒目而視，吐蕃球員卻騎在高頭大馬上，滿臉囂張。
這時看台上東側一陣騷亂，李明月聽到薛顗焦急地叫了一聲“雲卿”，急忙轉頭，卻見薛紹已經掙脫了薛顗朝着這邊急走過來……
……
“雲卿求天皇天後成全！”
李明月在一旁滿臉焦急，薛顗還算鎮定地說道：“天皇天後，二弟魯莽，還請天皇天後贖罪——”
武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薛氏兄弟，一臉沉吟，皇帝把着下巴上的鬍子不再吱聲，李明月說道：“阿娘，薛二郎還小——”
“准了！”武后一語定乾坤，薛紹滿是歡喜地道：“謝天後成全！”
事情已成定局，薛紹上場，球賽繼續，李明月也沒有辦法，走到一旁拉了拉薛顗的衣袖，悄聲問道：“雲卿球術如何？”
薛顗微微皺着眉看着場下說：“某不知。”
李明月不由提高了聲音：“你是他的兄長，你卻不知？”
薛顗低頭看着她說：“雲卿兩個月前才出師歸家，他以前如何，薛某並不知曉。”
李明月也皺了眉，心中提着，回到位置上，卻發現場上換下的不止一人，還有另外一個少年，比薛紹大不了兩歲。
“那人是誰？”
牡丹仔細看了一會兒低聲回道：“那是武十一郎，天後的堂侄，官諱攸暨。”
李明月點了點頭，專心看球賽。
薛二和武十一的上場似乎並沒有扭轉場上的局勢，明眼人自然能夠看出來，武承嗣和另外兩人將薛紹排除在外，似乎根本不屑與他為伍，薛紹只是在場中來回策馬，手中的球杆卻沒有一次擊到球。
李明月咬牙切齒地暗罵一聲“一群豬頭！”
聶赤贊在一旁笑着說：“大唐的勇士當真讓小王大開眼界啊，哈哈哈……”
皇帝訕訕一笑，武后依然不做聲。
這時球擊到薛紹馬前，薛紹抬手擊球，沒想到那隻球一下子遠遠飛出場外，這下連唐人也是一陣嗤笑，吐蕃更是前仰後合。
薛紹策馬轉頭，走到球場邊緣遙遙地朝着李明月看過來，李明月站起身子，朝他揮手，不發聲音，嘴巴用口型說：“雲卿，我相信你！”只是距離太遠，也不知他能不能看出來。
薛紹似乎朝她笑了笑，然後一拍馬調轉馬頭，回到場內。
吐蕃又進了一球，已經是五比一的局面，薛紹策馬到吐蕃球門不遠處站定看着場內，吐蕃球員也看出了薛紹在唐人球隊中受排擠，並沒有在意他。
這時球傳到武十一跟前，吐蕃人策馬涌去，武十一看了看不遠處的薛紹，一揚桿將球傳給薛紹。
武承嗣一臉氣憤地說：“十一，你這是做甚……”
只是武承嗣一句話還未說完，薛紹已經將球杆輕輕一揮，紅球穩穩落在球門內，大唐一方多了一面小旗……
看台上，武后輕輕吐了一口氣，聶赤贊收起臉上嬉色，李明月心中一松，扭頭看向薛顗，薛顗也心有靈犀般看過來，兩人相視一笑。
接下來局面開始扭轉，薛紹似乎打球並不在行，但揮球奇准，武十一球技精湛，兩人配合默契，又追回兩球。
另外兩個球員看到這般情況也不再排斥薛紹，他們本來對薛紹都並沒有惡意，只是他的第一球讓他們估計錯誤。
武承嗣在一旁黑了臉，看着薛紹滿臉恨色，本來他才是球隊主力，這一下子卻被薛紹和武十一搶了風頭，武十一是他們本家人，他自然不會去記恨，便將所有的恨意全部轉到薛紹身上。
比分已經趕上吐蕃，只是唐人球隊並沒有領先多少，雙方互有前後，原因是武承嗣已經不顧這是關乎國家臉面的比賽，只是一味爭先，白白失了幾球。
高台上武后已經皺起了眉頭，露出不滿，聶赤贊只是在一旁微笑着並不說話，李明月捏緊了拳頭，已經將武承嗣一家連帶他的女性直系親屬詛咒了十八代，雖然她知道不管這場球賽是否能贏，聶赤贊都會想辦法得逞，但薛紹上場了，她對待這場比賽的感情就不一樣了。
這時皇帝難得竟然不糊塗了，咳了一聲說：“武大郎是否有些精力不濟了，朕看該換換了，大王不會有意見吧？”
聶赤贊大度一笑：“天皇自便。”
武承嗣被叫下球場時，他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真的被踢出場子，當著兩國人丟了這樣大的面子。
接下來是一個小將上場，牡丹捂住嘴驚呼一聲：“公主，那是杜郎將！”
李明月這才看清原來上場的是杜賓客，扭頭看了牡丹一眼，牡丹似乎也覺得自己反應太大，故作淡定地放下手看着場下，只是臉上暈出兩片淡紅和那雙閃光的眸子卻出賣了她。
李明月心中一動，卻沒有說什麼。
局勢一片明朗，大唐一方迅速將吐蕃甩出一截，球賽時間過半，雙方暫時休息，如果接下來一直如此，吐蕃必輸無疑。
這時聶赤贊突然呵呵一笑說：“小王一直在台上看着，竟有些手癢，也想下場一試……”
李明月聽到這話，本來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