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六十五

既然看到了福寶,那麼再看到斗篷下面露出來的那顆光頭就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了。

一直到握住了福寶的手,秋清晨還是有種半信半疑的感覺:“你們……已經成親了?”

福寶笑着點頭,一邊歪過頭示意她看自己腦後的髮髻。那是只有成了親的婦人才可以綰的髮式。

“光頭有沒有欺負你?”秋清晨故意皺起眉頭,擺出了一副娘家人刨根問底的架勢:“家裏的銀子誰管的?他有沒有背着你在外面不規矩?”

“銀子當然是我管。”福寶斜了一眼身邊的李光頭,低聲笑道:“他不敢的。”

“那就好,”秋清晨展眉一笑:“那你們這是要去哪裏?怎麼會和泓玉碰到一起?”

福寶欲言又止,轉過頭和李光頭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浮現出一種相同的焦慮來。

秋清晨心中一動,悄悄地衝著一旁的王泓玉使了個眼色。王泓玉心領神會地垂頭一笑,起身說道:“你們好久不見,慢慢談。我還有事,就不陪着你們了。”

秋清晨目送她離開,這才慢慢地沉下了臉:“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們倆該不會是被他趕出來了吧?”

兩個人連忙搖頭。

秋清晨瞥見李光頭又開始做口型,連忙止住了他,轉頭望向福寶:“還是你來說。”

三個人都落了座,福寶這才吞吞吐吐地說:“我們是特意來找大帥的。”

李光頭也十分配合地點頭。

秋清晨反問:“什麼事?”

“少爺被皇上關在宮裏了,”李光頭心急火燎地搶在了福寶的前面:“宮裏傳出來的消息說少爺在絕食呢……”

“絕食?”秋清晨幾乎噴笑了出來:“他?怎麼可能?”

“真的!”李光頭跳了起來,對於秋清晨竟然質疑自己話里的真實性感到格外的憤怒:“我拿我家所有的銀子跟你打賭!”

福寶不悅地瞪了他一眼,轉頭說道:“宮裏傳出來的消息,的確是這麼說的。”

秋清晨還是不信。她甚至連一個半信半疑的表情都偽裝不出來:“那個人……天塌了都不可能委曲自己的。要不……你們倆說點別的,我一定信!”

福寶也開始着急:“是真的了,大帥!”

秋清晨忍着笑反問:“你們動身之前,他絕食幾天了?”

“七天了!”李光頭還瞪着眼睛,渾身上下都是火氣。

秋清晨揉着額角直嘆氣:“從盛州到邊州,騎最快馬走近路也需要二十天左右。他真要絕食的話……等你們再趕回去連下葬都趕不上了。”

李光頭的臉立刻就青了。

“說實話吧,到底怎麼了?”秋清晨繼續嘆氣。她其實很想告訴面前的這兩位:每個人的資質是不同的。有的人是天生的騙子,哪怕他說自己就是從天而降的那塊肉餡餅也有人相信——比如說他家的少爺;而有些人天生就不適合說謊話的,就算勉為其難編出一段謊話來也騙不了人——比如他們二位。

福寶的小臉都擰成一塊抹布了,看看李光頭,再看看秋清晨,露出十分苦惱的神情。

“其實吧,我們也不是存心要騙你。真的。我家少爺的確是被皇上給關進宮裏了。”李光頭抬起頭,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神情:“離開趙國之前你不是叮囑我要小心琪少爺么?所以他把少爺這麼一關,我就整天提心弔膽地睡不着覺。玉師傅又沒回來。想來想去,只有出來找你了……”

秋清晨心裏一動:“封紹留在宮裏——這有什麼不尋常?”

“當然不尋常!”李光頭又跳了起來:“我家少爺連家都沒回就被請進了宮,一關就是這麼些天,連個口信都沒有遞出來過……”

秋清晨忽然就明白了:“是你們兩個人自作主張離開盛州來找我的?”

福寶微微有些不安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玉師傅不在,我們倆商量來商量去,沒個可以信得過的人……”

“慢着!”秋清晨打斷了她的話,一雙眼剎那間寒氣逼人:“他一回來就被請進了宮?”

李光頭和福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關進宮裏整整七天沒有消息,然後你們倆出來找我?”

夫妻倆繼續點頭。

“現在已是十一月中旬了。除掉路上的時間,他是十月初回到盛州的?”

“十月十二。”李光頭糾正:“那天正好是宮裏的祈福節。所以記得清楚。”

“封紹七月離開安京,十月才回到盛州?”秋清晨冷笑:“就算是爬也爬得比這快些。”

李光頭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再一次露出十分煩惱的神色來:“趙國的事情不好收尾,所以少爺乾脆把趙國所有的暗衛都撤換了下來。我是隨着這些人一起返回盛州的。至於少爺,他本來是先我一步走的,至於為什麼會回來這麼晚……”說道這裏自己也說不下去了,抬眼看到秋清晨冷冷的笑容,心知她並不相信,一着急拍着桌子又跳了起來:“撤換暗衛這麼大的事我都說了,難道還會騙你?”

福寶連忙去拽他的袖子。

秋清晨並不理會他們夫妻之間的小動作,一雙冷冽的眼緊盯着李光頭:“在趙國的時候,他既然在我的眼皮底下動用了暗衛。不管他信不信我,這批暗衛都會被撤換掉。這是任誰也能猜到的事。”

“真的!”李光頭一着急,光頭都變成了棕紅色:“少爺的處境真的是很不妙……”

秋清晨看得出他着急。但是他話里漏洞太多,讓她怎麼信?即使信了,又該怎麼救?兩國對峙,戰事一觸即發。以她在趙國的身份,萬一被楚軍所俘,後果不堪設想。

這……讓她怎麼信?

福寶看看他,再看看雙眉緊皺的秋清晨,猶猶豫豫地說:“那個……我聽說……”

另外的四隻眼睛立刻釘在了她臉上。福寶被嚇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才繼續說道:“我聽說的啊,不一定是真的。”

秋清晨一邊點頭,一邊不耐煩地拿手指叩了叩桌面:“完全理解。你繼續。”

李光頭盯着自己媳婦兒,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神色:“咱倆成天混在一起,能有什麼事你聽說了我還沒聽說?”

福寶和秋清晨不約而同地白了他一眼。李光頭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縮回了椅子裏。

“我聽說的哈,”福寶再一次聲明:“府里那個整天什麼事都不用做,總是啃着雞腿說三道四的老婆子……”

“花嬤嬤。”李光頭插嘴進來,一本正經地解釋:“她是少爺的奶媽。”

兩個女人又一起白了他一眼。

福碧續說道:“花嬤嬤說,少爺小的時候是訂了親的。”

看到兩位聽眾都眉目悚然,福寶很滿意地點了點頭:“那位王妃娘娘據說就是魏國的什麼狗血公主。”

秋清晨抿緊了嘴唇沒有出聲去糾正她。

魏國王室成員的情況她知道得再清楚不過。雖然不可能一一見過面,但是那位幗雪公主的名字她還是記得的。上個月魏王病重,身後又無子嗣。魏國王室遺老們推舉他的弟弟九世子魏清為儲君。而這位九世子就是幗雪公主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福寶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秋清晨平靜無波的面容,略微有些擔心地說道:“大帥,這些都只是聽說的,你……你可不要當真啊。”

秋清晨點了點頭:“封紹難道……是去下聘了?”

福寶點了點頭,隨即轉過頭衝著李光頭怒目而視:“死光頭!你要是再敢踢我一腳,回家跪一個月搓衣板!”

李光頭整張臉都黑成了鍋底,當著秋清晨的面又不好發作,滿口的牙都快要咬碎了。兩個人正互相瞪眼睛,就聽秋清晨波瀾不驚地說了句:“我明白了。”

夫妻倆一起望向了秋清晨。

可是看秋清晨的神情,卻明顯地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已經很晚了,你們先下去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李光頭欲言又止。

“去休息吧,”秋清晨擺了擺手:“讓我想想。”

李光頭夫婦退下去之後,另外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閃了進來。

秋清晨閉着眼問道:“你都聽到了?”

燭光下,王泓玉的眉頭緊鎖着,臉上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嬉皮笑臉:“屬下知罪。不過,這兩個人從楚國來,又一門心思地要見你,不能不讓人生疑。”想了想又補充說:“福寶雖然是帥府的舊人,但怎麼說也是嫁到楚國去的……”

秋清晨“嗯”了一聲,低低嘆道:“福寶應該不會負我。”

王泓玉在她對面坐了下來,蹙着眉頭說道:“那個光頭真的是封少爺的親信?”

秋清晨睜開眼,神色淡漠地說道:“這就是我最不放心的地方了。他是封紹的親信沒錯,但是他跟封紹的那位兄長之間,也有些不清不楚的交情。我剛才就在想,他會不會是烈帝派出來的探子?又或者……連他也被烈帝算計了?”

王泓玉沉吟片刻,抬頭問道:“大帥,那你……”

“我還是要去一趟的。”看到王泓玉立刻擰起來的眉頭,秋清晨也只是淡淡一笑:“邊州有你坐鎮,我沒有什麼後顧之憂。正好可以藉著這個機會好好探一探盛州的虛實。”

“可是……”王泓玉不甘心地被她打斷了話頭,一時間只覺得她鄭重其事的樣子竟有些交代後事的味道,不由得暗暗心驚。就聽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不管我人在哪裏。仗該怎麼打就怎麼打。”

王泓玉點了點頭,艱澀地應道:“末將……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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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情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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