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擊
?東部的局勢一直有利於我們這邊。據前方傳回的消息,姜卓不知用什麼方法,獲悉了敵兵的屯糧地點,他率兵突襲之後,用一把火把所有的糧草都燒成了灰燼。沒有糧食的敵軍不得不後退十里,聶明燁又使了一招聲東擊西,牢牢地佔據了西面,粉碎了他們企圖後退與李道的主力軍匯合的**頭。我方將士雖然越戰越猛,但是鬼獄之兵都是亡命之徒,又善於使毒用藥,兩國士兵傷亡的數目也不小。幸而娘從泰雅雪山派出了大批的聖雪族人,加入兩國的軍隊之中行醫救人,鬼獄的毒藥攻擊收效才漸弱。
我還是擔心姜卓和聶明燁的安危,於是修書一封,讓明磬把顧慎之派去東部。聶明磬的回信中除表示已經派去顧老之外,再次提到了聯姻的問題,我知道這件事情已經不能再拖。
“阿寶,國家太大,以一人之力,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你需要耐心等待成果,萬不可輕易動搖自己的想法。無論如何,還有泥鰍,泥鰍是王朝最後的堡壘,他也是你實施政令的保障。但泥鰍很懶,他有自己的行事作風,不會與你深談。我願意國家按照你所設定的方向去展,只是你要向我保證,什麼事都不能自己承擔。官吏替換,是現下最立竿見影之法,但正如你夜師傅所言,還缺少一塊蒙住眼睛的布。御史台監察百官,奈何人數太少,也缺少耿直如文莫一樣的後勁之力。監督雖不是實事,但功在社稷,利在萬民,所選之人必須剛正不阿,代表天地之浩然正氣。”
我又把姜卓的來信詳讀了一遍,正要提筆回復,文莫來了。
御史上大夫年事已高,漸漸有了退意,朝堂之上,人人都知道文莫是下一任的不二人選。文莫稟報說,派駐到三十府的監察御史人選,已經由吏部和御史台全數選拔出來。他們大多是常年得不到提拔卻聲名在外的小吏,久被壓抑卻格外珍惜這個機會。還有經年參加文試卻久不中第的試子,年輕卻也銳利。
“對了陛下,前幾日麗秀去廟裏給即將生產的夏夏祈福,無意間撞見了幾個人神色隱秘地轉入後院。她和人傑都不敢輕舉妄動,詳細探查之後,找到了斷塵道在永昌的據點!他們居然以施藥救人為掩,聚集了大量的民眾!是馬上把他們抓起來還是……?”
我手中的筆不停,轉而問道,“天博那邊,還農令等實施得怎麼樣了?”
大概沒想到我會突然轉移話題,文莫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停頓了會兒,才說,“因為國家的補助,以及大宛,楓彌,涵谷三府率先響應,還農令終於在全國推行開來。尤其以無冶縣最為出色。縣令王鵬,縣丞楊頂天,雖然都沒有參加過文試,但引導農民自主生產,商農互助,收到了很顯著的效果。無冶現在是響噹噹的昊天明珠,不僅水利工程卓越,年年五穀豐登,就連每年一次的弘文會,都吸引着全國的文人蜂擁而去。6大人曾多次要提拔這兩名官員,但都被他們婉拒。”
“哦?”我把回信裝進信封裏面,抬起頭看他,“他們拒絕了?”
文莫補充道,“是的,他們說只是努力維持和展王妃留下的政績,不敢居功。而且無冶雖小,如果治理得好,也是為國家盡了自己的綿薄之力了。”
我點頭,“是好官,也是全國縣一級官員學習的榜樣。”
文莫很鄭重地點了點頭,沒有外人的時候,我們相處得還算隨意,“也是我們這些朝官學習的榜樣啊。勤勤懇懇,不求回報,若是所有的官吏都如他們一樣,天朝何愁不強?”
我讓言默把信送出去,開始負手在屋中踱步。以前總看到姜卓做這樣的動作,那時我還笑他老氣橫秋,可現在現,這樣的方式確有利於思考。於是,我總在問題難解的時候,如此行事,也往往收到茅塞頓開之效。斷塵道一部,若現在讓麗秀剷除,所收服的不過是永昌一地。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禍害,必須得從相關的問題上下手。
“文莫,告訴麗秀,先不要打草驚蛇。我們要釣的,是大魚。”
朝廷頒佈了由我簽署的政令,鼓勵全國的醫館每十五日免費為百姓診治一次。另外,這些自願免費醫治百姓,並願意為貧病的百姓減免診金的醫館,由國家減免一半的稅收。
此舉雖然在全國掀起了軒然大波,但到官府申領免稅的醫館由戶部統計之後,竟有一百五十多家之眾。
不久之後,夏夏也生了一個男孩,湛鋒高興得合不攏嘴,我每天早上走出逐日宮,都會看到他興奮地跟周圍的人說起自己的兒子。已是東風無力,百花凋殘的季節,天空也因為氣候而變得清冷,模糊輕薄的雲紋稀疏地印在天空之上,數點寒鴉亦寂寥地掠過我的心頭。
與和國聯姻的事情始終沒有定論。我總擔心,阿仕願意嫁給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會幸福嗎?我不敢找太常卿說,婚事也可能要等到姜卓回來之後才能辦,但和國的百官大概都等不及我慢吞吞地篩選女子,拖延時日,他們要的只是一顆定心丸。
我心煩意亂地整理着府庫呈遞過來的書單,一杯龍井綠茶輕輕地放在了我的手邊。我側頭看去,是阿仕恬靜的笑容,“王妃,我剛剛去看了夏夏姐,她和孩子都很好,大概不用一兩個月就能恢復如常了吧。她說,以後她會陪在你的身邊,像從前一樣……”
我正在喝茶,沒太聽清楚她最後說的那句話,便問道,“阿仕,你最後說什麼?”
阿仕突然跪在我的腳邊,低着頭說,“請王妃把奴婢嫁去和國吧。奴婢知道王妃正在為這件事情心煩,朝中又沒有什麼合適的女子……所以奴婢願意嫁給定王,這其實也是奴婢的福氣。”
我連忙扶她,“阿仕,你不願意的吧?你根本不喜歡定王,對不對?”
阿仕的眼睛像被冬風吹過一樣,有些冷氣,“不喜歡但能夠幫助自己所敬重的人。陛下,若您是阿仕,您怎麼選?”
我撫摸她冰涼的手背,搖頭道,“阿仕,你的婚姻是你自己的,不是什麼選擇的問題。縱觀滿朝上下,確實是你最合適,但我說了,這件事情必須是你心甘情願才可以。定王與我一起長大,是個頂好的人,但我不知道你們適不適合共度一生……所以,容我再想想吧。”
我要起身,阿仕卻膽大地握住我的手腕,這一次的目光朗朗,猶如雨後的陽光,“不試過,怎麼知道合不合適呢?奴婢總要給自己一個機會,給定王一個機會。奴婢上次看王妃謄寫的手稿,是不是有一個昭君出塞的故事呢?”
“昭君?你看到了昭君的故事?可她最後並不幸福……”
“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經營的。這句話也是您說的。王妃,您別再多想了,您就當奴婢在這個地方呆的久了,想要出去飛一飛,可以嗎?”她固執地握住我的雙手,目光鎖着我,強烈地表達着不希望我拒絕的意願。
說實話,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打動了我。昊天並不是沒有男人可以嫁了,但那樣的歸宿對阿仕不一定就好。她留下來,陪伴在我身邊,大有蓄不嫁的趨勢,若是讓她去和國,讓聶明磬陪伴她,或者她的人生,會大大的不一樣。為了這需要賭的運氣,還有幸與不幸各佔一半的機會,我決定答應下來。
自從全國的醫館積極響應免費診治的政令以來,斷塵道用來籠絡人心的方法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再加上他們人力,物資都有限,不像醫館一樣,由國家大力扶持,所以信仰的百姓在漸漸地流失。再加上東部頻頻傳來好消息,本來雙方的兵力差距不大,但在姜卓和聶明燁分兩路相繼瓦解的情況下,潰敗的鬼獄之兵,已經漸漸失掉了戰場的主動權,這使得駐紮在無憂河畔的李道之部也開始動作了起來。
隱伏在天朝的斷塵道人越地沉不住氣,漸漸地開始流連於街市,暴露了行蹤。
我讓各州府在絕不驚動斷塵道的情況下,明察暗訪,尋找出了他們分佈在全國的幾個大的據點。幾個提督都已經準備就緒,但我始終沒有下達剿滅他們的指令。斷塵道的真面目,一直掩藏在他們所謂濟世行醫的名目之下,只有把這層面具揭掉,才能真正地斷了他們在天朝生長的土壤。而這,需要一個得天獨厚的契機。
又是一年末,時光飛快猶如白駒過隙。我特意讓王宮眾人向外透露,我要在年會之時,微服出巡的消息。麗秀擔心這樣做有些冒險,本來要頂替我前去,被我拒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況,你還是統籌全局的關鍵人物。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