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012章
??沈姝覺得,硯哥兒大概是想說“母親抱抱”吧。她要是沒記錯的話,硯哥兒應該是去年的五月里出生的,到如今差不多快滿一歲了,不過她不是很清楚小孩子的成長過程,不知道一歲左右的小孩子能把話說清楚到什麼程度,又或者只是母字對於小孩子來說比較難發音?
這個念頭只是在沈姝的腦子裏一閃而過,她也沒有要深究的意思,靜靜的看着硯哥兒晃悠了幾下小手之後,她忽然退後兩步,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對奶娘說道,“他太小了,我抱不了,等長大了再說吧。”她說及此,頓了頓,又補充道,“差不多像禎哥兒那麼大就行了。”
現在的硯哥兒就這麼軟軟的一小團,看起來簡直脆弱極了。還是禎哥兒那樣的最好,自己能走能跑話也說得清,想要什麼都能清楚的表達出來,不用費心去猜想。
奶娘聽了沈姝的話,當即便笑道,“夫人呀,這事哪能這麼算啊,小孩子也就是這會兒需要人抱着,真像禎哥兒那麼大了,就自己走了。再說了硯哥兒也不小了,他這麼喜歡夫人,夫人您就抱抱他吧,他很乖的。”
沈姝聽了奶娘的話,有些懷疑的看了看很乖的硯哥兒,只見小糯米糰子仍舊揮舞着兩隻小胖手,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看起來似乎真的很乖?她猶豫了一下,對奶娘道,“那我試試吧,等下他要是哭了……算了再說吧。”她本來是想說哭了不怪她她不會哄人,但是話到嘴邊又給吞了下去。
奶娘接着道,“硯哥兒從小就很乖的,不會哭的。”每每說起硯哥兒,她臉上都帶着溫和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那種溫和,而不是沈姝那樣刻意練出來的。
她一邊說著話,同時將硯哥兒交到沈姝手中。
沈姝的人生字典里幾乎沒出現過怕這個字,但是這會兒她卻覺得渾身僵硬,奶娘將硯哥兒交到她手中不過是一個很短的時間,她卻覺得彷彿過得很漫長。硯哥兒應該是那種比較活潑好動的孩子,她接過來之後,他便在她懷裏扭來扭去的,軟得就跟沒有骨頭一樣,伸着兩隻小胖手攥着沈姝的衣襟好似要爬起來,伴隨着咯咯的笑聲,露出幾顆小米牙。
沈姝低頭去看他,只見他歪着頭朝着她傻笑,“……親……親……”
沈姝沉默了一下,糾正他,“是母親,不是親親。”
硯哥兒聽見她的聲音,笑得更歡了,“……親……親……”
沈姝繼續糾正,“是母親。”
“……親……親……”
“母親。”
“……親……親……”
“母親。”
“……摸……親……”
奶娘站在旁邊,看着沈姝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聽着她一遍遍不厭其煩的教硯哥兒說話,心裏總算放心了不少。
硯哥兒的母親在他出生時就去了,沈姝嫁過來的時候他還太小,大爺想着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怕是照顧不過來孩子,便暫時沒把硯哥兒抱到她屋子裏去養,由奶娘繼續照顧着,偶爾抱去給沈姝請安。那時候的沈姝看起來跟現在差不多,不愛說話也很少笑,每日就待在那個小院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為此,奶娘還替硯哥兒擔了不少心。他是個庶出的哥兒,姨娘本就不是什麼得寵的,如今人更是沒了,大爺雖說是個和善的人,但是前頭有嫡出的蕙姐兒與禎哥兒,又有周姨娘生下的一雙龍鳳胎,輪到硯哥兒,哪裏還有多少寵。
誰知老爺接了朝廷調令外放到全州來,而在赴任途中沈姝出了那個意外。奶娘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看起來跟以前沒什麼差別,但是她就是覺得,沈姝不一樣了,這種變化讓人說不上是好是壞。
前些日子硯哥兒生了急病,眼看着就要不好了,那時候奶娘是真的快要絕望了,她想過求老天爺求大夫求老爺,可是她唯獨沒求到的沈姝,卻在夜裏頂着風雨而來救下了硯哥兒。奶娘覺得,她大概會一輩子記得那天夜裏的情景,記得她從容的態度,記得她溫和的話語。
昨兒個大爺讓人去院子裏告訴她要把硯哥兒抱到沈姝屋子裏來的時候,奶娘是真的高興,畢竟對硯哥兒來說,能養在嫡母膝下,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在高興過後,奶娘就忍不住去想沈姝會不會不願意?她覺得沈姝之前既然願意救硯哥兒,應該就代表她心裏是喜歡硯哥兒的吧,這樣一來對於此事他應該不會太過反感才是。
就這麼胡思亂想着,奶娘昨天夜裏一直到很晚才睡下,今日又起了個大早,監督着院子的丫鬟小廝們伴着東西過來東院,在來的這一路上,她的心裏都是忐忑的,可以說是直到這會兒才算鬆了一口氣。
奶娘看着沈姝認真的側臉,有些出神,她想她之所以會覺得沈姝跟以前不同了,也是是因為經歷那件事後一夕之間長大了吧。她依稀記得曾聽家裏的人說起過,沈姝家中的情況似乎有些特殊,但具體是怎麼一回事,就沒人說得清了,或許就連大爺自己也不清楚吧。
沈姝抱着硯哥兒抱了小半個時辰,期間她骨子裏隱藏的強迫症被充分發掘出來,硬生生把硯哥兒教得改口,從“親親”變成“母親”,雖然發音還是有些不準確,起碼聽起來像那麼一回事了。
之後她原本是想將硯哥兒交還給奶娘的,結果小傢伙卻是不願意,攥着她的衣襟怎麼也不肯鬆手,扁着嘴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奶娘也在一旁笑着勸道,“硯哥兒這是喜歡夫人呢。”
沈姝沒法子,只能讓他賴着。
不過別瞧硯哥兒還小,卻是挺沉的,沈姝生得又有些偏瘦弱,又抱了一會兒之後,她就覺得胳膊有些發麻了。好在硯哥兒雖然鬧騰粘人,但是這個階段的孩子精力始終有限,沒過多久他便困了,伸着小胖手揉了揉眼睛,眼帘半垂着就要睡了。
沈姝又抱了一會兒,硯哥兒便睡著了,她便抬頭去看奶娘。
奶娘輕聲道,“夫人,我抱硯哥兒去睡了。”一邊說著話,小心的從沈姝手裏接過孩子。
奶娘等人今早才從那邊的院子裏過來,沈姝也是才得知消息,硯哥兒的屋子自然是沒能提前收拾出來的。沈姝見奶娘把硯哥兒抱了過去,想了想,輕聲對她道,“你先把他放到我屋裏去睡着吧。等下讓人去把西廂那邊收拾出來,讓硯哥兒住那邊。”
謝長寧既然先斬後奏把人給弄過來了,大概是下了決心了,沈姝也懶得為此去跟他爭辯。左右不過是多個孩子,又有奶娘照顧着,對她來說應該沒多大的影響。
這邊奶娘才把硯哥兒抱到屋裏去睡下了,之後沒過多久,蕙姐兒便牽着禎哥兒來了。因為之前掌家一事回絕了謝長寧,蕙姐兒已經有幾日不曾過來這邊了,都是禎哥兒一個人來,沈姝這會兒見到她,略微有些驚訝。
禎哥兒一如既往的老遠就向著沈姝跑過來,一下子撲進她懷裏,連喚幾聲母親之後,便與她說起話來。不過與其把這稱為交談,不如說是禎哥兒在向沈姝傾述,吃了什麼做了什麼因為什麼開心又因為什麼不開心,事無巨細。
沈姝耐心的聽着他說話,不時回應一兩句,視線不經意間落在蕙姐兒身上,見她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便問道,“可是有什麼事要與我說?”
蕙姐兒聞言,輕輕咬唇,猶豫了片刻才點了頭道,“我想去見一見張伯他老人家。”
沈姝聞言一愣,“那是誰?”
蕙姐兒回道,“是替母親掌管陪嫁莊子的。”她說完之後,眼睛一直看着沈姝,神情似有些緊張的樣子。
她這裏說的母親,自然不是沈姝,而是已故的沈瑜。
對於沈瑜的存在,沈姝是完全不在意的,只是不知為何,一想到這兩個字,沒來由的忽然就覺得一陣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