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昆廷二世已經纏綿病榻很久了，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無彈窗.】

在長時間的肆意狂歡之後，昆廷二世的身體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這種打擊並不是一時半刻就能顯露出來的，狂歡和聚會慢慢侵蝕着他的身體健康，讓他終於被擊倒了。

老實說，與其說是他的家族遺傳疾病讓他變成了這樣，還不如說是他自己的行為導致。如果昆廷二世對待他生活的態度更小心謹慎一點，，大概他還會有很長時間可活。

不過如果給昆廷二世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他可能還是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度過他的一生。諾伊斯王室遺傳的糟糕身體狀況就像是一種詛咒，歷代的國王無論怎樣小心，都無法逃離。昆廷二世覺得，與其苟延殘喘地活着，還不如死了省事。

不過想要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昆廷二世卧床不起的時間比他想像得要長很多，一開始的時候他自信滿滿地認為自己很快就能康復，但過了一段時間他就明白自己的病是好不了了，開始決定好好聽從光明神的召喚，一了百了。然而或許是因為他的態度過於達觀，他反而沒有那麼快就死掉。當他被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時，昆廷二世開始詛咒生命，開始痛罵讓他不得不承受這種苦難的光明神。

他曾經考慮過要通過絕食或者停止服藥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但是當食品和藥物被送到他面前時，他每次都還是毫不猶豫地吃了下去。昆廷二世悲哀地發現，他比自己想像得還要貪生。

長久的疾病讓昆廷二世喪失了耐心，他的情緒更加陰晴不定，服侍病中的國王逐漸成為了宮中最艱難的差使，因為國王只要稍不如意，就會把東西摔到地上大聲喝罵，看到他這樣，服侍的人也只能逃走了。

國王痛恨所有那些身體健康，神情快活的侍女和侍從，他們的健康讓他嫉妒。但國王尤其痛恨的是他的王后。他眼看着他的王后隨着他病得越來越重反而變得越來越健康美麗。步態越發輕盈優美，面頰也變得如此紅潤，煥發出即使是少女時代也未曾有過的迷人風姿，心中感到刻骨的仇恨。

這些年來，王后的身體一向不太好，很難想像為什麼她會突然一下子變得如此精力充沛。了解情況的人可能會偷偷說，這個可憐的女人能夠變成這樣，完全是因為她終於品嘗到了多年未曾感受過的輕鬆自由。不過昆廷二世卻總覺得，她彷彿是吸收了他的生命力才變得這麼美麗迷人，這讓他越發恨她了。想到等他死後，他的王位將會轉移到這個女人的手中，他就感到說不出來地難受。

儘管昆廷二世國王陛下是這樣地恨着他的王后和身邊一切身體健康的人，他卻仍然保持着對遠在魔界的格雷斯伯爵的寵愛。這種感情很怪異，但昆廷二世確實對這位年輕的勇士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偏愛，因此，在聽說了格雷斯伯爵已經率領征討魔界的大軍回到了瑪爾斯的時候，好久沒起過床的昆廷二世竟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讓格雷斯伯爵來見我！”他這樣下令，“立刻！馬上！”

一大群侍女和侍從涌了上來，小心地扶住昆廷二世，以免他一下子從床上栽倒。幾個醫生苦口婆心地勸他不要為了政事勞神，這種時候不宜再見大臣，而王后就坐在房間的角落裏，帶着一種似笑非笑的曖昧表情看着他。

看到王后的表情，昆廷二世被激怒了。

強烈的憤怒讓國王一時間忘卻了自己的疾病，他瞪着眼睛斥責面前的人：

“你們怎麼敢不遵從國王的命令？你們都出去！把格雷斯伯爵給我找來！”

國王的憤怒把這些人都嚇壞了，他們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國王和王后。

王后從房間角落的椅子上站起來，來到國王的床前，卻沒有出去的意思，只是站在這裏看着國王。

“我要求所有人都出去。”昆廷二世用一種蠻橫無禮的語氣對王后說，“您也包括在其中。”

王后的表情卻顯得很溫柔。

“陛下何必要動這麼大的肝火。”她輕聲漫語地說，“那些只是侍從，他們只不過是在努力盡到自己的責任罷了。”

昆廷二世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肯看王后的臉。

“看來陛下並不是討厭侍從和醫生，而是在生我的氣了。”王后笑起來，好像是在面對着一個愛發脾氣的小孩，“不管陛下願意或是不願意，我都已經是陛下唯一的親人，陛下對於您唯一的親人最好還是要稍微有點耐心才好。”

王后的話並沒有打動國王，所謂“親人”之類的說辭也並沒有讓國王感覺到什麼溫情。如果此時他不是卧病在床，國王說不定會隨手抄起什麼東西砸在她臉上。王后的容貌一直很美，然而國王卻已經不再對她有什麼感情，當初她剛成為他的王后時，他也曾經愛過她，但是這種愛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消失了。只能說，王后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純真少女，國王也不是原來的那個國王了，他們兩個都已經改變了太多了。

國王始終不肯理睬她，王后寬容地笑着，一點也沒把這當一回事兒。

當以賽亞走進國王的寢宮，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景象。王后帶着神秘的微笑向她點頭致意：

“陛下等的人已經到了，我也應該走了。”王后微笑着這樣說，“如果我再不走的話，陛下要是生了氣，說不定會把我殺掉呢！”

王后說完這一句無論誰聽了都不會笑的冷笑話，就自顧自地大笑着走出了寢宮的大門。以賽亞吃驚地目送着她離去，心想王后一定是瘋了，她從來沒見過王后這樣不顧形象地大笑過。

王后那瘋癲的模樣讓以賽亞驚得有些呆住了，她站在門口沒有動。寢宮裏傳來國王急切的聲音：

“以賽亞已經來了嗎？快一點！到這裏來見我！”

聽到國王的聲音，以賽亞又是一驚。

不過幾個月的工夫，國王的聲音卻和從前大不一樣了。昆廷二世的聲音一向是很悅耳的，好像一架音色優美的鋼琴，按照他的需要可以任意變換成威嚴或者溫柔的腔調。然而他那原本美妙的音色此時卻變得非常悲哀，這種語調里再帶上急切，甚至會給人帶來某種凄厲之感。

她緊走幾步來到國王的床榻之邊，發覺國王的相貌已經大大改變了。

原本蒼白的面容如今幾乎變成了灰白色，那原本像綠寶石一樣閃亮的眼睛此時也已經黯淡無光。國王此時的模樣雖然還稱不上形銷骨立，卻也已經相去不遠。此時的他，恐怕再也難以被稱為是擁有着“至為高貴典雅的外表”的國王了。

國王看到以賽亞，顯得非常高興，這讓他的面容上稍微多了一點光彩，看起來有了點精神。他向著以賽亞露出微笑：

“你終於回來了，如今我能信賴的人也就只有你了。以賽亞，你父親給你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大概是希望你能把格雷斯家從困境中拯救出來。如今我也要叫你的名字，以賽亞，你能不能把我從困境中拯救出來？”

國王的話讓以賽亞大驚失色，她在國王的床邊單膝跪下，低下頭堅定地說：

“我將永遠效忠於陛下。這是我立過的誓言，永遠不會更改。”

“你用不着這樣。”國王語調輕柔地對她說著，“我始終相信你的忠誠，抬起頭來，讓我多看一看你的臉。”

以賽亞依言抬起頭，她的面容充滿英武之氣，卻又不乏秀美，年輕而又富有活力，着實讓此時的國王感到羨慕。他握住了她的手，似乎希望她的活力能通過這雙手傳遞給他。

“如今我已經不敢相信身邊的任何人。”國王這樣說著，“但我願意相信你，以賽亞。”

“但是為什麼呢！”以賽亞驚叫，“陛下為什麼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國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要知道，以賽亞，我沒有孩子，也沒有兄弟，甚至也沒有一切近親。諾伊斯王室絕嗣的命運已經無法更改。如果我死了，王後會取代我的地位成為女王，或者，如果她願意的話，她會讓她再嫁的人成為國王。我們的法律就是這麼規定的。”

以賽亞點了點頭，這一點她知道得很清楚。

“你剛才也已經看到她了，我已經病入膏肓，可是你看她那高興的樣子！那個惡毒的女人已經開始厭倦我了，她希望我快點死。她已經等不及要把女王的冠冕戴在自己頭上了了！她會在我死之前謀害我，現在王宮中已經儘是她的眼線……我決不會讓她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