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姜凌波被他鬧得胃都犯疼,剛要轉身把他拎回來,就聽見一聲很輕的哼笑。

那笑真的就只有一聲,很輕,很短暫,甚至在離開唇齒的瞬間就隨風消失了,卻瞬間把她定在原地。

她的腦海里轟地炸開,無數看不清的畫面閃過,從手腳開始,寒冷和僵硬迅速竄遍她的全身,心更像是被巨石壓住,讓她喘不過氣。她清晰地知道,她的腳尖剛抬離地面,身體微微向側面轉了一點,定在那裏的模樣肯定既滑稽又可笑,可她就是動彈不了。

渾身戰慄着,她模糊地聽到有人輕笑着說——

「她嫌桂圓有股中藥味,從來都不肯吃,你不知道嗎?」話語裏藏着微妙的惡意,像是在對蘇崇禮表達敵意。

蘇崇禮也察覺到了,他甚至都沒看清那人掩在帽沿下的臉,就不滿地嗆聲問:「你是誰啊?」

回答的聲音里沒有絲毫不愉悅,他仍舊帶笑,灼灼的目光盯着姜凌波的側臉,他懶懶地,甚至帶着痞氣地笑道:「我是誰?我是——孫、嘉、樹。」

姜凌波忽然獲得了滿心勇氣,她屏息轉身,看向孫嘉樹,而孫嘉樹在朝她笑,那種笑姜凌波太熟悉了!

上學那會兒,每晚課輔班放學后,他都會閉眼靠在她教室牆邊等着,每回看到她慢吞吞走出來,他就會這麼朝她笑,然後邊說︰「大花你怎麼現在才出來啊?我都快睡著了。」又一邊把她的書包接過去,再把買好的麵包宵夜遞給她。

那時候,她會嘻嘻笑,跳起來摸摸他的腦袋,把麵包掐成兩半,拿一半塞進他嘴裏,再聊起地理老師的娘娘腔、數學老師的狗爬字,聊得滿街都是她的哈哈笑聲,還有孫嘉樹的「嗯」和「啊」。

而現在,他仍舊這麼對她笑,甚至在看她不動后,還伸出雙手,漂亮白皙的手指微蜷着,向她張開他的懷抱。

他居然……在那樣混蛋的離別後,還能用這種「你怎麼才來啊」的笑,笑着想要她的擁抱?

姜凌波也笑起來,朝伸出手的他走去,她高昂着頭,眼睛裏像燃着火苗,亮得驚人。她用歡快的語調,熟稔地和他打着招呼,「孫嘉樹,你還知道回來啊?我以為你在國外玩得樂不思蜀,早就把我們這些老朋友給忘了呢。」

沒等孫嘉樹回話,走近的她突然朝孫嘉樹胸口猛地砸去一拳,砸得她自己手骨都發麻。

緊接着,在孫嘉樹悶哼出聲的瞬間,她麻利地抓住他的胳膊,同時抬腳狠踹他的小腿骨,竟是把比她高出兩個頭的孫嘉樹甩起,以一個過肩摔重重扔在地上,然後……她就跟後面有老虎追着要咬她屁股似的,逃命般的跑掉啦!

跑着跑着,她還在拐彎處撞到了人。

GiGi被她撞到門邊,薄紗裙不知勾到哪兒,嘶啦扯開一個大口子。她看了看開口就罵,「姜凌波,你能不能正常點!除了孫嘉樹,誰能受得了你!哦,對了,」她滿臉遺憾地拖着聲音,「連孫嘉樹都受不了你,聽說當年他就是因為聽到你的告白,所以嚇得連行李都沒收拾,直接逃到國外去了?多虧了你,現在的他可是飛黃騰達,而你,連他衣角都摸不到了呢,呵呵呵。」

姜凌波眼睛裏的光亮得晃眼,「Hey,崔招弟,你還記得高二那年,你托我給孫嘉樹帶的情書嗎?我說他收了,其實是騙你的,他看都沒看就說要交給老師,還是我攔下來的。啊,當然,我說這些並不是想讓你感激我。」

她壓住GiGi險些要戳到她鼻孔的手指,很誠懇地問:「我只是想問問,那封情書現在就夾在我的語文課本里,你還需要我轉交給他嗎?或者我幫你發給媒體,鬧點兒緋聞,好讓你有機會親自去向他告個白?」

GiGi再度落敗,悶聲不吭。

而另一邊,孫嘉樹被姜凌波過肩摔的瞬間,姜錦繡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

在姜凌波抓住他的胳膊、扯着他要甩到肩后時,孫嘉樹分明嘴角帶笑,彎腰踮腳,配合得很,後來更是順勢騰空翻個跟頭,屈膝落地,姿勢很是漂亮。

這哪是被姜凌波給過肩摔?分明就是在哄着姜凌波玩。也就只有姜凌波還以為自己得逞了,頭也不回,溜得像腳底抹油。

孫嘉樹坐在地上,曲着一條腿,另一條腿舒展着,手朝後撐地,仰面看着天花板,笑得很無奈,「我好像惹大花生氣了。」

姜錦繡吐出一個煙圈,笑睨他道:「前兒我說什麼來着?就算我同意讓她給你做助理,她也不會答應的。」

孫嘉樹看向她,笑得溫和又無害,「那如果我的腿被她摔傷了呢?錦繡姊,我的腿真的動不了。」

姜凌波衝出公司,嘴巴抿得很緊,甚至抿得有些發白。她覺得自己像是嚼了滿嘴的朝天椒,只要張嘴,就能跟《哈利波特》裏那隻匈牙利角尾龍一樣噴出火焰來,把路人燒得滿臉都是炭灰,但她心裏亂糟糟的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在氣孫嘉樹呢,還是在氣她自己?

畢竟在過去的三年裏,她曾設想過數次他們的重逢。

就算她沒能挽着一位比孫嘉樹更優秀的男人,向他耀武揚威地說出那句「你看不上我是你眼瞎」,也該在他張開懷抱時,堅定地和他擦肩而過,然後詫異地回頭問:「哎,先生你是哪位呀?」

可她居然給了他一個過肩摔!這不就是明晃晃告訴他,她這些年還惦記着他,一看到他就情難自已?臉都丟光了!

但是,他見到她怎麼就能那麼心平氣和地笑呢?他可是明目張胆把她甩了,害得她被一堆人笑話了整整三年!

姜凌波在超市裏買了一罐可樂,站在超市門口,叉着腰咕嚕咕嚕灌了滿肚子碳酸水,一拍肚皮,裏面還咚咚作響。

手機突然震動,她意猶未盡地摸着圓溜溜的小肚子,掏出手機,「姊?」

姜錦繡把事情劈里啪啦地描述了一遍。

姜凌波聽完臉都綠了,「左腳骨折要我賠錢?他怎麼不說他腦袋磕破了導致痴獃啊!」

「其實除了左腳骨折,孫先生的頸椎和肋骨都有不同程度損傷。」姜錦繡把檢查報告抖得嘩啦響。

「我當年開始學柔道就拿他練手,他那會兒還瘦得跟竹竿似的呢,可最嚴重也就蹭傷個手掌心。」姜凌波很堅定,「姊我跟你講,他這是典型的假摔敲詐,我們不能……」

姜錦繡繼續道︰「他在國外曾經摔下過舞台,左腳腳踝骨裂,因為工作忙,養得也不好,所以後來很容易就崴腳和骨折。」

姜凌波噎住,再沒剛剛的理直氣壯,她扁扁嘴,「那他想怎麼樣?」

「剛剛公司相關部門和孫先生的律師進行了溝通。」

姜凌波豎起耳朵聽着。

「孫先生提出,可以免除金錢賠償,但是要肇事者在他康復前對他進行貼身照顧。」

誰稀罕。姜凌波哼笑出聲,「如果我賠錢呢?」

「你賠得起嗎?」姜錦繡輕蔑道:「他的一隻腳,就比你全身器官加起來都值錢。」

姜凌波剛想反駁,但又憋住了。MetalMasker主唱的腳,搞不好真比她值錢。

她只能先推託,「等明天我回公司再說吧。」

掛斷電話,姜凌波突然感覺到手指黏膩,低頭看,手裏握着的易開罐微傾,裏面的可樂全流到她的手上。

她舉起易開罐,剛要朝垃圾桶扔就看到罐身上印着的標語——「如果愛,請深愛」。

放!屁!易開罐被她徒手攥扁。

姜凌波回家時路過市場,在劉記麵店裏買了大碗的牛筋面。

開店的中年夫婦跟姜凌波很熟,近十年的老交情,陳醋、辣椒油都加得足,拿筷子拌開了,滿碗都紅通通,再撒上細細的黃瓜條,就算不聞那酸辣味,光看都勾得胃裏饞蟲亂叫。

店裏不忙,等面的時間裏,老闆娘就靠在櫃枱和姜凌波說話。

門邊坐着兩個小情侶,眉眼青春得很,連藍白色的中學校服都沒脫,肩靠肩,吃着熱騰騰的牛肉麵。

「是不是和你那時候很像?」老闆娘笑着說。

「啊?」

「你上學那會兒不也經常跑來吃?還帶着一個特別好看的男孩。」

姜凌波沒搭腔。

老闆娘又笑,「有件事我記得特別清楚,你不吃蔥,但有次面里不知怎麼的就給你撒上蔥了,你剛吃了兩口,就很不耐煩地推開碗,趴在桌子上朝那男孩喊餓,還拿筷子不停戳他。他滿臉不情願,卻還是把你的碗拿過去,挑乾淨裏面的蔥,又推回你面前。我開店這麼多年,見到的人和事多得數不清,但那種場景,也就只在你們身上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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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綽號叫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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